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记忆对顾城诗歌创作的影响

2017-11-10 14:18钟琼
北方文学·上旬 2017年30期
关键词:顾城诗歌

钟琼

摘要:顾城的诗歌表现出强烈的童话和色彩,使他与其他朦胧派诗人区分开来,他在诗歌中喜欢运用自然意象,具有梦幻色彩,以及强烈的死亡意识,而这种个人风格的形成恰恰与现实世界带给他的创伤记忆有关。本文试图从创伤记忆的角度探讨其对诗人诗风的影响。

关键词:顾城;创伤记忆;诗歌

顾城是上世纪朦胧诗派的代表诗人,他的诗歌具有与其他诗人明显不同的风格特色,充满了童话、梦幻色彩,意象单纯、浪漫。因此,舒婷曾将“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兰的花”的诗句赠给顾城,顾城也因此有了“童话诗人”的称号。顾城个人诗歌风格缘何形成呢?除了天生个性中的敏感纤细,还和什么有关呢?本文试图从创伤记忆的角度探讨其对诗人诗风的影响。

一、顾城的创伤记忆

(一)童年记忆

顾城的童年是在恐惧中度过的,他对这段时期有深刻的记忆。顾城在他的《责任与思索》一文中曾有对那段时期生活的回忆。从那时起,顾城再也没有进入过学校学习。

童年的顾城从窗扇的缝隙间目睹了马路对面的武斗,“他恐惧了,脸色惨白,再不向窗外多看一眼”,由此他“越来越想躲开人,躲开眼睛,躲开喧嚣激越的声音,只想去那没人只有天籁的世界”。[1]

人的童年经历对其一生的心理影响都是非常巨大的。所以顾城曾在他的访谈录《神明留下的痕迹》中说:“我的所谓童话,并非完全自然的状态”。顾城形容自己一直有被老虎追着跑的感觉。这种被老虎追着跑的恐怖,一直深入到他的潜意识中,让顾城觉得人群是可怕的,社会是丑恶的,只有自然是可爱和安全的。人群和社会给予顾城的恐怖体验,伴随着他的一生,奠定了顾城终生对社会生活的逃避,一直驱使他去寻找“世外桃源”。

(二)现实生活的创伤

顾城重新回到北京后,此时的顾城已经成年,为了生活,他必须在做文学梦的同时融入世俗生活。他干过油漆工、木匠、搬运工、商店营业员等工作。还被借调到电影院画电影广告、到体育报社担任记者,以及做过《大众电影》的美术编辑。那个时候的顾城对生活还是有热忱的,“他去街道服务所里干活,筛石灰、拉大锯、刨树根、刷油漆、爬到楼顶上去刮顶棚铁锈,在高温熔炉旁拌糖浆……”[2]他的父亲顾工曾说:“他去街道服务所里服务,什么苦活、脏活、累得死去活来的活,他都争着抢着一马当先地去干……”。但是,虽然他在各个借调的单位都干得不错,但最终都因所有制的局限而无法正式调入这些单位,只能在半年借调期满回到街道集体单位,然后被另一个单位借调,周而复始。

顾城在物质生存上面临了种种压力。而更使顾城痛苦的是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国人一向重视人际关系,也总是竭心尽智编织自己的关系网络,而他不属于那种擅长在这个网中穿梭往来的人,他只感到被束缚的痛苦,和难以应付的尴尬。返城后的顾城是想超脱而不得的,他痛苦于“我被粗大的生活/束缚在岩石上/忍受着梦寐的干渴/忍受着估价商估价的/声音,在身上爬动/我将被世界决定”,“我将被世界决定/却从不曾决定世界”。[3]

二、创伤记忆对顾城诗歌创作的影响

(一)自然意象

顾城诗歌一个很明显的特点是诗歌中对自然意象的运用非常之多。在《我赞美世界》中

“我赞美世界/用蜜蜂的歌/蝴蝶的舞/花朵也能诗”;“在新鲜的泥土墙上/青草开始生长/每扇木门/都是新的/都像洋槐花那样洁净”(《初夏》)“在山石组成的路上/浮起一片小花/它们用金黄的微笑/来回报石块的冷遇”。(《小花的信念》)

