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妙比世界第一楼

由国庆

几年前淘到老刀牌香烟广告故纸时，马上联想到现今民国故事题材的影视剧情景，观众常可听到“老刀牌卷烟”的叫卖声，常可看到街面上“老刀”的海报招贴画。旧年，它与品海牌、哈德门牌、三炮台牌、红锡包牌等一道成为家喻户晓的名烟。

起初，老刀牌香烟由英国惠尔斯公司生产，名叫PIRATE，大致于19世纪90年代舶来中国，先是委托上海一家英商洋行代理销售。PIRATE意“海盗”，那时还有“派律”、“派力”、“派律脱”等译音（我收藏有清宣统年间的“派律脱”广告）。到了1902年9月，美国烟草公司、英国帝国烟草公司、惠尔斯公司等烟草商在英国伦敦联合组建英美烟公司，且随即在上海兴建卷烟厂，以进一步对我国实施经济侵略。老刀牌香烟盒上画着一个外国水手，他站在甲板上，右手叉腰，左手持刀，腰间别刀，傲慢之态不可一世，恰与“海盗”之名相映，且烟盒上皆为英文字样。许多中国烟民不识外文，往往只注意那两把尖刀，所以又称它叫老刀牌，约定俗成，“老刀”很快盖过了“海盗”、“派律脱”之名。

据1907年的《北清烟报》资料显示，老刀牌香烟有5支装软包、10支装软包、10支装硬（卡）包、50支装过滤嘴（或无嘴）圆铁听、50支装过滤嘴（或无嘴）椭圆铁听等品种，其中有的还呈进过慈禧太后。英美烟公司是广告促销高手，他们不惜本钱推出试吸、白送、附赠小画片等活动，还大张旗鼓地发布各色广告，完全压到了我们的民族卷烟业，销量飙升。

在外商眼里，烟标上的“海盗”貌似英雄，然在中国人心中，这个形象犹如侵略者，令人反感。特别是五四运动以来，反帝反封建的爱国热潮一浪高过一浪，人们开始对此“海盗”烟予以抵制，导致其销量迅速下滑。英美烟公司意识到这一点，马上修改烟标，品牌名换成汉字，又将甲板上的火炮改画成铁箱，海盗嘴上的胡须、身上的标记、手中的尖刀等也做了处理。同时，该公司又放风称，烟標图画的喻意是一个带着古旧老刀的外国商人乘船来到中国，是来推销世界上最好的香烟的。经过一系列入乡随俗、殚精竭力的宣传，老刀牌香烟再度被市场接受。

英美烟公司上海工厂于1934年停产，当年末以华商的名义在上海开设了颐中烟草公司，又相继在青岛、福州等地开设了十余家分厂，营销网络不断扩大。直到20世纪40年代末，老刀牌香烟一直行销大江南北，一些政坛要人、文化名流皆吸此烟。

20世纪50年代，广大顾客呼吁改掉“老刀”之名，不久，上海烟草公司接管上海颐中烟草公司，随即向社会征集老刀牌更新名、更新图的事宜，还在原包装背面印上了“本商标将改新牌名及新图案”告示文。最后，老刀牌改名劳动牌，当然这其中也有二者发音相似（特别是上海话）的缘故。相形之下的新版广告画上也标出了“废除老刀牌，改换此商标名称”，“劳动创造世界”等标语。

自1994年，青岛卷烟厂、徐州卷烟厂、延安卷烟厂重新开始生产老刀牌香烟，烟标图与民国老版大同小异。正因如此，它的复出不断受到质疑，约三四年后退出市场。

笔者还收藏一幅老刀牌香烟广告，图中的纽约夜景犹如好莱坞大片里所呈现的，灯火辉煌，宏伟壮观，再加之周边相映衬的“发散光芒”，更给人照耀世界的感觉。广告下方用规整的楷体字表述：“纽约吴鲁我司大楼以钢所制成，五十四层诚为世界中最高之大楼也，乘电梯由底两分钟即能抵顶……”近百年后我们来解读，文中的“吴鲁我司”四字乍看让人摸不出头绪，然它正是关键要素。经考量梳理，“吴鲁我司”乃Woolworth在当今的音译“伍尔沃斯”。接下来便要说到曾经的世界最高建筑——美国纽约伍尔沃斯大楼。

伍尔沃斯大楼始建于1910年，1913年竣工，属新派哥特式建筑，大楼最初计划高190米，建成后241米。大楼由弗兰克？伍尔沃斯投资。伍尔沃斯早年开办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名叫“五分一毛”，他勤劳打拼，多年后发展成为收益可观的“百货公司大王”。其实，伍尔沃斯在消费开支方面可谓“双面人”。他一方面保持创业之初锱铢必较的习惯，比如邮寄一封信，会算计邮资，让秘书用薄一点的信纸和信封，以免超重多花钱。但他喜欢美食與豪华房舍、家具，这大致与其年少贫寒的反作用有关，比如他长期住在曼哈顿繁华区，拥有不少房产，且奢华装修。

伍尔沃斯最初只想建42层的楼，但他不久改变了主意，希望再加上30多米，从而成为世界第一高楼，这在当时可是难以想象的高度。建筑师卡斯·吉尔伯特在楼顶设计了一个金字塔形的尖顶，类似意大利圣马可广场（威尼斯中心广场）塔楼的顶部。为了将大厦高度表现出最佳效果，建筑师采用了哥特式建筑风格，同时，大楼的柱墩、主塔墩也被特别加宽，顶端的哥特式卷叶装饰的尺寸也在加大，即使在远远望去也有良好的视觉效果。大厦外观广泛运用镂花雕刻之技，整体像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且又有一丝教堂建筑的感觉，达到了美学和高度的完美统一。1913年4月伍尔沃斯大楼落成开幕，它成为世界第一高楼，更成为纽约充满神奇与浪漫色彩的新地标。

老刀牌香烟在广告文中提到了大楼中的电梯，全程只需两分钟，堪称高速快捷。殊不知，那个时代的电梯性能还不稳定，有些人认为乘电梯的危险程度仅次于乘飞机。值得一提的是，伍尔沃斯大楼的电梯与众不同，它不仅是当时全世界最快的，而且首次采用了信号指示灯显示楼层位置的新技术。另外，电梯安全性能出色，哪怕安全措施全部失效，电梯坠落时也会像个巨大活塞一样压缩下面的空气，形成类似缓冲垫的安全装置，使电梯缓缓下降。

伍尔沃斯大楼的崛起给世界带来巨大震撼，被视为美国商业的象征，英美烟公司“移花接木”借喻标榜自家香烟：“专造家所制之老蓝刀牌香烟，纯由最上等烟叶造成，在世界中价值之高上恰如以上之大楼也。”

人总会挑战极限，16年后的1929年，华尔街上高达318米克莱斯勒大楼建成，伍尔沃斯大楼因此失去了世界第一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