就像平静并非来自静止

⊙ 文 / 米绿意

就像平静并非来自静止

⊙ 文 / 米绿意

米绿意：又名波西、米粒。著有诗集《字的修行》。现居上海。

落实

它可能是好的

午后，真的有雪粒在下

小米粒那么大

落在手上，细微得经不起粗心

多一分感受，就化了

像刚来到人世间的童话

即便这样

我也感到语言中的惊喜

它簌簌地落，此刻你在做什么，它就落在

你做的事上。我摊开手中的书

（当幸福来敲门）

接住这实在的声响，来，让我们拥抱一下。

——我的确更喜欢拥抱，当我们不得不告别

死的理想主义

如果说我们从苦难中

学会了乐观

那么从幸福中

我们得到的就是爱的教育

在“我爱你”中

加入的不仅有玫瑰，蜡烛和誓言

还有新鲜的生命

忍耐，等待，或一粒洞穿的子弹

也就是说

死是生绕不开的结果（我称之现象）

我们能做的是让死

变得有意义

让它成为爱的理想

黑暗录

她的家具几乎都是深色

生活在其中好像会和这些物件

于某夜一起消失

仿佛关灯后她的世界

比外面的街道，她之外的

任何人更黑暗

这时候她通常觉得

绿意是个

小而敏感的悲观主义者

但她总有办法逃脱

每场对她的捕获

这么说吧，如果没有黑暗

光明就是极白的

“暗”世界。雅各说

她读的诗歌深沉而黑暗

朋友们说，求求你

写一些积极的欢快的开朗的文字吧

可我一直在这么做，她回答

并拿格吕克的野鸢尾

来说服他们，你看，她说

那儿有一扇门

这就是人们忽视的地方

看不到那扇门只看到黑暗

不，也不是所有人

能看到黑暗，除非你是

（像我这样）天赋黑暗中发光的人

老年站台

除了流动的水滴，我想不出比米粒更小

更适合她的形状。试图描述她

和试图安慰她一样伤透脑筋。

我必须在浅薄的日复一日

衰退的脑海翻找词汇

力图选出两三个准确的。

这让我想要感谢那些

几乎就要成功的恋情，让我在

世界的另一些国家和土地留下足迹。

感谢最后一次……这些

象征启程和告别的旅途，

让我回想起人生并不空空如也。

走在喧闹的街头

我常被各种叫卖和美丽手段吸引，挫败

反复击退减少的灵感。我常想到母亲，

在记忆里搜索

与她有关的东西和事件，墙上贴着的

不知她从哪次旅行中带回来的脸谱，

床底下破旧不堪的箩筐

藏着所有童年、少年，后来被

扩大到青年，和箩筐一样破旧的宝贝，

被养父烧得精光。

像我，在上海街头

是熟悉和陌生最终消失的风景。

常去的超市门口，年轻的妈妈

有一张被怒气和昏暗灯光搅和的脸，

马上要消失的积蓄了一晚的耐心。

她的孩子总是哭哭啼啼，喊着“我要妈妈”。

我也从不放弃想要母亲。

搬过许多次家，也找不到

回到母亲住过的小平屋时的归属感。

但我从心底爱着上海

这个接受我的城市：黄昏的街道

街道上的公交站牌，以及站牌下面

的金属长椅，被锻造铺平的月亮

反射着准备好的微光——总有

一个孤独的老人坐在上面，

这是我对将来的想象。

我想象的温暖里，总有这么一个孤独、安静

慈祥的老人。真正等车的人

在不远处的站台，略显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