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居”中渡

2017-10-22 06:11廖献红
广西文学 2017年9期
关键词:码头古镇

廖献红/著

多少时光的沉淀才堆积出一个古镇?我不知道。我在史书上查找,答案是一千七百多年。一千七百多年的时光,沉淀出深沉包容的气质,它缔造过商贸繁华,也饱受过战火的摧残,跌宕起伏的命运,打磨出山水卓绝的“和居”之美——这就是鹿寨县中渡古镇。

中渡古镇像一枚小小的邮票,贴在广西柳州市鹿寨县的西北部。它又像一块小小的岩溶石,朴素而不失厚重,静静地躺在岁月深处,躺在历史的尘埃里。我试图逆时光之河而上,搜寻逶迤在古镇天空下的古建筑群和络绎不绝赶路的人们,找寻那段发生在这里的烽火岁月。

这些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鲜活而生动,至今浸润着中渡的土地,使它有了一种人文的柔软,砥砺着这个坚硬的社会。脚下一块块青石板,经过了千百年的风吹雨打,已数不清有多少脚步从此走过并就此停留。青石板的棱角已经不再鲜明,光滑圆润的表面正是岁月的沉淀和历史的积累。如今的中渡古镇,老街两侧屋檐下挂着火红的灯笼,将小镇装饰得热闹而喜庆。走在这些历经浩劫而幸存的青石板路上,我在想象那个时代,想象居住在此的人家,想象他们曾经有过的生活。

被硝烟遮蔽的文化与文脉,在桂中西北部的边陲小镇中渡延续着。它是一本文明之书,只不过,这部书让我们现今读来,在赞叹中渡奇迹的同时,也感叹我们家园的命运多灾多难。最能代表中渡镇古迹的“一方保障”在中渡镇旧县村旁的铜盆山上,两方巨大的石壁,高3.2米,宽3米,历经四百多年,碑上的文字仍清晰可辨。明朝时期,广西农民起义持续不断。1492年,在桂北、桂中一带爆发古田农民起义,明朝政府先后十六次派兵进行大规模征剿。1571年,朝廷命广西巡抚殷正茂、总兵俞大猷统兵,调兵十万进攻古田,前后三个月,破营寨六十二处,起义军最终因实力不济,在退至现今的中渡境内时,被朝廷军诛杀。俞大猷为炫耀功绩,震慑百姓,派人在此刻下“一方保障”。

爬上西眉山,古镇全貌及周围的村庄尽收眼底。蓝天白云下,镇子中心一排排古建筑安静永恒。镇子外围是新开发的街区,热气腾腾。始建于清代的古炮楼,高高耸立在西眉山顶。炮楼是中渡的最高点,也是当年的一个战略要冲。清咸丰元年(1851年),洪秀全在广西桂平金田村发动了“太平天国”农民起义,战争波及全国十多个省。咸丰二年,当地政府在中渡镇制高点西眉山顶修筑炮楼,用于城防。炮楼的基础用混合灰砂夯实而成,楼共两层,一层用山石砌成,二层为青砖木板楼结构,设有瞭望孔、炮孔、枪孔等。站在矗立于白云中间的古炮楼,仿佛还能隐约听到历史的炮声。如今,这些历史及历史的人物,以照片、旧址及传说的方式,浓缩在中渡博物馆里,也留在中渡人的记忆中,更多的是对历史的缅怀和对未来的期许。

置身于这样一个古镇之中,行走的步履、心情甚至生活的节奏也会随之放慢。那虚掩着的斑驳低矮的木板门似乎在叙述昔日的光景,一些当街的老行当也还散发着古老的气息。钟秀杰故居、粤东会馆、抚民厅、罗公馆、中渡县政府、商铺、客栈以及香火鼎盛的武庙等古镇建筑所穿越过的战乱和沧桑的历史岁月,依然被古镇的居民所热切地转述。

