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银行员工从业行为的经验及借鉴———以山西票号为例

中国工商银行苏州吴江分行 宗亚冰

规范银行员工从业行为的经验及借鉴
———以山西票号为例

中国工商银行苏州吴江分行 宗亚冰

银行是经营货币的企业，其高风险特点决定了需要严格的管理。规范员工从业行为，是防范和化解经营风险、强化内部风险控制的重要手段。山西票号在百年的兴衰中，深谙“事由人举，人存事兴”的道理，通过儒家伦理、训育培养、号规制约和激励约束，对员工从业行为进行严格规范，有效地防止了经营风险。其有效的员工从业行为管控方式，对现代商业银行员工从业行为管理有着重大的借鉴意义。

一、山西票号规范员工从业行为机制分析

（一）基于儒家道德和宗法伦理的约束是根本

山西票号的经营理念和管理哲学以儒家思想和中国传统文化为基石。山西票号业务经营中的存款、放款、汇兑无不以信用为基础。经营中富有特色的两权分离东掌制（即东家出资，掌柜经营），即是一种以儒家诚信为基础的合约关系，东家“以礼相聘，委以全权”，掌柜“必以忠义以答报知遇”。这种以“诚信为本”的儒家道德是山西票号经营之根基，也是山西票号立身之本。包括从事票号在内的山西商人，从几千年传统文化中得出最有价值的传家宝是“信义为上，利从义生”。票号对于经理层以及普通员工的道德约束是潜移默化的，贯穿于票号的经营理念当中。

作为与钱银密切联系的金融组织，山西票号素来重视员工的品格。“票号以道德信义为根据，故选用职员，教养用人，非常慎重，当练习生，求人说项之时，恐有不良，必先问其以上三代做何事业。”在招选员工时，山西票号有两项规定，一是“用乡不用亲”。雇佣员工一般只用东家原籍本地人，乡里乡亲，相互了解，若作弊，老板也很容易找到他的家族追究。二是保荐人制度。员工必须有同乡和殷实商户作担保，如果被保证人有越轨行为，保荐人要负完全责任，如果造成损失，由保荐人负责赔偿。这就是一种利用宗法关系的社会约束。

长期以来，儒家伦理道德和宗法观念对中国人有很强的约束力，山西票号也不例外。“西帮贸易规矩最善，定制綦严，倘有经手伙友等亏挪侵蚀等情，一经查出，西帮人不复再用。”在这种重视行业声誉的约束机制下，山西票号的员工大多兢兢业业，害怕自己的人格有失，从此不能在票号界立足。大德恒票号大掌柜颉尊三曾说：“票号较优于普通商业之点，虽亦以盈利为目的，凡事则以道德信义为根据，大有儒学正宗之一派，故力能通有无，济公私，显宦信足，行州里，旋蛮貊，近悦远来，开银行之先河，创久远之盛誉耳。”

（二）基于技能训练和道德教育的培养是前提

山西票号对员工的培养是严格的。山西票号的用人，全部经过总号，分号无权用人；新员工必须经过严格的培训并经考核合格才能上岗；对新入员工进行业务技能训练、特殊技能训练和思想道德教育，形成了山西票号独具一格的训育机制。

“练习生由总号年资深者训育，训育的科目，在技术方面为打算盘、习字、背诵平码、抄录信稿、练习写信及记账等。在道德方面为重信用、除虚伪、节情欲、敦品行、贵忠诚、鄙利己、奉博爱、薄嫉恨、喜辛苦、戒奢华等。”培训结束后，还要进行考核，“练习成熟，再测验其做事能力与道德”。有的还要进行特殊技能训练，如骑马、驾骆驼以及语言方面的训练等。

对技能的培训、以全面而熟练的业务规范员工操作行为，不仅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大大减少了业务操作中的风险；持续的思想道德培养，增强了员工对票号价值的认同，避免了道德风险。

（三）基于号规的约束机制是保障

通过制度管人是山西票号的一个成功之道，严格的号规（即票号规章制度）成为振兴票号的根本保证。坚持“今既定之于前，则必行之于后”的“言出法随，决不宽待”的原则。有观点认为，山西票号实现了从“人治”到“规治”的转变。

