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学成
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人们的志趣爱好也是各不相同的,唯有生死相随的挚爱可使天涯永恋着海角;临时和永久是冰炭不同炉的,唯有挚爱可使暂时的居所成为永久的家园,使安定永爱着流浪,使繁忙琐碎的家务与严肃的人生沉思休戚相关,水乳交融。
浪迹天涯地跟随而毫无怨言,精心地布置去努力建造永久,幸福地凝望而感觉无限甜蜜。
——这就是周国平笔下的女人和男人,一个伟大的妻子和一个伟大的哲学家的真诚爱恋。这个生动的故事,把对立统一法则阐释得这般准确而完美,这个美丽的寓言,使梁祝的海誓山盟,宝黛的锦书玉笺,都黯然失色了。
是的,一个热爱流浪,因为哲学家的使命就是探索世界,观察世界,进而解释世界,沒有什么能够阻止他思想翅膀的翻飞和流浪脚步的迈进,他无穷的疑问和严肃的沉思在大西洋底的海藻间飘摇,在北极冰峰的阳光下闪烁,在彗星雨的瀑布流里激荡。不仅如此,他的学识和责任在女娲补天的那块彩石上盘桓,在周口店的那块头盖骨上驻足,在东篱南山的松菊丛里绽放,在李太白的俊逸和浪漫里穿梭,在高里奥老头的病榻前叹息,在梵高的《向日葵》里增色。不,他远远不满足于这些,他还把他“舒坦的身子”自由地安放在他想去的每一个地方,他把人生问题的烟雾缭绕在天地古今之间,起始未来之中。我想,他定然跟祖冲之和牛顿坐在物理数学的神奇沙发上,讨论过相对论(那时可能叫做别的什么名字)这杯饮料是否可口;他定然在以巴冲突的战火里,为流血不止的耶路撒冷裹扎着伤口;他可能为香港的回归设计过独出心裁的图案,也可能为WTO欢迎东方巨龙的加入起草过热情洋溢的祝词
对于哲学家而言,一切临时简陋的居所,一切漂泊流浪,都是“凑合”,只有世界真实、丰富而深刻,只有思考、发现、创建才有价值。这是一种坦荡,一种自信,一种乐观,一种宁静,一种超然。在哲学家看来,任何临时都是永久,任何永久都是暂时,任何凑合都是严肃,任何流浪都是幸福(事实上,有比流浪者更不幸的人,我们不须再举出例子)——重要的是,看你对世界认知的深浅,看你对人生进展得快慢,看你对道德修炼的高低。
这是一个真正的伟丈夫,大男人!正因如此,一个女人毫无怨言地爱他,甘愿追随他浪迹天涯,甘愿为他精心布置每一个临时居所,虽然这个女人所爱的是“定居”,所喜欢的可能是另外的什么,比如文学,舞蹈,化妆,高尔夫球,等等。也许他已经衰老,又患中风,而自己正年轻美貌,但“我”不在乎,因为上帝并没有规定伟大真挚的爱要以年龄或者容貌做红媒!
然而,究竟是什么打造了这完美的结合,究竟是什么使得“妻子”肩负了平淡乏味的重荷,把自己的追求奉献给了永恒的流浪呢?
或许,她虽爱定居,但更爱的是探索和发现;或许,她虽爱漂亮,但更爱的是崇高和严肃;或许,她虽爱舞蹈,但更爱的是哲学的沉思;或许,她虽爱一时的繁华,但更爱永恒的淡泊。或许,这一切她都深爱,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当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一切都作为嫁妆,作为婚约,十二分地愿意奉献给她所倾心的所爱时,天地乾坤,阴阳刚柔,祸福有无,贫富美丑,这对立统一的宇宙法则,便具体而生动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了。
但肤浅的人们说:“尊敬的先生,别想了,凑合过吧,因为你在这世界上的居住是暂时的!”而我要说,无知的庸人,用心思想吧,认真地生活吧,用全部身心爱你的所爱吧,因为只有深刻的思想、甘于淡泊的乐观和真诚执着的热爱,才能留传到辽远的后世!
行文至此,我仿佛看到“妻子”停下手中的编织,幸福的望着“丈夫”,莞尔一笑,启动她高贵而纯情的歌喉,朗诵道:我愿意是云朵,是灰色的破旗,在广漠的空中,随你飘来荡去(我想,此处她定然会这样改动),只要我的爱人,是珊瑚似的夕阳,傍着我苍白的脸,显出鲜艳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