中渡古建筑群

或许是因为这片土地走过烽烟滚滚、炮声隆隆的年代,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中渡人血液里,长成了一种气质、一种气势,犹如洛江码头护城墙攀缠的榕树根,坚硬而又不失温暖柔软。这种气质从古镇人的眼神和言谈里长出来,甚至从每一个细微的就连古镇人本身也不曾觉察的动作神态里长出来。在西街店门口,烹制着地方特色小吃的大娘不急不躁地把持着锅勺,外形像灯盏的馍,三角形的油粽,圆溜溜的油堆,在油锅里翻滚,慢慢变黄变熟。咬一口,油渍渍的,有一种风尘的味道。是的,大娘不紧不慢,古镇不紧不慢,整个古镇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南街头的门楼下,三两个耄耋老人坐在门口闲聊,边说边挥舞着干瘦的手臂,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年轻力壮时在古镇上卖力讨生活的光景,说到高兴时开怀大笑,嘴唇四周迅速形成一个圈,并荡起层层花瓣,仿佛一朵盛开的秋菊。他们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慢生活,这是古镇的生活状态,在散漫的节奏中有一种古意般的闲适。这里的一砖一瓦,犹如古镇人的沉默而刚烈,克制而执拗;也像民间的中渡,千年来宁静、沉稳与从容。

中渡古镇傍江而建,临江沿岸堆砌着厚重的护城墙。洛江全长八十三公里,是珠江水系的一条小支流,古时的洛江通过洛清江汇入柳江后流入西江,上溯漓江和湘江,贯通中原,回旋余地广阔,攻守进退自如,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是当年南中国重要的行军古道。发达的航运,频繁的物资往来,给中渡带来了繁华。再加上地势险峻,使这里成为连接桂、粤、黔的军事要冲,也成为与外界沟通联系的黄金水道。水路交通方便,到此定居谋生的人逐渐增多,江西籍和广东籍商人修建了江西会馆和粤东会馆,作为商人集会议事、旅居停留场所。只可惜江西会馆已在战火中损毁,粤东会馆今犹存。

中渡古巷

离古镇中心不到一公里的河岸边,设有五个码头,分别叫作大码头、中码头、飞机洞码头、车头码头和肖家码头。大码头又称古榕码头,是最大的码头,约有三十级台阶。西眉山倒映水中,洛江水缓缓东流。坐在码头的石阶上,很容易将你拉回民国的岁月,战火、轮船、商贾云集的热闹。千百年来,洛江千帆过尽,风吹走了江上白色的海菜花,也吹老了镇上一辈又一辈的人们。唯有古榕在见证着时代的变迁。十多棵大榕树植于洛江两岸,枝枝相拥,根须相连,让你无法分清哪棵对哪棵。它们的生命奇迹震撼心灵。临水舒展的千年古榕,斜向大河中间,大半的河水都染绿了。缠绕的根须,于护城墙之上,印刻着奇异的生命符号,形成一张张酷似地图脉络清晰的网状。一直以来,我不改尊崇的初心,对古树的敬畏乃至恐惧和神往。我始终相信这世间万物有灵,尤其是那些经历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树。唯有它们风雨不朽的生命能够阅尽人世沧桑,能够承受苦难担当救赎,能够洞穿善恶安详灵魂。

“大跃进”开始时,所有人家里跟铁相关的物件,大到饭锅,小到门鼻子上的铁钉,都被收集起来,大炼钢铁,赶超英美。那些参天古树,粗壮的树干是上好的燃料,很多古树的枝枝叶叶都被塞进临时架起的锅炉下,旺盛的火焰和人们的激情一起蹿长。洛江边上的古榕,首当其冲地成为炼钢主帅的目标。据说,某一天,来了一群人,爬上古榕欲修枝砍树。晴朗的天空突然刮来一阵狂风,转瞬雷电交加,暴雨如注,其中一人被大风吹跌,摔到树下,死了。其他人见状,害怕了,纷纷仓皇而逃。于是,沿河两岸十来棵古榕方才得以保留下来。多么匪夷所思的年代。古镇人坚信神灵的存在,深信古榕后面有一双眼睛,日夜注视着他们的生活,佑护着他们的子孙。年关的时候,他们带着鞭炮、香烛、丰盛的饭菜和甘烈的白酒,领着男孩们在此祭拜、许愿和祈祷。我对这样的供奉则是另一种解读:那是古镇人出于对树木根植土地顽强繁衍生息的认同,希望自己也如此,一辈一辈,活着,长着,开枝散叶,绵延不尽。

