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邀栏目主持:郑润良
【出发】
特邀栏目主持:郑润良
读过张春莹的两篇小说。一篇是《七一》,讲一个七月一日捡来的弱智女孩,与一个老人相依为命。小说没有大的戏剧性,但叙述节奏好,文字平淡有味,底色是温暖的,像汪曾祺的调子。《开往宜水的火车》写一个失去丈夫的女子与小她几岁的列车员之间的邂逅与情感碰撞,写得非常细腻,同样也没有大的事件,却有内在的波澜起伏。小说结尾,明亮、畅快,余味悠长,同样让我想到汪曾祺的小说如《受戒》,都透着人性的亮光与美感。看来,她的风格已初步形成,未来当有大成。
郑润良:你走上写作之路,有受到周围哪些人的具体影响吗?
张春莹:从小受我舅舅影响。我上初中起开始接触文学名著,就是他寄放在我家的那一橱书,打发了我很多无聊空闲的时光,并吸收了珍贵的文学养分。文学于他是业余爱好,他一直做生意,但多年保持阅读习惯,有时去他家,他就把看过的书和杂志拿给我带回去看。我最开始写小说,拿去给他看,他很鼓励我,我也蛮高兴。
郑润良:你最近读了什么书?
张春莹:在看《王映霞自传》,因为一直很喜欢郁达夫。在我心里,郁达夫不是一贯教材上的过去文人形象,他是个佯狂得可爱的文人,鲜活而真实,他有普通人身上的优点与缺点,让我觉得他并不是个已经逝去的人。
郑润良:你觉得自己受到哪位作家的影响多一些?
张春莹:外国的作家里我喜欢托尔斯泰、雨果、契诃夫等等。司汤达的《红与黑》,有人说书里于连与德·瑞那夫人不是爱情,我认为是爱情。正因为我看到他们之间的爱与恨,被打动,我才喜欢这本书。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有一段用了很长篇幅来论述印刷术的发明导致建筑艺术的衰落,当时看到这里我很佩服雨果,他这个观点或是说领悟,很有预见性,让我知道作家要懂得很多。中国的作家里我偏爱古代的作家。诗词方面,李白李商隐等人就不必说了,他们可以给人一辈子的文学养分。古典小说看得较少,喜欢《聊斋志异》,没事时经常拿起来翻一篇看,以后去山东一定要去淄博蒲松龄的老家看看。《红楼梦》是很喜欢的,大爱无言了,平时也看点红学研究方面的书。现代的,钱钟书的《围城》是看第二遍时才觉出它的妙来,书中有很多幽默的小地方,用流行话来说就是“梗”,处处可见作者作为文人的小聪明,但是看完书后,你把这些小幽默聚起来一想,就感到这是作者的智慧。当代的,前几年出来的《繁花》就很好,现在改编成评弹了,可惜不懂吴语,完全听不懂,不免小憾。
郑润良:你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开始了比较正式的文学创作?你觉得是什么激发了你的第一次灵感?
张春莹:我开始写作是在十八岁。那个年龄的人刚刚建立起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但还很浅,不稳定,而世界的多元和丰富性这时又朝你打开,因此不甘于沉默,就想有所表达。纯粹是出于对文学的热爱,还有懵懂的一腔热情。
郑润良:你认为当代作家中哪些人的作品可能成为经典?
张春莹:《尘埃落定》《白鹿原》等都是好书。成为经典的条件,是可以给各个年龄阶段读的,中学生读《尘埃落定》和《白鹿原》受到触动,成年后再读这些,仍觉得好。
郑润良:你的小说里的那种调子让我联想到汪曾祺,你对汪曾祺的作品有特别的感受吗?
张春莹:除课本里学过《端午的鸭蛋》,以前只看过他的《受戒》和《黄油烙饼》,前几天又看了《大淖记事》。汪曾祺的语言清新平顺,有美感,他的作品深入读者心,是他对世道人心有自己的体察与把握,然后借用小说这个艺术形式,把这些写出来。他的文字下面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心领神会的东西,感觉他是一个特别智慧的作家。
郑润良:对你来说写作意味着什么?你希望你的作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张春莹:写作对我来说意味着表达。有话说才想写作,如是纯粹抒发个人情感,写日记就可以了,不用写小说。我有时想,为什么会有作家这个行当,除去别的,很基本的一点就是你文字表达的能力比别人强,多数人是用嘴说,你是用笔说,而形成文字后,它是美的,它才会被传阅,才会被人喜欢,才会有价值。我会珍惜写作,努力写好每一篇小说。
郑润良:通常你是如何安排你的写作和日常工作的?
张春莹:平时要上班,只能用业余时间来写,两方面都协调好是有些难,但也尽力克服了。一开始写小说时都不敢奢望能发表,更别说奢望稿费,就是凭着热情与兴趣,坚持下来了才可以得到这些。
郑润良:你如何看待八〇后九〇后等代际标签,你觉得九〇后的写作与前代作家可能有哪些不同的地方?
张春莹:被分了类、贴了签也是没办法,不过按年龄倒是比较方便归类。我们这代人集体晚熟,从小生长在平稳安逸的环境下,外在大环境没有给过我们什么大的冲击和影响,因此我们的身心是比较健康的。父母那代人,很多人二十来岁已经当了爸妈,我们这代人二十五岁很多还在读书。但是我感觉,这一代人的写作和前代作家再怎么不同,优秀文学作品的审美与标准是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