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
《西塞古道行》(国画)王钧兵
清代画家唐岱说:“夫天地之名,造化为灵,设奇巧之体势,写山水之纵横。或格高而思逸,信笔妙而墨精。由是设粉壁,运神情,素屏连隅,山脉溅朴,首尾相映,项腹相近,丈尺分寸,约有常程。树石云水,俱无正形。树有大小,丛贯孤平,扶疏曲直,耸拨凌亭,乍起伏于柔条,便同文字”。
王钧兵,1947年生,甘肃临洮人。新疆大学书画研究院院长,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新疆山水画研究会副会长,新疆书画研究院院委成员兼装帧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对于王钧兵先生,我一直有种莫名的信赖与亲切。其原因可能我们是同乡,加之他为人谦和、低调、淳朴、大气、宁静。待人以平等心、平常心,像兄长,更像师长。
“山骨四时之色,风雨晦明,变更不一,非着色无以像其貌。所谓春山艳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洗,冬山惨淡而如睡。”“搜尽奇峰打草稿”,踏遍山川,行万里路,对于王钧兵先生来讲,何止是万里,也许是千万里之遥,不辞辛劳地观山、言山、画山,一路颠簸,一路风尘,感受自然大美山川,胸中丘壑跃然于千年古宣。一时间,原气淋漓,厚重苍古,山间之朝暮,野芳之幽香,嘉木之繁阴,风霜之高洁,山间之四时,水落之石出。每一条溪间,每一道山坡,每一棵树,每一处独一无二的风景,可雅观,可静游,可拜读。墨点处,笔韵或紧密,或疏朗,或现奇峰峻岭,或听小溪潺潺,或游深谷道观,或上皑皑雪山,茫茫四时气象,云淡风轻,意韵深远。一段故事,一缕心迹,像一首诗,一篇美文,一位老者,一部史诗。
《冰川探奇》(国画)王钧兵
伟大的启蒙运动先驱者伏尔泰说:“当一切元素不停顿地相互混杂的时候,德行永远是纯洁的,是永恒的,必须睁开双眼向光明的制造者祝福”。近四十年来,王钧兵先生,对大西北这片神奇、美丽、博大的广袤土地始终怀有深厚的情感。他生活在这里,工作在这里,这片土地好似一座圣殿,孕育并滋养了历代文人墨客无尽的灵感与性情,以及儒学正统文化之大家,给了他“中得心源”的笔墨图式和绘画语言,使得他在创作中不断地收获与升华,也给了他一座山,他身临其境,置身于这座山里,信手涂抹,体悟山水的真味,汲取前人的传统精华,以自我的图式语言表达山水意象,同时,以传统山水文化乃至中国哲学精神渗透,反哺自己创作的艺术态度。在经年的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的循环往复和游以观体悟中,放怀山水,澄怀观道,逐步走进了一条发乎精微至于广大的探索之路。
山水画的传统一如华盖之树,丰茂广大,连天接地,他不急于在新疆这片宏阔的边际寻找一线蹊径,而是重返密林深处汲取丰富的养分。与此同时,他不滞碍于传统图式的程式化,而是渐进地在山水画传统图式谱系之中嫁接与衍化,进而形成当下语境里的自我表达方式。如他在冰雪画中所透析、呈现出的萧索、散淡、微妙、和谐、壮观。这俨然是他独立而执着的精神世界和生命意涵的自然表达。是他饱含深情无所矫饰的自然情态的创作原动力。自然山水是天籁万物之母,他以真率和质朴,开启他得天独厚自然之门的钥匙,与山川万物朝夕相处,山体的主体朝揖,起承转合,阴阳于背揽于眼底,黔会于心。“生气贯注”(黑格尔语)的大自然,“登山则情满于山”的移情效应,他用这种饱满的情感贯穿在他的创作中,尤其是在立意、为象之初,他多次硬毫大笔皴擦点染,纵横交错,摄取山体之大势,多有峻拨清逸之态,而形貌之间,情感抑扬顿挫,灼灼可见。正所谓“游山浅,见山肤泽,由心性而及梳理气脉,形之于笔端,饱蘸深情。”可以说,他把淡泊的心情与旷远的山水作一融合。寻觅中国文化的根性,以人格品质的修炼与升华反哺和致用于山水画的创作。这就是他在创作超脱情感的表象,由表及里,直逮山水画的真髓的精神旨归,“天人合一”,乃是中国山水画传统的哲学本源。中国哲学把人与自然和合为一体的境界看作最高的道德境界。