古榕,是活着的中渡人之根、之源、之佑护。

这样的古树我是熟悉的。每次抚摸着这些历经千年风雨和浩劫幸存的粗壮茎须,我都感动得直想流泪,直想下跪,心在战栗。是因走过了岁月的命运艰辛,还是因了那数百年不弃不舍的相贴相拥?它们是大自然一道奇绝的风景,它们当之无愧地被世人尊称为“榕树爷爷”。

洛江宽阔而宁静。水面澄清碧绿,不见水流,但见波光闪耀。古渡口不远处,一座大石桥横跨两岸,气势非凡。如今码头已不是货物运输的主要通道了,为了保护大石桥,桥两端也设置了障碍,不允许机动车辆通行。公路多了,铁路通了,货物和人都喜欢走陆路。毕竟火车汽车跑得比船快。渐渐地,水路航运也冷清下来,但码头没有跟着冷清。旅游业兴盛后,数十辆花花绿绿的游船停靠在洛江岸边,一拨拨游客来到洛江边戏水,在古榕下留影。坐上游船,泛舟洛江。色彩明亮的小船突突突地开着机电划过,水面上荡起了波浪。那漂浮在河面上的白色海菜花也跟随着晃荡起来。河的两岸已是楼层重叠,绿树、翠竹掩映。汽车、摩托车沿着岸边公路来回穿梭。洛江因此丰满了起来,滋润了起来,神气了起来。

古榕码头的青石板已被磨得光亮,世俗的故事不断在此演绎。在古榕的影子里小坐,犹如躺在母亲温暖怀抱里。树荫下,斑驳的阳光洒下来,如银亮温热的花朵。夏日的午后,这里更是顽童的游园。孩子们从树上一跃,一个猛子扎下去,光溜溜的脑袋在河的另一端浮出水面。河岸上时不时响起一个尖锐的训斥声:“快起来了,不要在水里泡太久了,快起来了,吃晚饭了……”

晚间七点到九点,是中渡最富有诗意的时刻,民居影射出来的泛光铺向古镇,呈现出圣朝乌托邦的景象。它们的细节也被灯光所照亮,这是对古镇历史的想象性空间。它们像雾气一样弥漫在那里,向过去的岁月无限延伸。夜凉如水,码头在月光下,河水泛着波光。古榕树叶变得如玉蝴蝶一般透明。镇子里的人们聚集在榕树下的石板上,话语像弹丸一样,在月光中倾洒而下。今天在集市上卖了多少干切粉,南街冬天娶过门的媳妇是不是已怀上了娃,北街钟家的孩子上中学了,入秋时出门打工的东街小伙都带回了媳妇……一团团热气腾腾的俗世烟火,一种实实在在的日子波涛。古榕像神,聆听着,喜悦着,悲伤着,愤怒着,包容着,它的枝枝叶叶守护的是流溢的生活、苍生的油盐柴米和凡尘俗事。

古榕码头今天的样子已不是过去的样子,但今天的样子有着今天的意味。

民以食为天。在古镇的晨光中,中渡人吃一碗柴火粉,便开始一天的生活。中渡手工米粉粉质细腻,入口爽滑,这是清甜的洛江水孕育出的独具特色的一方美味。这美味,却饱含手工干切粉制作人的坚持。

