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人

2017-10-19 07:01文心
台港文学选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赵鹏凤城副县长

文心

赵鹏这天特别高兴,高考后的第二十天,分数公布了,他所带毕业班学生成绩优异,平均分高出其他班几个百分点,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论功行赏,他将得到学校和上级主管部门的表扬与肯定。

作为一个大学毕业四年的年轻老师,他有理由兴奋不已。

如果单单是班上的平均成绩好些,就有点普通,对赵鹏来说,他最大的兴奋点在于班上出了全县理科状元——刘虎。刘虎从小聪明,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到初中二年级成绩优异,到初三有了问题。正是他的出现,让刘虎悬崖勒马,由一个差点被毁的孩子成为凤城县高考理科状元。这是赵鹏短短四年教育史上的辉煌成果——他是这么认为的,他相信别人也会认可。

没错,赵鹏的判断相当正确,对他教育成果最早、最重要的认可来自刘虎的母亲彭亚雯。

彭亚雯不仅仅是刘虎状元的母亲,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凤城县副县长。她是重感情重教育的好领导好干部好母亲。在得到儿子状元成绩后,她第一时间和远在桂林旅游的儿子通电话。随即,女副县长想起了为此做出巨大贡献的老师赵鹏。

赵鹏老师正在办公室与同事们分享喜悦与快乐。窗外,下午的阳光依然灿烂,天空万里无云。赵鹏手机铃响,见是彭副县长的来电,连忙接了。

赵鹏中气很足地对着话筒道:“彭县长,恭喜你!”此时此刻,两人不需要特别的开场白。

“太好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彭亚雯内心激动不已,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现在好了,儿子考出全县第一名的成绩,从理论上来说可以进全国任何一所好大学。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赵鹏愉悦地说,“刘虎为学校增光了,我们感到无比骄傲。”

彭亚雯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呼吸起来都上气不接下气,有些喘不过气,动情地说:“赵老师,晚上我请你吃饭。”

他想拒绝,又觉得不妥,正犹豫的时候,彭亚雯急急地说:“先这样,我待会来接你。”随即挂断电话,她甚至都没有问清楚赵鹏在哪里。

“赵老师,这下好了,女县长惦记着你。”有同事打趣道。

赵鹏有些脸红,虽然以前也有联系,但这是第一次清他吃饭。此前,彭亚雯以县领导之尊,对于孩子学校的班主任,保持一份礼貌就可以,没有太多的私人礼仪。

“怎么?还不好意思?”同事看赵鹏脸红了,更要笑他,“人家可是县里有名的美女,虽然资深了点,但是在凤城,很多人对她有点儿那个……”。

“說什么呢,就一普通电话,她儿子考得好,高兴,说谢谢我们。”赵鹏掩饰道,电话的精确内容可不是这样。确切地说,这个电话真的不普通,多年以后,再想起这个电话,给了他人生多少改变呀。

说这话时,赵鹏的心慌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他没有继续和同事们热闹下去,说还有点儿事,先走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赵鹏回到他在学校的宿舍。这些年,学校办学条件有了不少的改善,建了一些教师公寓,像他这样工作了三四年的老师,可以分得一套小户型的公寓。一套公寓建筑面积四十来个平方米,使用面积大概三十来个平方米。面积不大,但是有起居室、卧室、厨房、卫生间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同时,公寓是楼房,总共六层,不太高,上下方便快捷,对于单身汉或者刚结婚的小夫妻来说,这样的独立空间自有其奇妙之处。

赵鹏心想,得好好打扮修饰一番,人家副县长请客,咱可得重视,穿得得体点,脸刮干净些,精神点儿,既提升自己的信心,也是对领导的尊重。何况人家副县长出场,不论是上电视,还是参加人大会,或者家长会,都打扮得很光鲜亮丽。

他想得先洗个澡,把身上的汗臭味给去了。都说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浑身是泥,不洗洗去见人定是浊臭无比。

赵鹏在卧室把衣服全脱了,一个人住有其优点,穿不穿衣一个样,自由而随性。在浴室外面把灯打开,推门进去。浴室里有一面和人齐高的镜子。这是当时帮他装修的师傅建议的,那师傅开玩笑说,浴室里装面大镜子,保证会有不一般的享受。

