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研究要根植于实践沃土
——江西财经大学陈成文教授访谈

2017-11-07 11:54陈成文
社会科学家 2017年6期
关键词:资源配置贫困人口困境

陈成文,戴 玮

精准扶贫研究要根植于实践沃土
——江西财经大学陈成文教授访谈

陈成文,戴 玮

实践乃理论之生命,理论乃实践之灯塔。

目前精准扶贫领域尚有较大的研究空间。精准扶贫研究要突破已有的单学科性、空泛性等局限,就必须注重挖掘精准扶贫领域的研究空间。而要挖掘精准扶贫领域的研究空间,就必须在生动的精准扶贫实践沃土中探寻并拓展学术张力。只有将学术张力建立在生动的实践沃土之上,才能从根本上拓展精准扶贫研究的理论视阈,把握精准扶贫研究的前沿性课题。从精准扶贫的实践困境来看,精准扶贫研究的前沿性课题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二是精准扶贫政策的契合度问题;三是由“因病滞贫”困境而引发的健康扶贫问题;四是社会力量扶贫的“碎片化”问题。

精准扶贫;研究视阈;实践沃土;学术张力

陈成文(1966-),湖南隆回人,南京大学社会学博士,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现为江西财经大学首席教授、博士生导师,公共政策与社会治理研究中心主任,主要从事公共政策与社会治理研究。兼任中国社会学会常务理事、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评论》和《社会建设》编委、贵州民族大学特聘教授。主持并完成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3项;在《管理世界》、《中国软科学》、《高等教育研究》、《光明日报》(理论版)等重要报刊上发表学术论文140余篇,其中《新华文摘》全文转载4篇、《中国社会科学文摘》全文转载2篇、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社会学》等分册全文转载47篇;出版《社会弱者论——体制转换时期社会弱者的生活状况及其社会支持研究》、《社会体制改革与改善民生:以几种典型低收入群体为例》等专著9部。

戴玮(以下简称“戴”):非常感谢陈教授接受我的采访!自习近平总书记2013年11月在湖南湘西考察时提出“精准扶贫”的战略构想以来,精准扶贫问题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并产生了一系列的研究成果。在这种学术背景下,您认为应该如何拓展精准扶贫问题的研究视阈。

陈成文(以下简称“陈”):研究视阈也就是指研究空间。目前精准扶贫领域尚有较大的研究空间。精准扶贫研究要突破已有的单学科性、空泛性等局限,就必须注重挖掘精准扶贫领域的研究空间。而要挖掘精准扶贫领域的研究空间,就必须在生动的精准扶贫实践沃土中探寻并拓展学术张力。从这个意义上说,研究视阈取决于学术张力。要拓展研究视阈,就必须拓展学术张力。只有将学术张力建立在生动的实践沃土之上,才能从根本上拓展精准扶贫研究的理论视阈,把握精准扶贫研究的前沿性课题。

戴:您认为在精准扶贫研究方面有哪些前沿性课题?

陈:从精准扶贫的实践困境来看,精准扶贫研究的前沿性课题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二是精准扶贫政策的契合度问题;三是由“因病滞贫”困境而引发的健康扶贫问题;四是社会力量扶贫的“碎片化”问题。这些问题往往具有根本性、长远性,不仅关系到精准扶贫战略目标的顺利实现,而且也关系到精准扶贫政策的可持续性。

戴:2016年8月甘肃发生了令人震惊的“杨改兰悲剧事件”。您认为“杨改兰悲剧事件”与您所说的“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有什么关系?您是如何看待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的?如何开展这方面的研究?