中渡洛江

早上,六点。阳光从天窗倾泻而下,像一场金色的雨,落在陈家第四代传人——三十六岁的陈洪波身上。影影绰绰的光亮,他在石磨旁开始忙碌起来,开始每天上午在太阳出来之前赶制出米粉,好在上午晾晒。那副用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手工石磨,固定石磨的木芯被磨损得尖滑,父亲陈子文刚换上新的。一人推拉,一人添米,石磨咯吱咯吱地转动着,一股股细白的米浆如牛奶,从上下两片的石磨缝隙中挤出来,随即,他的鼻尖传来一缕熟悉的味道。这是他已闻了三十六年的米浆气息。大米选用的是优质的早稻米,经水浸泡几天后才上磨成浆。这时,陈洪波发现米浆稠了就往磨眼里添点水,一会儿又发现稀了,再添点米。米浆装满一桶后,他用圆勺舀到铺有纱布的四方形托盘里,上下左右晃荡。手法老到的他晃得米浆特别均匀。随即,他将晃好的米浆托盘放进蒸锅,三两分钟出锅后,便轻轻揭起雪白的米粉片,用篾竹盘晾晒到暖阳下,亮晶晶的,香气四溢。中午时分,粉片已被晒干,散发太阳的味道,硬硬脆脆的。从选米、浸泡、柴火蒸、日晒,再到软化、刀切,接着再晒干,都是经过严谨的“两晒两蒸”工序后方才制作为成品。机械的动作如此反复。在水的掺和下,大米热热闹闹换了另一个样式,变成米粉了。

中渡米粉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它散发出来的香气,石磨磨浆保证了米浆的细滑,柴火蒸粉,太阳晒干,都是纯天然的,再加上用的水就是中渡的山泉水,便有了一种特别的香味了。陈家干切粉,是陈洪波从父亲陈子文手里接过的事业。从清末开始,陈子文的祖父、父亲就一直在做干切粉,到陈洪波这代,已经渗透了四代人的心血。

一辈子待在镇子里做米粉,是我要的人生吗?前些年,陈洪波无数次来到码头的古榕下,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他曾反复纠结。如果不做下去的话,又觉得挺可惜的,都传了几代了。一门古老的手艺一旦无人传承,一种珍贵的精神也将永远绝迹了。那天,陈洪波又一次来到古榕下,无意看到不知是谁写在台阶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这句年少时读过的诗,此时击中了他心里的结。找个好工作,养活自己,其实很容易,但我为什么不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呢?

多年后,陈洪波还记得第一次偕与他一起在广州打工的女友回到镇上。饭桌上父亲恳求他留下,接替祖传石磨的推手。女友却要他重新回到打工的城市。左右为难之时,陈洪波需要到古榕码头静一静。思前想后,那晚在古榕旁,陈洪波与女友诀别。绝情的话已经接近尾声。他掬起一捧洛江水,抛撒向古榕伸向河中的枝叶,然后对她说:“忘了我吧,水能冲洗一切。”“一切?”水能冲洗什么呢?他知道,水可以冲洗任何东西,而“一切”还在,因为古榕还在,码头还在。相信,手工米粉与古榕、与码头一样,都有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而六十三岁的周岳生,却是另一种惆怅。他是他的家族做米粉行当第三代传人。他并不关心手工干切粉是不是有生命,是不是有灵魂,他听不懂回归、传承、情怀、阳光味道这些字眼。他只知道,这是在做生活,不管喜不喜欢做,终归得好好做。这“生活”关系到他一天有多少收入,关系到他和老伴的医药费,关系到他的小酒小菜和黄烟,关系到他们平淡无奇却无比重要的日常,更关系到心里的安与不安。