他当时信了,不过后来发现,就是洗澡时发现空间大了点,刚开始时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身体,还会有些不好意思,久之也就习惯了。

这回,他注意到了这面大镜子。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他甚至想到了彭亚雯——有点胡乱联想,然而事情的确是这样,某一瞬间美女副县长的身体出现在眼前的镜子里。

他明白那只是幻觉而已,镜子里清清楚楚是他本人。这回他审视了一番,还不错:个头不矮,海拔178cm,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尤其是胸肌和上臂,若涂上一点橄榄油的话,会像健美明星。

正要打开水龙头洗浴时,放在外面的手机响了。该不会是彭亚雯打电话来了吧,离晚饭时间还早着呢,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你好。”接电话率先问好,这是他一惯以来的礼节礼貌,用很平和很稳重的口吻。

“什么你好我好呀,我是安然。在做啥?”电话那头是清脆的女生。

“安然,是你呀。”赵鹏用更加热情的语气说话,“正洗澡呢。”

是女朋友安然给他打来电话。安然一年前从海华师范大学生物学院毕业,来到凤城一中,教初中一年级的生物。她的温柔体贴、美貌知性和贤惠热情深深地打动赵鹏。安然来到凤城一中后不久,赵鹏就和她恋爱上了,成为凤城一中令人羡慕的一对金童玉女,或者说是神雕侠侣。

“这个时候洗啥澡呢,平时你不都很晚才洗澡吗?”安然不解地问道。

赵鹏实话实话:“今天有事,所以洗澡提前。”

安然急着想去看晚上的电影《卧虎藏龙》,还没有问赵鹏有什么事,就心急火燎地说:“赵鹏,晚上陪我看电影去。”

“什么电影?”赵鹏问道,“很好看吗?”

“当然好看呀,不好看我就不会要你一起去了。我听同学们好,这个片子要得奥斯卡大奖呢,是周润发、杨紫琼、章子怡主演的。”

赵鹏心里一动,这电影真是不错,他也听说过,这里面主演的章子怡是赵鹏的特爱,赵鹏不是追星族,但是大凡有章子怡出演的电影、电视剧,他的兴致会比一般影视作品高出很多。

对于女友的看电影邀请,赵鹏表现得很兴奋,他接着道:“这电影真是好看,这么多大明星主演,还有章子怡出场。就是不知道电影几点钟开始,看时间来得及吗?”

“你有什么事呢?”安然问道。

“倒也没什么事。”

安然不高兴道:“你看你,光知道说有事情来不及,可你没说到底什么事。”

赵鹏不好意思地笑了,光着身子说道:“对不起,把重点给忘记了。是这样的,晚上彭亚雯副县长请我吃饭,就这事。”

“她请你吃饭,为什么呀?”安然不解地问道,她对于这事本身并不特别清楚,她不知道是县里高考理科状元的母亲请班主任吃饭。不过,安然知道彭亚雯是女的,不仅漂亮,而且是副县长,她的儿子刘虎在赵鹏班上读书,或许因为这,彭亚雯和赵鹏偶有联系。

“刚忘记给你详细说了,她儿子高考成绩好,心情好请我吃饭吧。”

安然追问道:“在哪里吃饭?都请了哪些人?”

“这我不知道,她没有说。”赵鹏老实地回答。

“你不弄清楚就去吃饭?”安然不满地说道,“有你这样的吗?”

赵鹏一时语塞,是呀,我这是怎么回事,人家请吃饭,总得有个时间地点参加人员什么的,我可是啥都不知道,究竟是哪出问题了?他不明白。

他同样不明白,平时一直都很听话,很温柔的女友,今天好像吃了炸药般,把他炸得云里雾里。

不明白就对了,如果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互相的猜测、疑问与求证,以及证伪后的轻松,证实之后的兴奋,那就不是恋爱,至少不是浪漫的、值得回忆的青春时期的恋爱。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安然见赵鹏不回话,没有了继续电话聊下去的兴趣,闷闷不乐地说,“你去吃饭吧,忙完了给我打电话。”她在心里期待副县长的这顿饭能够快快结束。