陈:2016年8月甘肃发生的“杨改兰悲剧事件”可以说是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的有力佐证。如何科学配置精准扶贫资源,乃是实施精准扶贫战略的关键环节。一方面,扶贫形势依然严峻。根据《2016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截至2016年底,我国还有农村贫困人口4335万,要完成“2020年贫困人口如期脱贫”的奋斗目标,每年还要减贫1084万,任务繁重艰巨;另一方面,扶贫资源配置绩效问题已引起广泛的社会关注。贫困人口的区域分布越来越散,致贫因素越来越多,贫困瞄准越来越难,公众对财政扶贫资金使用绩效和问责要求越来越高。因此,如何科学配置精准扶贫资源,实现精准扶贫资源配置效率的最大化,乃是精准扶贫实践中提出的一个亟待解决的重大现实课题。然而,当前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正面临着严重的“内卷化”困境。这种“内卷化”困境表现为:在资源不断增加的情况下,精准扶贫的整个内部系统变得更加精细化和复杂化,从而导致扶贫边际效应递减,贫困农户资源禀赋脆弱性未见根本改变,贫困农村内部分化加剧,难以完全实现从“救济式”向“开发式”转变的可持续扶贫目标,致使精准扶贫陷入到难有实质性发展的刚性结构之中。这种“内卷化”困境表明,从资源配置角度来看,当前我国精准扶贫尚处于一种“无发展的增长”或“过密型增长”的状态。[1]这种“内卷化”困境严重降低了精准扶贫资源的使用效率,严重影响了“贫困人口精准脱贫”目标的实现。可以说,“内卷化”困境已成为我国推进精准扶贫战略的一个焦点问题。

从研究发展趋势来看,开展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研究,必须在以下四个方面获得突破:

一是如何准确识别和预警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困境。从理论上正确识别和预警,是研究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的逻辑起点。对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的识别,主要从边际收益、程序复杂度和收入差距三个维度考察、判断“内卷化”的基本特征、表现形式和主要类型;对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的预警,主要通过建构扶贫风险预测模型来预测“内卷化”可能引致的社会风险(主要包括贫困个体的生计脆弱性、贫困区域的社会稳定与利益固化等)。

二是如何正确揭示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困境的生成机理。正确揭示生成机理,是研究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的重点。当前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的基本逻辑是,在效率、合法性和网络机制的共同作用下,政府扶贫吸纳社会扶贫,其资源动员和分配方式被固化下来并形成为一种路径依赖。[2]主要问题涉及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主要揭示基于效率机制的路径依赖逻辑究竟是如何影响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环节,使扶贫遭遇“内卷化”困境,并深刻影响扶贫进程的。第二,主要揭示基于合法性机制的路径依赖逻辑究竟是如何影响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环节,使扶贫遭遇“内卷化”困境,并深刻影响扶贫进程的。第三,主要揭示基于网络机制的路径依赖逻辑究竟是如何影响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环节,使扶贫遭遇“内卷化”困境,并深刻影响扶贫进程的。

三是如何科学测量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的程度和可能引致的社会风险。科学测量是研究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的关键。科学测量主要是检测“内卷化”的程度及其可能引致的社会风险。要科学测量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的程度及其可能引致的社会风险,首先就必须客观分析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现实状况,科学构建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的测量指标。因此,主要问题涉及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客观分析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现实状况。主要从实证角度探讨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主体(政府还是社会组织)、途径(以行政组织配置为主还是以社会组织配置为主)和结果(经济性、效率性、效益性和公平性)。第二,科学构建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内卷化”的测量指标。主要从程度和社会风险两个维度构建“内卷化”的测量指标体系。将程度和社会风险作为两个一级测量指标。“内卷化”的程度包括广度(贫困个体的生存需求满足度与发展需求满足度)和深度(贫困区域的供需失衡度与空间分异度)两类二级测量指标;社会风险包括贫困个体的生计脆弱性和贫困区域的社会稳定与利益固化两类二级测量指标。“内卷化”的三级测量指标是对二级测量指标(即贫困个体的生存需求满足度与发展需求满足度、贫困区域的供需失衡度与空间分异度、贫困个体的生计脆弱性、贫困区域的社会稳定与利益固化)的具体操作化。第三,科学测量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的程度。主要检测“内卷化”在贫困个体和贫困区域两个层面上的表现程度。可以从广度和深度两个维度进行。从广度来看,主要是检测贫困个体的生存需求满足度与发展需求满足度;从深度来看,主要是检测贫困区域的供需失衡度与空间分异度。第四,科学测量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的社会风险。从贫困个体来看,主要是检测其生计脆弱性;从贫困区域来看,主要是检测其社会稳定与利益固化等。