最近几年,机制米粉批量生产,省工省力,但品质终究抵不过手工柴火米粉来得地道。外界对手工米粉关注的目光多了,陈洪波也越来越有信心将这一祖传的老手艺坚持下去。带着中渡的阳光和水土滋味的故乡美食,是与陈洪波一样的年轻人难以舍弃的文化基因。年轻的他看得更长远,随着古镇保护性开发后,外地游客逐渐增多,他用老手艺制作的手工米粉销量也有所增加,他正着手向市级文化部门申报,将中渡柴火干切粉立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古镇的中心,有一庙宇,中渡人称之为武庙。武庙又名“武圣宫”,为清代建筑,距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庙的主神是关羽,左右有关平、周仓。此庙所塑的神像,与别处不同,比如关羽的脸就比较长,几乎是长方形的。这三个神像,都具有较高的艺术和审美价值。庙的主对联:“匹马斩颜良河北英雄皆丧胆,单刀赴鲁肃江南才子尽寒心。”是的,武庙收留了古镇人的信仰,成为古镇人心灵慰藉之地。多少年来,一个又一个上滩下水的船夫过客,到古镇的武庙中烧香叩头祈求平安。武庙护佑着多少来来往往的文人墨客、贩夫走卒。

响水瀑布

中渡香桥,又称天生桥

旅游业兴盛后,古镇没有以往那么清静了。最热闹的当属每年农历五月二十八。据说,这天是城隍爷的寿诞。城隍,作为中华民族宗教文化中普遍崇祀的重要神祇之一,在古镇人们的心目中更是掌管生人亡灵、生死祸福的守护神。他守护着古镇千千万万的子孙。这一天,到武庙上香祈福是一项重要的神圣仪式,也是中渡人重要的信仰活动。不管多忙,在外的子孙们这一天都回到镇里参加城隍庙会。香客中也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外乡人。一头肥猪和若干鸡鸭成了这场仪式的祭品。武庙内外,青烟腾地而起,芬芳的烟雾带着人们感恩的心情直达上天,他们的祭拜,除了感恩,还有对城隍爷更多的祈祷。祭祀活动结束后,接下来的是城隍巡城活动,还有舞龙、舞狮、腰鼓、抬阁、旱船、蝴蝶、挺马、蚌壳等巡城表演。中渡人以这样的方式坚守着自己的精神领地。几百年来,他们把天地护佑、神灵敬畏、生命崇拜、幸福祝祈一并演绎在这古老的“五二八”民俗活动中,演绎成中渡古镇独有的文化名片。

“五二八”城隍庙会

始于明清的“和家宴”已有几百年历史了,这是中渡传统庙会独有的宴席。中渡人用宴席这一传统开明的形式,向世界展示它的魅力和对美味的理解。和家宴,全镇人一起动手,在街道上摆起一串桌子,各家各户将最好的菜献上酒桌,全镇人一起品尝。宴席正式开始前,镇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者,向在座的乡亲们宣讲村规民约。吃“和家宴”象征着镇子里的人团结一心,镇子里越来越兴旺。“和家宴”教育街坊邻里团结友爱、和睦共处。中渡人在祖祖辈辈的传承中,把这种民俗演绎成独一无二的文化奇葩,又在这样的文化奇葩中让生命激情抛洒。他们世世代代传承着民俗,民俗也世世代代照耀着他们,洗去泥泞,洗去生活的辛劳。

在“和家宴”的餐桌上,让人大饱口福的是四大名菜:肚肺汤、豪细松、酸甜肉圆、大杂烩。这些看似普通的菜肴,在中国城乡的餐桌上时常可见,但在中渡人的心目中却有着另一种隐喻。肚肺汤的笋子和凉薯脆甜鲜嫩,整个汤也是清甜可口,它寓意着“清正廉洁”;而豪细松讲究刀工,原料切得十分细碎,寓意为“岁岁平安”;酸甜肉圆,寓意“团团圆圆”;大杂烩里有肉丝、粉丝、木耳丝、笋丝等,寓意“五谷丰登”。它们能在林林总总的美食中独占了鳌头,成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着对美好生活的期盼,也成了古镇人们日常生活的自律。