作为大学教授,王钧兵先生面对传统文化及山水画论的给养,他深知,中国画的笔墨从来不是止于技理层面的功能性表达,更多的是一种内形式,是历尽千年的积淀。如皴法和造景法则(如平远、深远、高远的视觉方法),厚积为传统,被看作山水画图式语言的重要构成。然而,传统及其程式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丰富与完善本来就是一个历史过程。中国的山水画有着自身的图式谱系和绘画理念,或因时代不同而递变和发展。比如唐代山水的空勾无皴,重彩渲染以表观盛唐气象,宋代李、郭、董、巨的不同图式和技法,所表观的山水形质,而元代画家的隐逸遁进与其图式映照无遗。所谓云林高洁、大痴萧散、可见一斑。同样,山水画中的笔墨皴法的表现力也是各有所长。比如:斧劈皴擅于表现北方山石刚强雄健的特点,而解索皴、牛毛皴、荷叶皴的程式化创作则概括了江南山石的丰富变化又反映了中锋用笔含蓄、连绵以及恬淡、从容的文人特质。
“师法而不拘于法”,法古而求变。王钧兵先生的山水构图,看似简练,弱化传统山水画的连嶂叠壑的烦冗和沉闷,不为传统皴法所拘,将空勾与渲染结合起来。有时用笔激越顿挫,寄情万物,又不滞于物,在他的作品里,时时呈现出一股苍润而散淡的气息。比如他的《雪山行旅》,他用自由的笔触,酣畅的色度,灵动的思维,缥缈的意象唤起阵阵潮思。画面中那高耸的雪峰,巍峨雄峙,空灵而苍茫,远古的驼铃声,悠然地伴着行旅者在浩瀚无限沙漠中的脚步,一群驼队,让观者联想到行进在古丝绸之路上的商旅,又联想到宋初范宽创作《溪山行旅图》,两幅作品都是意在写实,十分精细。像在讲述一个故事,让人浮想联翩。他的作品《牧草丰茂的地方》,一座山,一棵树,苍老得像部史书,置身于丰茂的牧草中,骆驼也沐浴着太阳站立成一片光阴。作品《天山牧场》,以青绿山水作为背景,笔墨趋向松秀空灵,让人依稀听到林中小鸟的啼鸣,马儿自由散漫地放纵自己,有的在觅食,有的在追逐撒欢,微风吹不断汩汩流泉,使人有种寻诗神游云山外之感。作品《横野秋韵》画面以浓墨点苔,山石浓墨勾廓处,横笔侧峰,用淡淡的赭石加以渲染,山坡上吃草的牛儿,以绿色为衬托,秋韵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净。面对浩荡荡秋水秋韵,脑海里出现了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一首《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山野雪景》(国画)王钧兵
《春山飞流》(国画)王钧兵
王钧兵先生这种创作中的潜意识、下意识,在随机性、偶发性的创作过程中,精神世界与艺术境界相融合,意随笔涌,气韵生动,意境洵然而成,有如郭若虚所言“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然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
两年前,在兵团美协举办的一次写生画展中,王钧兵先生看完作品后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学习的东西要在技法上溯本求源,而取法乎上,得乎其中,中国山水画从来就不是重于技法的追求,而在于探讨画什么,即其所思所想,画山水,形已变得不重要了,主要是看它有没有体现出一种境界,从“有我”到“无我”,到物我皆忘,一种纯粹空的境界,重点并不是在超越,因为我们对自己的文化太陌生,有许多事物的发展在整体文化的观照下对山水进行解读,将所学的技能与个人感受及对传统进行糅合,形成画家对文化的综述。
多年来,王钧兵先生浸淫于山水中,痴情于山水中,然而心中所盘桓和尊崇的依旧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庄子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因而文人怡情山水,忘情山水的风尚是沟通天地,人的一种途径。在此祝愿王钧兵先生身体健康,丹青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