他像是遇到了大赦,很听话般地回答道:“嗯,我快些吃完,吃完了就打电话给你,我们争取今晚把电影给看了。”

“这还差不多。”安然很柔情地说道。恋爱中人,本就没有太大的矛盾,即使有矛盾也很容易被一句话一个字所感动,而轻易地宽容和原谅对方。

和女友电话里说再见之后,趙鹏赶紧回到浴室继续洗澡。这回,他不再细细欣赏自己的身体,而是抓紧时间冲水、抹浴液等,以图尽快洗澡完毕,免得待会儿彭亚雯来接他了,他还没有完成。

还好,这中间没有电话进来,赵鹏顺利地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光着身子出来,到卧室衣柜里找衣服穿。几番选择,最后选定淡黄色西裤、纯白色衬衣、褐色的皮带。好像都只穿过一次,算是全新吧,穿这样一套衣服去该是对得起副县长的。

赵鹏想,就这样吧,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穿上,结果怎样,终归不算自己的错。

恰在些时,桌上手机铃声响起,他这回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正是彭亚雯。

“彭县长,您好!”

“你好,赵老师。”彭亚雯的声音很好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动听,“你现在在哪?我在一中大门口。”

“谢谢您。”赵鹏回答道,“我在生活区宿舍,我到大门口来吧。”

彭亚雯说:“好的,我等你。”

彭亚雯开车来接赵鹏,显然做了精心打扮,梳了漂亮的短发头,扎了发髻,略施粉脂,穿着职业套装,显得干练而有精神。这天,她是为赵鹏一人而打扮,她也没有叫司机开车,她想一个人为他做些事。

彭亚雯原本请赵鹏到外面酒店吃饭,可是想想家宴的意义更加重大,于是她决定这晚为赵鹏在家举行宴会。这么些年来,她虽然一个人既当爸又当妈,平时偶尔也做饭,但大部分活是叫保姆做的,现在儿子高考完了出去旅游,她也就放保姆几天假。

这天,她决定亲自为赵鹏做一顿饭,她想,这能更好地表达对他的感激,也更有理由让赵鹏留在她的家里吃饭,和她多说说话。她的心里隐隐地有那么点儿说不出来的欲望,虽然模糊,却真实地存在着。

她坐在车里等着赵鹏下来。她看着周边的一切,一边想象着赵鹏会以什么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是以老师,还是以朋友的身份呢?想想这,她觉得有点心驰神往,希望早点见到他。

凤城县是一个山区小城,隶属于海华省丹阳市。作为凤城县最好的中学,凤城一中就坐落在县城东面的井冈路,它也是丹阳市重点中学。这是儿子刘虎的学校,很快就成为儿子的母校。儿子的高考成绩,可以上任何一所国内高校,这所学校给了她和儿子以荣耀和将来的美好记忆。

这是一个明朗的日子,虽说已近傍晚,万里无云。和这天气一样,对于彭亚雯来说,她有着绝对的好心情。

她是凤城县年轻的女副县长,三十七岁,风姿绰约,婀娜多姿,可谓是人见人爱。如果不知情的话,谁都不会想到她的实际年龄,更不会想到她的儿子这年高中毕业。

女副县长有这么大的儿子,那自然有老公,不过,老公是过去时,彭亚雯现在离异单身。她的前夫做木材生意,不知是他有钱了嫌弃她,找个理由说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还是她不怎么搭理他,看不起他只知生意、没有素质,或者生意人走到哪做到哪,处处留情,风花雪月。原因不明,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离婚整整四年。离婚后,儿子跟随彭亚雯,她全权负责儿子的生活、学习等所有事情,前夫每个月给些生活费。

彭亚雯的离婚或许与她的漂亮、显得年轻有关,但身在江湖,在略显暧昧的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关于她的风流韵事有着不同版本流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人的议论只是参考。

赵鹏快步走出家门,不能让副县长在外面等太长时间。因为身体健壮,也因为路途真是不远,几分钟后,他就来到了校门口,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小汽车,那是彭亚雯的公务用车。

彭亚雯透过后视镜看见了朝校门口急步走来的赵鹏。在他还差十来步到达车旁的时候,彭亚雯欣喜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虚位以待他的到来。