如今,中渡人在自家门口办起了旅游公司,“和家宴”的食客们也不再仅限于古镇的居民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到中渡吃吃和家宴,到武庙上香许许愿,再一览古巷的昔日容颜。中渡人将民俗活动演绎成了独具特色的旅游项目,别有一番意味。古老的建筑、厚重的历史、深厚的文化,必将拉动古镇的旅游产业,而古镇人未来的生活,也因此发生更大的改变。古镇的当政者们正在加紧实施保护性开发的项目,一条条廊檐下的电缆、电线移于地下,一些古迹正在进行抢救性的恢复。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将是一座饱含渡口文化、武备文化、山歌文化在内的古韵文化特色非常浓厚的千年古镇。近日,中渡又传来喜讯,继获得第六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称号后,再度凭借保存完好的传统风貌和民族特色被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和住建部共同认定为第一批中国特色小镇。

在古镇驾驶,汽车转一个弯,后视镜中的景物切换成了绿色的山野。群山环绕的天空之下,目之所及的除了眼前的青山就是绿水。山水之间,中渡便有了灵气,有了一股不凡的气度。南方的春天来得早,初春过后,似乎直接进入了生命竞放的夏天。整个夏季树木葱茏。自然之美真是无处不在,中渡八景便是最好的诠释。香桥仙境、响水涌泉、鹰山挂月、洛江春汛、西眉烟雨、东岭晴岚、龙潭秋月、独秀凌霄,无不显示它的独一无二。

香桥洞内有神仙,到此惊疑别有天。

桥上逍遥唯野叟,河边游玩打鱼船。

蟠桃倒吊千秋在,石径藤盘四壁悬。

樵子爬山身已倦,归来犹向竹林眠。

1947年夏天,人民解放军已经拉开战略反攻的序幕,刘邓大军在江淮河汉间纵横驰骋,蒋家王朝崩溃灭亡已成定局。中渡县国民党失意政客刘策华,与跟其一样的小政客和失意文人,对国民党当局绝望,对共产党又不是真正了解,彷徨歧路,寄情山水,幻想到桃花源中去避乱。据说这首诗出自当时中渡汛防主官赖进陛之手。头两句是说香桥岩风景如画,恐怕是神运用鬼斧神工之力造就的吧。中间四句突出香桥岩的特点:横空的天桥,倒挂的蟠桃,河中的渔舟,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

在观景台上俯瞰香桥,在这个高度上,群山变成波浪,在眼前奔涌。低头俯视,一个天然的巨大深坑,夏天和初秋,都是一湖碧水。湖水的上方,劲风猎猎,被阳光照耀 ,亮得晃眼的云团翻滚在天空,也翻涌在湖中。如果能打开游人寻美的心思与眼睛,中渡的山野,处处生命力勃发,处处美不胜收。

香桥是中渡洛江的源头,这里高度集中了天生桥、峡谷、地下溶洞、叠水瀑布喀斯特地貌景观,被地质学家誉为“天然的喀斯特地貌地质博物馆”。2013年9月被中国地质学会评为“中国最美地质公园”。为什么叫香桥岩呢?因为一年四季都有非常多的野花,花香四溢,走在香潭峡谷下面非常芳香,所以取名香桥。香桥是香桥地质公园里最具代表性的景点,传说这座天生桥是工匠鲁班挥动手中板斧所造就的。浑然天成,气势宏伟。洛江在底下穿行,香桥岩天生桥桥体比例适中,且与周围的景色完美融合,被誉为中国最具观赏价值的水上天生桥。

中渡“和家宴”

掬起洛江沉淀下来的和居文化,中渡古镇与山水相融,与自然共存,历经千年变迁,依然宁静祥和,向世人展现独有的和居之美。在这个任何美都变得脆弱的时代,我已经看到时代的潮水上涨上涨,但这些美丽的存在,都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没有惊叫,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哀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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