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与限

李雄峰

线与限

李雄峰

透过遮阳镜，虚缝着的眼睛看到前面红绿灯的灯杆上，黄灯已然闪烁。于是，一捏闸，将自行车停了下来，并且停在了被炙热的太阳晒得有些晃眼的那条禁行白线的后面，等待着绿灯的亮起。

白线的一边，站着一位老者，怎么也得有六十五岁上下了。头戴一顶遮阳帽，穿着交通协管员的黄马甲，脖子上挂着个小哨子，手里拿着一面指挥交通用的小旗子。尽管背对着太阳，但热得有些发烫的阳光，还是能够包裹着他的身体，通红的脸上的皱纹里和耳根处、脖颈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尽管一丝风都没有，可是由于他就在我的身旁，我还是能够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里闻到一股子酸酸的汗味。可见，北京这么热的天气，老人家也是在这太阳地儿里站的工夫儿不短了。

他见我停下车，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由于出门前做好了充分的防晒准备，将自己严实地包裹了起来，加之最近减肥健身成果显著，老人家很难看出我的实际年龄。也许是把我当成了小伙子吧，老人有些不太相信眼前我如此规范地停下自行车。停顿了几秒钟，他信了，那通红的脸上，泛起了赞许的微笑，并感慨地对我说：“如今，像您这么规矩停车的人，真的是不多见了……”老人对我用了“您”，倒让我有些惶恐和不好意思，连忙指了一下前方的红灯和前车轱辘前的那条白线，说道：“红灯一亮，这道白线就是一道墙，不能超越的，这是规矩。”老人无奈地说：“现在的很多骑车人，不仅眼睛里没有这道白线，恐怕心里也没有这道白线，更没有红灯，管都管不过来啊，管还不听你的呢……唉。”老人摇了一下头，像是甩落从脸上流下来的汗水，又像是一种无言的失望。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担心，老人通红的脸，也许有天热的原因，也许在这样的酷热中工作会让他的血压升高或者气闷造成的。毕竟，听他的话茬儿，在这个岗位上工作，每天得看到多少不遵守规矩的人和事啊！我安慰他说：“是啊，如果大家都能自觉守规矩，您老人家也不用大热天地在这受罪了……”还想再说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绿灯亮起。老人很标准地把手中的小旗一挥，做了个放行的手势，同时笑着和我说了一句：“谢谢您！”我赶忙回他：“您辛苦了，也谢谢您，再见！”

蹬上自行车，脚下却骑不出开始的速度了，很多的思绪在心里翻涌起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倘若挥动小旗的这位老者是我的父亲，抑或是你是他（她）的父亲，我们会让老爷子上街受这份辛苦吗？没有人会想。那我们为什么不从我做起，人人自律，让我们的父亲去找个舒坦的地方安享人生晚年呢？为什么要让这位“别人”的父亲在这里受苦还有受气呢？

老者的话还响在我的耳边，“如今，像您这么规矩停车的人，真的是不多见了……”在我看来，这倒更像是一种鞭策——有些底线的确是需要我们要用行动来坚守的，而不是仅仅靠语言。而有了这样的鞭策，我们也有动力，把这种对于规矩的坚守传递给更多的人。想着这，脚下又开始虎虎生风了……

再见，老人家，谢谢，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