四是如何从制度层面科学设计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矫正机制。矫正机制设计是研究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内卷化”问题的归宿和政策目标。矫正机制是指一系列关于精准扶贫资源配置效率最大化的制度与规则的总和。这就是说,矫正机制设计实质上就是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制度设计。因此,如何科学设计矫正机制,乃是我国精准扶贫资源配置走出“内卷化”困境的根本之举。科学设计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矫正机制,其根本目的在于纠正精准扶贫资源配置在顶层设计、实践操作和结果评价三个方面的行动偏差。[2]因此,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矫正机制的设计必须立足于顶层设计、实践操作和结果评价三个维度。在顶层设计方面,精准扶贫资源配置需要建立政策需求对接机制、政策整合机制和激励相容机制;在实践操作方面,精准扶贫资源配置需要建立信息显示机制和贫困户赋权机制;在结果评价方面,精准扶贫资源配置需要建立绩效评价机制和适时纠偏机制。政策需求对接机制、政策整合机制和激励相容机制属于事先控制;信息显示机制和贫困户赋权机制属于事中控制;绩效评价机制和适时纠偏机制属于事后控制。换言之,顶层设计、实践操作和结果评价三个维度上的矫正机制既统一于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全过程,又从根本上规定和制约着精准扶贫资源配置政策调整的方向。

戴:2015年11月2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的《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中提出了“坚持扶贫开发与社会保障有效衔接”的指导思想。这一指导思想与您所说的“精准扶贫政策的契合度问题”有什么关系?您为什么要提出“契合度”这一概念?如何测量精准扶贫政策与农村贫困人口需求的契合度?在实践中如何提升精准扶贫政策与农村贫困人口需求的契合度?

陈:2015年1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云南调研时指出:“要以更加明确的目标、更加有力的举措、更加有效的行动,深入实施精准扶贫、精准脱贫,项目安排和资金使用都要提高精准度,扶到点上、根上,让贫困群众真正得到实惠。”很显然,他所说的“扶到点上、根上”,实质上就是要求精准扶贫政策要提高契合度,有效地契合农村贫困人口的需求。2015年11月2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的《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中指出:“坚持扶贫开发与社会保障有效衔接。”这里所说的“有效衔接”问题,本质上也就是“契合度”问题。我国精准扶贫已经到了攻坚拔寨、啃硬骨头的冲刺期。精准扶贫政策如何契合农村贫困人口的需求,乃是精准扶贫实践中提出的一个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之所以提出“契合度”这一概念,是因为契合度应该成为扶贫政策绩效评价的一个全新的综合性分析工具。契合度评价不同于传统的扶贫政策绩效评价,传统的扶贫政策绩效评价往往遵循“4E”模式(即经济性、效率性、效益性和公平性),实质上只关注到了扶贫政策的实施结果,因而具有单一性和片面性;而契合度评价主要考察扶贫政策的供需匹配度、目标适宜度和价值融合度,实质上关注到了扶贫政策的制定、实施和结果全过程,因而具有综合性和整体性。

契合度主要体现的是事物之间的一种匹配状态。这种匹配状态是对事物之间的特性进行比较后的一种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说,契合度是指事物之间的互补性和一致性匹配状态。换而言之,我们可以从互补性与一致性两个基本维度来测量精准扶贫政策与农村贫困人口需求的契合度。[3]从互补性契合度的角度来看,可以从供给-需求契合度和要求-能力契合度两个方面来分析精准扶贫政策与农村贫困人口需求的契合问题。供给-需求契合度主要是指精准扶贫政策的供给与农村贫困人口需求之间的契合问题;要求-能力契合度主要是指精准扶贫政策对农村贫困人口的要求与农村贫困人口能力之间的契合问题。一致性契合度主要是从价值理念角度来分析精准扶贫政策与农村贫困人口需求的契合问题。从农村贫困人口的需求来看,吃穿不愁、学有所教、病有所医和住有所居固然是他们脱贫的核心价值追求,但是,收入分配的公平感、公共服务的获得感也是他们脱贫的核心价值追求。这就是说,精准扶贫政策的核心价值理念与农村贫困人口脱贫的核心价值追求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只有遵循这种一致性契合,我国精准扶贫才能切实提高成效的可持续性。

要提升精准扶贫政策与农村贫困人口需求的契合度,就必须尽快调整政策方向。这就要求:产业扶贫政策调整要以降低市场风险为目标;易地搬迁政策调整要以增强社会适应性为目标;劳务输出政策调整要以提升职业技能为目标;教育扶贫政策调整要以优化资助体系为目标;社会保障政策调整要以满足基本生存性需求为目标。