赵鹏坐在副驾驶座上,美女副县长彭亚雯为他当司机。这待遇不错,既可安心乘车,还可以近距离欣赏一下漂亮的女领导。

这是第一次近看彭亚雯。上车的时候,赵鹏就感觉到了彭亚雯的美貌,那脸蛋完全不像是奔四女人的脸,白里透红,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看向他的是柔柔的似水光芒。还有那方向盘后面的胸——她是穿的抹胸,那上半截制造出诱人的深深沟壑,还有方向盘上面的双手,手指纤细柔软,这么完美的上半身身段,配上那粉红外衣白抹胸,足以让年轻的赵鹏眼热心跳。

他努力地镇定自己,保持老师的光辉形象,万不可让彭亚雯笑话他这个年轻男老师的卓越代表。

其实他多虑了。正如赵鹏欣赏彭亚雯一样,彭亚雯同样在欣赏着他。彭亚雯对于赵鹏的好感已经有些时日。自从赵鹏大学毕业分配到凤城一中,偶然加必然的原因,一个年轻老师居然担任了初三年级的班主任老师,而彭亚雯的儿子刘虎就恰好在赵鹏的班上。

刚认识时候的赵鹏,阳光伟岸、健壮聪明,随便穿个T恤衫、短裤都是那么富有活力和男子汉的魅力。那个时候,彭亚雯刚刚离婚,虽说欣赏赵鹏,但是刚刚结束一场痛苦的婚姻,对于其他的男人,不会去投注更多的目光。

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日子过得相当忙碌,有时也觉心酸和痛苦。然而,身为主管文化、教育、卫生的副县长,大大小小的事情,无论是上级检查,还是本级工作,以及下乡作指示等等,都是必须去做,而且必须做好。

人一忙碌起来,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一天一月一年,眨眼就过去。四年后的赵鹏,在彭亚雯的眼里,一样的阳光伟岸,一样的健壮聪明,加上成熟的翩翩风度,魅力更胜于从前。

“赵老师,这些年真辛苦你了。”彭亚雯眼里泪光闪烁,“要是没有遇到你,刘虎哪有今天呀。”

赵鹏有些不安,她感觉到了彭亚雯目光中那浓浓的深情——远不是家长看老师的感激,富含着不一般的男女之情——让人有些渴望,也有点儿惧怕。

这感觉无形无影无踪,它却通过赵鹏传递到了安然那里。

赵鹏赴女副县长晚宴,留给安然不安宁的一个晚上。

她等待着赵鹏早些结束吃饭,一起去看电影《卧虎藏龙》。安然频繁看表,希望赵鹏给她打来电话。

可是,电话久等不来。她想那就干脆给赵鹏打电话问问他。拿起却又放下,她为他担心,怕打扰他,怕影响他与副县长的交流。人家是当官的,不说刻意逢迎,总不能不把人家的热情当回事,更不能冷落和得罪她吧。

安然心想,赵鹏和彭亚雯——他们俩年龄差距这么大,身份地位大不同,这晚餐是纯粹的感谢与被感谢——一切皆因那个好学生刘虎的高考好成绩吧。

彭亚雯舍不得赵鹏离开,她喜欢看赵鹏的样子,喜欢看他喝酒拿酒杯的样子,喜欢看他俊朗的外形,喜欢看他穿着的洁白衬衣,喜欢看他紧绷的肌肉,喜欢看他健步如飞的样子,喜欢他象大明星的样子,喜欢听他有磁性的声音,喜欢他薄而性感润滑的唇——她好想亲吻这青春的唇。

可她不敢,虽为副县长,可她是大姐姐,怕把赵鹏给吓跑了,那样以后就没有办法这么近距离见到他,这可是她不愿意的。

彭亚雯一杯一杯地要赵鹏陪她喝酒。她很享受这这样的时光,那远不是酒的本身,而是喝酒的氛围,喝酒的对象——有了赵鹏,这屋子,这酒,都是那么可爱。

自从离婚以来,这屋子里除了儿子之外,就没有过男人的气息。其实,儿子还小,在母亲面前,那更不算男人,他只是儿子。

面前的赵鹏老师,儿子从初三到高中三年,总共四年的班主任老师——一个多么优秀的老师,一个令她多么动心的男人。

彭亚雯清楚地记得,当她和前夫离婚的时候,儿子刚念完初中二年级。时值盛夏,特别炎热,每天都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她没有想到,她却被前夫告知他想离婚,他说她受不了外面的闲言碎语。

她无法想象,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到他的耳朵里?