顾城对自然的热爱使他在诗歌创作中偏爱自然意象。顾城为何对大自然有如此的热爱之情?这应该和他童年下乡的生活经历有关。顾城与父亲曾经在那个偏僻简陋的地方生活了较长一段时间。但这一时期恰恰是顾城一生中不断回望回味的日子。

顾城能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中找到快乐,对大自然产生依恋,很大程度上给他带来创伤记忆形成的巨大反差。在城市生活中,顾城看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疯狂暴力,在他幼小的心灵落下阴影,对人产生恐惧,而在山东农村,天地之间只有他和父亲,以及太阳、月亮,各种各样的小昆虫,一切都是那么纯粹干净。

顾城这一生的诗歌创作中都表现出了对自然的热爱,自然意象使用非常之多。而这恰恰是他想要在诗歌中寻求安全感,寻求安慰。艺术家往往能够通过艺术创作,整合、超越自身的心理突变与精神危机。弗洛伊德从意识与潜意识间的检查机制角度,探讨艺术家如何通过白日梦式的艺术创作有效释放、疏解压抑与痛苦。

(二)梦幻色彩

通观顾城的诗作,我们不难发现,其生活和创作都与“梦”密不可分。他习惯用“梦”来传达自己的心灵世界,来表达对世界的看法。“自由的水泡,/从梦海深处升起”(《泡影》)。当现实中美好的愿望难以實现时,顾城会到梦中寻求满足,“梦见自己的愿望/象星星一样,在隧石中闪烁/梦见自己在撞击的瞬间挣扎出来,变成火焰”(《闪的梦》)。“梦”是一个载体,承载着他的“童话王国”和“理想王国”。梦是顾城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欲望呈现。只有在梦中,顾城被现实人生扭曲压抑的本性才得以自由的舒展,因此,顾城的诗中有些直接以梦为题,《梦想》、《梦痕》、《风的梦》、《梦园》等等,诗歌里的梦是纯净而透明的,与现实人生相对的。在《梦痕》、《水乡》等诗歌中,我们都读出了“梦”被现实追逐的伤感和无奈。诗歌成为了他内心的“梦呓”。

经历了现实生活的种种不顺,顾城对人类社会有种恐惧和不相信。所以他宁愿把所有的美好都投射到一个幻想的世界。他在自己的诗歌中制造一个又一个梦境。如果说梦是潜意识的体现。那么,在顾城的诗歌梦境中,恰恰是体现了他被压抑的对现实人生美好的向往。

(三)死亡意识

与顾城诗歌中突出的童话、梦幻色彩相对应的是他诗歌中强烈的“死亡意识”。“死亡是位细心的收获者/不会丢下一穗大麦”。(《在这宽大明亮的世界上》)“墓地并不遥远,它就悬挂在太阳旁边”。(《暮年》)还有像《简历》《春天死了》《我的墓地》《落马者》《住在北京》等等诗歌都表现出强烈的死亡意识。在《凡俗》中,顾城写道:“真觉得死挺好的。”众人都恐惧的死亡在顾城眼中却是很美好的,“死亡是一个小小的手术/只切除了生命/甚至是不留下伤口/手术后的人都异常平静”。在《旗帜》中,顾城对死异常冷静。一个年轻的生活何以有这么重的死亡情结。

因为现实世界带来的创伤,顾城的内心和现实是分裂的。现实世界的顾城是窘迫的、不安的,而精神世界的顾城却是超越的、安宁的。正如他的诗歌“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诗歌便是顾城的“黑色眼睛”,他在用诗歌寻求对现实世界和内心创伤的抗衡。“我想涂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顾城在他诗歌中缔造的美好世界,恰恰是对自身的疗伤。但顾城最终没能拯救自己,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谢烨的离开,打破了顾城内心世界的平衡,顾城也决绝地离开了这个他并不那么依恋的世界。如果说现实世界的创伤毁灭了顾城,那么,也恰恰是这些创伤成就了诗歌世界的顾城,一个艺术家的顾城。留在世间的我们,依然可以在顾城的诗歌中远离尘世的喧嚣,寻找到片刻的安宁美好。

参考文献:

[1]顾城、雷米.英儿[M].北京:北京华艺出版社出版,1994:3-4.

[2]顾城.顾城的诗.序[A].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3.

[3]顾城.顾城的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57.

(作者单位:广东科技学院基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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