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也会老去

张君燕

为了照顾孩子上学，我在县城里租了房子，离孩子就读的学校只有几分钟的路程，非常方便。

这天我们正在吃午饭时，突然停了电。在这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天气里，停电简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空调停工才十来分钟，房间里残存的凉气就消耗殆尽了，我和孩子一下子满头大汗，不一会儿的工夫，全身都湿透了。出门查看了一番，我才发现其他住户的空调都在工作，只有我家没电。房东这两天刚好不在家，这么热的天，我们可怎么过呀！

我突然想起了父亲，他在村子里当了一辈子的电工，对付这点儿小问题应该不在话下。我马上掏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让他方便的时候来帮我们修理一下。

放下电话，我跟儿子讲起了父亲的“神勇”。平时帮大家检查线路、修个电灯、安个开关之类的小事情那都不值一提。最厉害的是有一次村里统一检修电路，其他电工都望着高高的電线杆发怵，父亲却麻利地穿上脚扣，“蹭蹭蹭”三两下就爬到了电线杆顶，然后娴熟地进行检修，并换好了新的设备。矫捷的身手和专业的技能让镇子里来的电工都刮目相看，更让我在小伙伴们中间赚足了面子。

正跟儿子讲得起劲之时，我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父亲竟站在门外。“爸，你怎么现在就来了？这么热的天。”我真的太意外了，我以为父亲可能明天来，至少也要等傍晚天凉快一点了再来。父亲抹了把脸上的汗，拿出工具包说：“这天气没电可受不了，我先检查一下看哪里出了问题。”很快，父亲找出了问题所在——保安器坏了。“我上街买个保安器去。”不等我回应，父亲就推开门，骑着自己的自行车走了。

十几分钟后，父亲大汗淋漓地回来了。他搬出房东的一把梯子，爬上去换保安器，我则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站在梯子下帮他扶梯子。记忆中，我只需要轻轻扶着梯子就行了，可现在我却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因为我发现梯子在剧烈地晃动，一抬头，看到了颤颤巍巍的父亲——他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在梯子上抖动着。换好保安器后，父亲退下梯子，每下一步，一只悬空的脚都要摸索好一会儿，才能踩在梯子上。短短六七级的梯子，父亲用了一分多钟。

合上闸后，电路恢复了，空调开始工作，房间里也凉快起来。我让父亲休息一会儿，他却执意要走，说怕母亲担心，我拗不过，只好看着父亲蹬上他的自行车回去了。

“外公一点儿都不像你说得那么厉害呀！”儿子有些失望地说。我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忍不住泪眼模糊。我一直以为父亲仍是我记忆中那个威武的男人，我却忘了，他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而我也已经成为一个母亲。但是那又怎样？即便如此，他仍然是我的英雄，仍然会在我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帮我排忧解难。我努力地笑着，骄傲地对儿子说：“英雄也会老去的呀！”

责编/刘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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