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平时不能走的路,也必须去尝试一下,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是人就得想办法,为自己为孩子为家庭——可是,实现了升官的目标,家却碎了。前夫态度坚决执意离婚,彭亚雯心里明白,这婚姻保不住了。

彭亚雯六十年代初期生于凤城县郊区,距离县城约一公里路程。她的家世代务农,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她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姐弟三人中,数彭亚雯最受上帝恩宠,从小就因漂亮可爱受到大人们的喜爱,上学之后,聪明活泼是学校老师眼中的红人。

尽管她和同龄人一样,受到了那个年代政治运动的一些影响,但是总体上說来,她和他的同学们是幸运的。在进入高中阶段后,全国重视文化与教育,她和同学们一起顺利参加高考,凭她的实力,顺利考取省城名牌大学海华大学,就读食品加工专业。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凤城,之后一步一步升到民政局局长。

由普通大学毕业生到民政局局长,彭亚雯可说是走过了平坦的大道。不过,正因为平坦,这期间,有人对她的升迁说三道四,议论她是凭着姿色用了某些手段而取得的升级,全然不顾她工作的努力和踏实肯干。

在民政局局长的位子上,彭亚雯一坐就是五年,也就是说,后面三年是处于官场的停顿期。这是很可怕的,如果再不上去,一年之后,不仅脸上无光,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她的官场结束之日。

她背水一战,使出浑身解数。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得到了县里强势人物的大力支持。在这一年的县人大会上,彭亚雯高票当选凤城县副县长,她的分工是主管文化、教育、卫生。

闲言碎语随着她的上任,如影如随,她百口难辩。前夫相信了那些有鼻子有眼的茶余饭后闲话,最终选择和副县长妻子离婚。还算好吧,这个男人在不能承受压力之际,并没有对老婆构成官路障碍,而是在她任职副县长后才提出离婚。女副县长作出了努力的尝试,无功而返。

“赵老师,你……我……好……”彭亚雯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激动与冲动,儿子刘虎成为凤城县理科高考状元,天大的好事呀。

“我吉人自有天相,离婚怕什么,没老公怕什么,有好儿子就行了。”彭亚雯对着赵鹏嚷道。

赵鹏吃了一惊,彭亚雯喝醉了有些发酒疯,这可不好,万一有什么事,场面不能控制的话,将有口难辩。

“是,是,彭县长说得没错。”赵鹏附和着。

“是什么呀——我说赵老师,你……”彭亚雯说着站起身来,从赵鹏的对面摇晃着走到了他的侧面。

赵鹏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的脑子空白着,正处于酒精兴奋中的副县长、大姐姐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举动。

那怎么办好呢?把彭亚雯一个人留在家里,显一走了之于心不忍,也相当不地道。

彭亚雯缓缓抬起右手,柔弱無骨,眼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她的手臂高过了赵鹏的头。手的主人想把手放在赵鹏的头上,想抚摸他的头发。快接近时,却偏离了方向,明显在犹豫中。

她的手臂继续向下,轻轻地落在了赵鹏的肩上。赵鹏一阵眼热心跳,好像这肩膀突然做了热疗,热的感觉快速向全身蔓延。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能地轻轻往另一侧移动身子,但幅度太小,看不出位置的变化。赵鹏把手放在大腿上,感觉不自在;又把手放在桌上,还是觉得不在状态。

“彭县……长,我……”赵鹏的声音像蚊子,彭亚雯根本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只动喉咙不出声——有点儿像失声。

此时的彭亚雯,醉酒情深,她的手更近距离地对赵鹏的肩膀用力,这时,屋子里响起清脆的手机铃声,瞬间把安静的氛围给打断了。

彭亚雯意识到有电话进来,手上停止了用力。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特别熟悉,没有任何迟疑,她明白是儿子刘虎打来的电话。

“儿子!”彭亚雯欣喜和激动,“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呀。”