山西票号的一切业务管理、职工待遇和经营纪律，都由号规来规定。这些号规非常全面、细致、严密。如大德通号规在经营管理与纪律方面规定有：禁止亲友浮借和为客户担保；东家不准向本号推荐职工；下班必先回票号后方可回家；己身银钱汇兑要经过本号；不准向客户暂借拖欠；不准私行囤积放人名贷款；不准奢侈滥费；不准侵蚀号中积蓄；不准花酒赌博；不准吸食鸦片。这些规定的用意是规范从业行为，让员工心无旁骛专注于本职工作，防患未然，消除风险源。

（四）基于“人力股”的激励约束是“防滑剂”

山西票号“人力股”制度是富有特色的报酬激励机制，在山西票号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人力股”又称身股，俗称“顶生意”，是职员凭借自己的才能、工作资历与业绩经评定而获得的在票号的股份，是票号给掌柜以及资深且有工作业绩的职员的报酬。“这种股并不交纳资金，以掌柜及一部分伙友的劳力作为若干股。”“人力股”与财东的资本股（又称银股）一起参加分红，员工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为票号创造财富之后，就能获得非常丰厚的回报。所以晋中民谚说：“生子有才可做商，不羡七品空堂皇。好好写字打算盘，将来住上茶票庄。”“人力股”制一方面增强了票号内部从东家、掌柜到小伙计的凝聚力，另一方面加大了违规者的违规成本，兢兢业业为票号服务则可为自己和家人带来丰厚的收获，一旦违规则会一无所获。

二、对规范现代商业银行员工从业行为的借鉴

（一）坚持文化引领，实现员工从业行为规范从自发到自觉的转变

文化是企业的灵魂，它对员工的从业行为产生非常显著的积极影响。山西票号充分利用传统儒家诚信文化对人们的深远影响，发挥伦理道德和号规对员工从业行为的软硬约束，为票号的经营发展创造了安全、有序、稳定的内部环境。

当前商业银行经营风险，包括不良飚升、票据问题、理财风险，乃至违规违纪问题，从根本上反思，是文化缺失的结果。为了追求业绩，放松了风险防控；为了市场份额，降低了融资底线，导致金融业的野蛮生长，出现了经营行为短期化、风险潜伏化。

要坚持文化引领，以银行核心价值观去牵引、规范员工从业行为。一是要坚守。国内商业银行虽然都注重自身企业文化建设，但缺失的是对企业文化的坚守，迫切需要回归诚信、审慎、合规的经营管理本源，重塑诚信为本、合规为魂的价值观。二是要监管。监管部门要坚持审慎的监管原则，严格产品审核，严格违规处罚，维护良好市场秩序和竞争环境，坚持杜绝“破窗效应”。三是要监督。完善考核监督体系，突出诚信建设、稳健审慎、合规经营的经营思想。

（二）坚持素质提升，实现员工从业行为由事后管理向事前预防转变

山西票号在新员工选拔中注重人的全面素质，尤其是道德品德，对人才选拔的重视是其成功的基础。正是这种严格的选拔制度，山西票号很少由于员工的失职而遭受损失。20世纪初便有人评价说:“山西票庄营业，自清初迄今，其同业间未闻有危险之事，未始非雇佣人之限制，有以绝其弊端耳。”只有对新员工进行有效甄选，进一步完善人员录用机制，把好“入口关”，才能从源头上保证人才质量。随着时代变迁，社会已经从熟人社会走向法治社会，员工招聘范围也从山西票号的“用乡不用亲”到“五湖四海”，但在现代商业银行招聘选拔中“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基本要求不能降，侧重对人与组织价值观的匹配前提不能松，运用现代人力资源管理的测评技术和方法不能少。

山西票号注重员工的全面培养，全面提升员工素质。票号学徒要成长为一名经营管理人才，需进行三年的学徒训练，经专业与道德双重考核合格后，再派往分号进行班期锻炼。严格的培养考核机制，保证了员工的业务素质，对规范从业行为、有效防范业务操作风险起到了关键作用。在现代商业银行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在客户经理和基层网点负责人选拔准入中，受任务指标驱动，较多地考虑其拓展能力、营销业绩等，对个人操守、风险意识等不同程度上有所忽视，部分机构将入行1—2年的青年员工充实到客户经理队伍，盲目扩充数量，人员的业务素质没有跟上，“无知者无畏”，不能有效地识别风险，导致违规事件频发。商业银行需要进一步加强员工队伍建设，以员工的素质提升来规范从业行为，防范和化解经营中的风险。