戴:健康扶贫是今年“两会”的热点之一。2017年3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看望参加全国政协十二届五次会议的民进、农工党、九三学社委员时指出:“健康扶贫属于精准扶贫的一个方面,因病致贫、因病返贫是扶贫硬骨头,在综合治理的同时需结合‘靶向治疗’。”健康扶贫一直是习近平总书记关注的精准扶贫战略之一。您对习近平总书记的健康扶贫观有何认识?您为什么要提出“因病滞贫”这一概念?在实践中我们应该如何走出“因病滞贫”的现实困境?

陈:健康扶贫既是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战略目标,也是推进精准扶贫战略的关键之举。习近平总书记对健康扶贫问题一直给予了热切地关注。早在2014年12月,他在江苏调研时就指出:“没有全民健康,就没有全面小康。医疗卫生服务直接关系人民身体健康。要推动医疗卫生工作重心下移、医疗卫生资源下沉,推动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为群众提供安全有效方便价廉的公共卫生和基本医疗服务,真正解决好基层群众看病难、看病贵问题。”2015年6月,他在贵州调研时将“医疗救助扶持一批”作为实现农村贫困人口精准脱贫的“四个一批”之一。2016年8月,他在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再次强调:“要把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以普及健康生活、优化健康服务、完善健康保障、建设健康环境、发展健康产业为重点,加快推进健康中国建设,努力全方位、全周期保障人民健康,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打下坚实健康基础。”2017年2月,他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体学习上进一步指出:“要落实教育扶贫和健康扶贫政策,突出解决贫困家庭大病、慢性病和学生上学等问题。”可见,在习近平总书记看来,健康扶贫不仅是健康中国建设的重要内容,而且也是精准扶贫的“牛鼻子”。要实现“确保到2020年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的战略目标,就必须牢牢扭住健康扶贫这个精准扶贫的“牛鼻子”,才能确保打赢精准扶贫攻坚战。

可以说,健康扶贫观是习近平总书记对精准扶贫战略的开拓性理论探索。其主要内容包括:“因病致贫”与“因病返贫”是精准扶贫的“拦路虎”;健康扶贫是精准扶贫的“打虎棒”;实现“看得起病”是健康扶贫的“兜底线”;实现“看得好病”是健康扶贫的“主抓手”;实现“方便看病”是健康扶贫的“重拳头”;实现“少生病”是健康扶贫的“预防针”。

我国精准扶贫已经进入了啃硬骨头的冲刺期。2017年1月,我去江西省上饶市上饶县和横峰县进行精准扶贫调查时发现,脱贫村中的未脱贫户基本上处于一种“因病滞贫”状态。[4]因此,所谓的“硬骨头”就是一种“因病滞贫”的现实困境,即绝大多数农村贫困人口因常年受到疾病的纠缠而只能长期滞留在贫困的境地。换言之,疾病不仅是绝大多数农村贫困人口陷入贫困的主要致因,而且也是绝大多数农村贫困人口长期难以摆脱贫困的根本固瘤。这就意味着,当前精准扶贫要顺利度过啃硬骨头的冲刺期,就必须走出“因病滞贫”的现实困境。

“因病滞贫”本质上是一种“支出性贫困”状态,而农村医疗保障制度是“支出性贫困”的有效化解机制。从功能上来看,农村医疗保障制度可以增加疾病型农村贫困人口的政策转移性收入;可以转移疾病型农村贫困人口的疾病支出性风险;可以拓展疾病型农村贫困人口的脱贫禀赋性能力。因此,要走出“因病滞贫”的现实困境,就必须以习近平总书记的健康扶贫观为指导,推进农村医疗保障制度改革。这就要求,着力增强农村医疗保障制度的契合度,努力践行大病治疗付费与结算机制,积极完善医疗救助制度。

戴:2015年11月2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的《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中提出了“健全社会力量参与机制”的战略举措。您认为,目前我国社会力量扶贫处于“碎片化”的现实困境之中。您是如何理解社会力量扶贫的“碎片化”困境的?社会力量扶贫如何走出“碎片化”困境?