虽然她酒喝得有些多,言语含糊,但头脑还算清楚,能隐约估计到时间的早晚。

“没有呢,我们刚从外面看演出回来。”刘虎回答道。

“跑这么远看演出,不浪费吗?”彭亚雯以为是什么普通的演出,不以为然地说道。

刘虎应道:“妈,可别小看了这场演出,几百块钱一张的门票呢。你知道吧,这是世界著名导演的精心制作,很有名气,也真的特别好看。很值得的,妈。”

彭亚雯乐呵呵地对儿子说:“好,那很好,你用心看。”

儿子刘虎再次反驳道:“妈,用什么心呀,看一个演出,看就看了,乐就乐了,用心就太累了。妈,听我的,做啥都轻松点,不要把弦绷得太紧。”

哟,这回彭亚雯彻底糊涂了。她的儿子刘虎——凤城县理科状元,他能用“玩”和“放松”的心态去学习与欣赏,那真是相当不简单。这大概也是赵鹏的有效教导。

赵鹏真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吗?

“儿子长大了,妈跟不上你的节奏。”彭亚雯在电话里感慨,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对儿子的鼓励与奖励。

“好,儿子再怎么长大,在您面前,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刘虎知书达理,句句话都说到妈的心坎上。

彭亚雯的母性在复苏,从酒精中被拉往清醒的这边。儿子刘虎从桂林给她打来电话,亲切、熟悉又可爱的声音唤醒了母亲身上的一点儿自尊与自强。一直以来,彭亚雯在儿子面前的榜样和自尊意识,都是儿子学习的目标。

对于儿子,她是万般疼爱。她一直想在儿子面前表现得贤惠、智慧、宽容大方、忠诚。

那不能继续喝酒了,还好此刻有儿子的来电话,不然,她很有可能今晚就把赵鹏给收拾了。

一定要做个好母亲,彭亚雯在心里想,自己绝对不能醉意浓浓,不知深浅而在儿子面前献丑。

“是呀,是呀。”彭亚雯母性在回归,被酒精弄糊涂的脑袋完全清晰,“我儿真懂事,妈永远是你的妈,你永远是妈的好儿子。”

“妈,我不和你说了,你早些休息吧。你的工作太累,又没有规律,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

“孩子,你去吧,妈会注意的,妈知道该怎么保养。你呢,在外面好好玩,注意安全,不要感冒了。”

赵鹏听到了刘虎那边的话语和彭亚雯这边的话,认为这是一个脱身的机会。他想走,他在想念着他的女朋友安然。

安然同样在想念着赵鹏。这么晚了还没有消息,她坐立不安,几次拿次电话,又几次放下。

可是,吃个晚饭怎么要这么久呢,再说呀,实在抽不开身,打个电话给自己总可以。

“不行,万一赵鹏喝醉了,回家途中倒在哪里,那就危险了。”安然不安起来,“我得去找他。”她在心里想道,不可以让他在外面受到任何伤害。

安然前面已经做好了和赵鹏一起去看电影的准备工作——只要他一打来电话,她就可以动身赴约。

在拉门的瞬间,安然想还是先打个电话,如果能够直接联系上不是更好吗。

安然按了几个数字后,按下拨出键。

电话接通,响了几声后,却没有人接听。

“不好,莫非真出事了。”安然心里想道,内心更加焦灼不安,索性挂了电话,拉门走了出去。

话说女副县长家那边的情况。彭亚雯和儿子的深情通话,赵鹏有意无意地在听着母子的对话。或许是副县长酒醉之后声音太大,或许是赵鹏在偷听他们的电话不好意思,总之是七七八八的原因,让他没有在电话铃响三声之前接听安然的来电。

电话响到两声半的时候断了,不知是副县长听觉敏锐还是怎么的,她倒知道赵鹏的电话铃响了。

赵鹏正准备接电话时,电话断了。他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安然的来电,心中觉得过意不去。自己一顿饭吃这么久,答应女朋友看电影眼看会耽搁。

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安然回个电话。看了女副县长一眼,她还在打电话,赵鹏想干脆再等会,免得干扰她和儿子的通话。

赵鹏放下电话,几乎同时,女副县长彭亚雯结束了和儿子的通话。她有些不解地问道:“赵鹏,你怎么不接电话?谁给你来电话了?是女朋友吗?”