（三）坚持制度创新，实现员工从业行为管理手段和方法向规范化、有效性转变

薪酬具有激励和约束的双重属性。山西票号“人力股”制度约束了员工守规矩、尽责任、学本领。“人力股”的分红要到账期（一般为四年）结束后才支付，其间给予一定的预支，票号还为掌柜提取一定的“花红”用作违规赔偿的准备金。要想获得丰厚的红利，必须克服短视行为，视票号的持续发展为己任。对于各级经营管理人员，各类风险岗位员工，一是要完善薪酬分配办法，解决好“最后一公里”的问题，应把风险控制放在突出地位，奖罚分明，发挥薪酬的激励约束作用。二是在各级经营管理人员年薪制的基础上，可探索“期薪制”（以一个任期为周期的薪酬考核），引导管理人员克服经营中的短期行为。三是实施和完善薪酬延期支付、延期追索制度，进一步规范和约束经营行为。

山西票号对人的管控，很重要的措施之一就是担保，追究的是连带责任，在这种体制环境下，有多少双眼睛“八小时内外”都盯着，想学坏都难。山西票号对员工管理中的宗法手段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现在员工已经从“单位人”变成了“社会人”，员工从业行为的管理手段要与时俱进。一是加强员工异常行为信息的整合。银行员工信息多而分散，有的在所在单位（部门），有的在相关业务条线，还有外部信息。当务之急是加强信息共享，提高技防水平，更全面、准确地反映员工的异常行为，提高监测的威慑力。二是充分发挥家庭助廉的阵地作用。家人是员工八小时以外密切接触的群体，对其活动情况最为了解；中国的传统美德是家庭的和睦幸福，家庭成员有相互提醒、监督保护的意识和责任。人们说，家庭是抵御腐败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有其深刻的道理，在实践中证明有着良好的效果。

（四）坚持责任追究，实现员工违规必究向“四种形态”转变

山西票号不仅号规细，而且执行严。平时要求全体员工维护号规，“实力遵行，将所立条规，另立册记，以资遵守。倘有阳奉阴违，玩忽泄沓者，一经察觉，祁号言出法随，绝不宽贷”。对于违犯号规的，“轻者降罚，重者出铺”。

制度的生命力在于执行。商业银行缺的不是制度，而是对制度的有效落实。现在基层行严格管理和严格问责工作有所弱化，往往从理解保护的角度出发，处理层次能低则低，处理力度能小则小，警示效应不足，未能做到以处促纠，一定程度上滋长了员工违规违纪行为。“屡查屡犯”式的违规问题得不到及时纠正，将会由此派生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现象，最后将成为不容忽视的一种文化倾向。“动员千遍，不如问责一次。”规范员工从业行为，关键在于从严治行，动真格，真抓，真管，动真碰硬。在基层行监督执纪问责中，践行好“四种形态”，既要“治病树”，把严查重处作为重要的教育方式，达到“查处一个，教育一片”的效果，更要“正歪树”，善于发现和及时处理苗头性问题，抓早抓小、抓常抓长、抓细抓实。

三、结语

“经商之道，端赖得人；营运之法，贵乎章程。”山西票号员工的人品是其职业操守的基石，号规是其规范管理的准绳。注重用思想道德约束、号规约束、激励约束，实现对员工的全面、严密从业行为管理，以管人为风险管控的核心抓手，以选拔培养为先导，实现有效的风险控制。这种制度和手段在当时无疑是十分先进、有效的。

银行是经营风险的行业，决定了其必将风险防控放在突出位置。人是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也是银行经营管理的核心，银行风险控制的主体应以人为本，注重人格塑造，激发人的潜能，培养良好的成长环境，促进员工素质的提高，来规范员工从业行为，达到风险控制的目的。所以规范员工从业行为，既要谈道德，还要有规则；既要讲培养，还要有惩处，需要从“道德感化、培育教化、制度固化、惩戒转化”等方面着力，山西票号的经验教训为我们提供了有益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