陈: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参与扶贫开发,是我国扶贫开发事业的成功经验,是中国特色扶贫开发道路的重要特征。这一问题近年来已被提上了党中央和国务院的重要议事日程。2014年1月25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创新机制扎实推进农村扶贫开发工作的意见》中指出:“激励引导各类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以多种形式参与扶贫开发。”同年5月12日,国务院扶贫办、民政部等七个部门联合印发的《建立精准扶贫工作机制实施方案》中又指出:“提高社会力量参与扶贫的精准性、有效性。”同年12月4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动员社会各方面力量参与扶贫开发的意见》中强调:“大力倡导民营企业扶贫、积极引导社会组织扶贫、广泛动员个人扶贫。”2015年11月2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中又强调:“健全社会力量参与机制。激励支持民营企业、社会组织、个人参与扶贫开发,实现社会帮扶资源和精准扶贫有效对接。”2016年11月23日,国务院印发的《“十三五”脱贫攻坚规划的通知》中又重申:“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帮扶。支持社会团体、基金会、社会服务机构等各类组织从事扶贫开发事业。”可见,社会力量扶贫已成为精准扶贫的一种重要方式。要充分发挥社会力量在精准扶贫中的作用,就必须健全社会力量参与机制。

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既有行政组织配置,也有社会力量配置(包括市场组织配置、社会组织配置和公民个体配置)。行政组织配置又称政府配置,它无疑是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主要方式。然而,社会力量配置也有其自身的优越性,它是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一种补充性吸纳机制。这是由社会力量扶贫主体的多元化、方式的多样化和目标的精准化所决定的。社会力量扶贫主体的多元化有利于实现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广泛性;社会力量扶贫方式的多样化有利于增强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灵活性;社会力量扶贫目标的精准化有利于提升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契合度。

作为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一种补充性吸纳机制,社会力量扶贫已在实践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当前我国社会力量扶贫也正面临着严重的“碎片化”困境。“碎片化”(Fragmentation)是对社会力量扶贫现实状况的一种形象化描述,实质上是指社会力量扶贫仍处于一种零散性、非系统性的运行状态。[5]在我国推进社会力量扶贫的路径选择中,对同一社会力量扶贫项目下的不同板块往往设置了不同的制度安排,这就导致了这样的“碎片化”现象:整个社会力量扶贫体系看似完整,但不同板块之间又缺乏有机衔接。社会力量扶贫的“碎片化”困境具体表现在:一是基层政府政策设计的“短视化”;二是基层政府政策执行的“山头主义”;三是社会力量扶贫激励政策的“地方主义”;四是社会力量扶贫主体行动的“个体化”。

社会力量扶贫要走出“碎片化”的实践困境,就必须突破制度瓶颈,科学进行制度安排,实现机制创新。这就要求,尽快健全价值引导机制、社会动员机制、政策激励机制、信息显示机制和监督约束机制。

戴:看来,您所提出的“内卷化”、契合度、“因病滞贫”和“碎片化”等学术话语不仅极大地拓展了精准扶贫研究的理论视阈,而且也极大地丰富了精准扶贫研究的分析工具。再次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受访谈!相信您在精准扶贫研究方面会再创辉煌!

[1]陈成文,吴军民.从“内卷化”困境看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政策调整[J].甘肃社会科学,2017(02):112-117.

[2]陈成文.从“内卷化”看精准扶贫资源配置的矫正机制设计[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01):36-44.

[3]陈成文,李春根.论精准扶贫政策与农村贫困人口需求的契合度[J].山东社会科学,2017(03):42-48.

[4]陈成文.从“因病滞贫”看农村医疗保障制度改革[J].探索,2017(02):74-80.

[5]陈成文,王祖霖.“碎片化”困境与社会力量扶贫的机制创新[J].中州学刊,2017(04):81-86.

[责任编校:阳玉平]

D632.1;F323.89

A

1002-3240(2017)06-0003-05

2017-05-20

陈成文(1966-),湖南隆回人,江西财经大学首席教授、博士生导师,公共政策与社会治理研究中心主任,主要从事公共政策与社会治理研究;戴玮(1991-),江西武宁人,江西财经大学财税与公共管理学院公共经济与管理专业博士生,主要从事公共政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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