彭亚雯语气急促,赵鹏心里不爽,想咋管那么宽呢——或许是多喝了酒的缘故,要是在平时,他不会有任何想法。同样,若是在平时,彭副县长也可能不会问他这些。

正是酒精发挥着特殊的作用,酒能乱性,自古如此,彭亚雯如此,赵鹏同样如此。

不过,可能刘虎的电话对彭亚雯起到类似醒酒的作用,话说出口之后,她内心里有着对赵鹏的歉意,但要她直接说对不起,又不太可能。不说副县长的地位和尊严吧,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总得有些矜持。

彭亚雯低头不语,用沉默表达着对于赵鹏刚才责难般的问话之不妥。

赵鹏感受到了彭亚雯对他表示的歉意,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会就更加放一边了。他轻声回答道:“是安然打来的,我刚接时就断掉了。”

“安然——这名字真好听。”彭亚雯和颜悦色地说道,“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你的女朋友。”

“怎么说呢?反正吧,我们走得比较近。”赵鹏解释道,“也不知道算不算女朋友。”

“我说呢,只要你们亲密接触过,比如拉过手,拥抱过,那就算是谈恋爱,她就是你的女朋友。”

赵鹏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

“那你给她回拔过去,看是不是有事找你。”此时的彭亚雯像个大姐姐,很周到地安排。

赵鹏心里涌起无数感动,觉得刚才错怪了彭亚雯,以为她就是一个霸道的官员,不顾人情冷暖,只顾自己感受,这句问话,很有人情味,很体贴很照顾他人。

他用弟弟看姐姐的目光看着彭亚雯,点头道:“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可是响了很多次,都是电脑提示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赵鹏有些着急,安然刚刚给他打来电话,不可能一下子进入睡眠状态。那会是什么原因呢?他对安然当然了解不少,通常情况下,她只要接到赵鹏的来电,总会想办法在第一时间接听。这会儿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电话过来,会有什么不测吗?

有些时候,人对人的牵挂就是这么深刻,就是这么担心。人是最害怕失去的动物。当一份情感,或者生命健康面临失去风险时,人们会分外珍惜,也就格外忧虑。

他在打电话的时候,那种表情是不一般的想念一个人。彭亚雯一直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见赵鹏眉头紧锁的样子,连忙不安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接电话。”赵鹏说道,“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听到电话铃响。”

彭亚雯帮着分析道:“或许她没有在家,在外面很多地方因为声音嘈杂,听不到电话铃声。”

“可是,这么晚了,她会去哪儿呢?”听彭亚雯这么说,赵鹏更不安了,“她平时晚上很少出去,基本上不会一个人出去,一般会叫上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着急,但还是幸福的神态。这令彭亚雯有些难受,点点酸酸的味儿涌上心头。

她无语,吃醋时有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光里多了委屈。

焦急中的赵鹏此时没有注意到彭亚雯的情绪改变,再次拨通安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最后的结束音还是那电脑机械的表达: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赵鹏,”彭亚雯道,她喜欢直呼这个名字,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总之这个时候叫赵老师感觉不那么好,而叫赵鹏很舒服很惬意,“要去找找吗?”

“好,我这就去。”赵鹏闻言很是惊喜,连忙应道。

他没有想到原本以为不妥当的脱身会来得这么容易。

他并不知道,这会儿的彭亚雯内心是经过斗争的。如果不是刚刚儿子的电话把他对赵鹏的情感火焰降了温的话,此时一定还会有猛烈燃烧。再者,她看着赵鹏因为联系不上女朋友安然,那种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担心,令她感动,令她同样不安。她明白,如果没有安然的消息,假设安然真有什么事情,赵鹏显然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呆在她这里。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那你去忙吧。”彭亚雯整了整衣襟,有些不舍地对赵鹏说,“以后再来。”

赵鹏匆匆往外赶,他边走边对彭亚雯说:“谢谢您,彭县长。我走了,再见!”

这个时候的赵鹏,虽说有着基本的礼貌,但他还是忘记了正告辞的是一位已然酒醉的女副县长,早些时候对她的担心已經全部转移到对女友安然的牵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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