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理解的“冷想象力”

2017-11-14 02:38/
青年文学 2017年6期
关键词:冰点当铺飞翔

⊙ 文 / 唐 女

我所理解的“冷想象力”

⊙ 文 / 唐 女

我对溢出生活的那部分充满好奇。

儿时,躺在外婆身边,外婆说,有两个鬼想靠近我们,被她赶跑了。我看着黑漆漆的夜,紧紧抱住外婆。外婆是巫。上学后,我鄙视外婆,但村里人非常喜爱她,她可以让他们逝去的亲人重新回到屋里,跟他们进行对话。那是一个奇异的空间,我一直排斥,却无法控制撒在童年里的那些种子的蓬勃生长,无奈地看着它们开枝散叶,繁华满冠。我对高出现实的那个世界,有了天然的亲近感。

天然地,我也喜欢马克·夏加尔天马行空的绘画。比如,背上站着人的公鸡,在天空行走的白马,一颗自由飞翔的头颅……想象力空前释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个超现实画家,给我带来的震撼非比寻常。跟马尔克斯笔下骑着飞毯消失的少女、吃泥巴的女孩、长尾巴的后代一样,跟卡夫卡的甲虫人、老天使一样,这些高出现实的部分把现实反照得奇光异彩——我是说想象力这块。

有一段时间,我是这样写作的:睡足觉,洗漱后,空腹端坐电脑前,放适合的音乐,彻底放松,抓到第一个句子,便可把郁积于心的现实事件糅合变形,以“裸体”的形式一个个飞出来;那些奇异的句子、奇异的场景、奇异的对话,把沉重的现实提升到了半空。这个时候,整个人是亢奋的。回头看这些作品,也是亢奋的,我没料到会写出这样的东西。

但是,这样的作品很难发表,很多朋友劝我,回到写实路子上来,因为大家都喜欢写实的作品。为什么只喜欢写实的作品?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不过,碰壁多了,人就老实多了。写实有写实的好,直面现实的写作更需要勇气,从某些角度讲,也更具感染力,只是,我再也体验不到飞翔的感觉了。我不想写没有兴奋点的小说,自己都兴奋不起来,还写它作甚?

我寻找契合点,在写实的基础上飞翔。《去势》是第一篇这样的作品,它在去年被《青年文学》接受了。从此,我定下基调,朝这个方向走一段看看。写作这样的作品,跟之前的亢奋恰好相反,情绪要降到冰点。现实很骨感,语言也冷寂,要把现实一步一步推至那个跷跷板上,最终让它起飞,这是另一种想象力;与前面的“热想象力”相对来说,它是一种“冷想象力”。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它。

回到《影子当铺》这篇小说,有三个点激发了我。我每天坐贯穿全城的公交车去上班,每天来回四趟。在车上,我看见街边一座单独的瓦房,红门上写着个“當”,从没见它开过门。在车上,我听见一个农妇说,有次涨大水,她去看在河边养鸭子的朋友,见到她河边的房子墙壁上趴满了蛇,背皮都麻了。我还听同事说,他遇到个老同事,是个退休干部,把小车停在他旁边,一定要载他,说他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出来找人说说话。这三个点在脑子发酵了一段时间,就跳出了《影子当铺》这篇小说的灵感。

这篇小说在陈集益编辑的修改意见下,由短篇改成了中篇。说个小插曲,写作过程中为了将情绪降至冰点,我把陈集益编辑那段修改意见一直悬浮在文档下方,能看见的地方。当情绪高涨起来、文字出现脱离现实的想象时,我赶紧看一眼他的话,马上又回到紧贴现实的“飞翔”状态中。直至修改完成,才把他的话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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