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艾 国
自述
文 /艾 国
小时候在十岁无意间遇到《芥子园画谱》三卷,选择了山水卷,冥冥之中的选择让我断断续续这一走就是四十年。认真临习过范本,也上过这类的学院,也在国内最权威的画院研修过,得到过一些大家的教授,曾隐居在山区静心地创作,在国内很多地区写生游历,这些经历中最终让我能够对国画从宏观到微观有所深刻认识和把握的,其实是佛学经典,古画论很多观点就是出自这里,这是在课堂上学不到的但又是最根本的东西——最究竟的精神境界。
国画表露的就是一个修心状态,也就是对自然事物本体的认识程度,这个程度就是格调,或者叫气韵。古法的气韵有很多解释,最早来自形容人物的,可古语是模糊学,可以解释引申出很多意思,我理解为对事物真性的解悟,气代表万物的实质,韵代表自然界运行的规律,生动就是我们画里揭示了多少程度,程度越深越是生动,就是这个意思。我想这也是最高的准则了。
“技道一体”是国画倡导的,也是我们区别世上其他画系的特征。宗教、科学最终揭示的就是自然的实质,我们叫“气”也叫“道”,佛家叫“实相”,宗教叫“上帝”“真主”,哲学叫“真理”,科学叫“定律”,这也是人类要弄清楚的最大问题,其他的学科也是围绕这些服务的,艺术也是,最高的境界就是升华到这个领域,其他诸如反应、显示自心感受和心外现象的只是大自然中的一个表面、局部,即便很有特点、很受追捧也是小道,这个主张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自古我国在绘事中也是这样倡导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里的“心源”就是这个意思,就是通过“万物静观皆自得”的方法感悟“本体”,这需要“静心”“静虑”或“思维修”,在人和自然融为一体,放下我相的境界中“澄怀”观照法界“自心”“心源”。这些在我们传统文化里儒释道的精神中讲得很多,也很具体,从最早的画论到清末都是根据这些精神得出来的。弄清这些一是靠绘事的熏习,还要有对传统精神的解悟,这个解悟不只是靠读诵经典,还要靠实证,就是“坐禅”来解悟,因为儒释道经典尤其是道家、佛家的经典很多是把“禅定”中感悟、体证用言语表达出来,而且是于不可说中强说,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 这些不是用思维逻辑做些理论可以明白的。所以我们古人那些大家很多都是“披图幽对,坐究四荒”,那些出家画僧参禅为日课而“度物象而取其真”,又有 “画之老境,于世海中一毛发事泊然无所染,每静室僧趺,忘怀万虑,与碧空寥廓同流”,这些都是“澄怀观道”的方法,我们看古人的画都是静的、空灵的、平和的,这是其中的原因。画最终表现的是文化。
气韵是修为的显现,是画外功,也是不可求的,“六法”的气韵生动是赏家之事,画家想要画出气韵生动一念之间就不可得了。我画画是让心里放下一切染着,要达到一种自然状态,这种自然是放下的自然,是一种澄清的显露,是自心流露。
我尽量把一切做到单纯,舍掉一切夹杂,不做任何修饰和花样,只留下国画特有的标志点画、线,以随心的节奏和律动应物象形地显露出物象的若即若离,即有即无状态,不营造黝黑似的所谓厚重,不求形体的清楚和结实,“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都是因缘假合而非实有,人比起山川是短暂的一瞬,山川在大千世界中也是短暂的一瞬,时间和空间也是相对的,都是人的错觉,我要把它虚到底,也松到底,像太极拳越松越沉,终是意气元身的人天融合的厚度。
赋彩上我把颜色调得很淡,是一种平涂填色,或勾勒平涂,常用的普通的两三种颜色即可,信手拈来,不故意调和出一个特别的色彩来讨好,色与色、墨与墨、色墨接近,接近到分不清的程度,浑然一体而各得自在,这也是经典中的“分别一切法,不做分别想”。
经营位置上没有高耸挺拔的物象,山势平缓,水路无奇,“三远”结合而另加“俯远”,所有的都统一在绵和的用笔中,使得画面内敛无张,空间也是平面化的,不做大的空间层次,更不做大片的泼墨晕染突出对比营造气氛,这些都是假象,要归于一种于无分别中显分别的精神境界,佛家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好的画其实是很平常的,没有哪里是故意来吸引人的,视觉上是不显眼的、祥和的、平静的,它会使观者的心沉淀下来,用心去品能体会到它的无限清凉,古画大多都是这样,就像阎立本见张僧繇的画那样,第三次数日不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不用做什么特殊的技法、特别的画面,三段论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才是一种“真”,是一种“善”。一切都是平常的,气韵平常,用笔平常,应物平常,赋彩平常,位置平常,传模心平常,“平常心是道”。这是文人画的特点,没有叫文人画的画种,显“道”的就是文人画,也是国画的最高阶段,我要继承它回归这样的状态。
艾国 在小区休闲的人 68cmx50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