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芳
说到《百年孤独》对中国小说的影响,人们首先想到的必然是《白鹿原》这部作品。不可否认,陈忠实在创作《白鹿原》时受到了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深刻影响,比如《白鹿原》在叙事内容、创作手法、人物设置以及表达的情绪意向等方面都和《百年孤独》有着相近之处。本文将从文化观和文化意向着手,分析了两部作品在这方面的差异和相似之处。
《百年孤独》的伟大不只在于它是一个离奇的故事,更在于现实与虚幻的结合,它作为一个大部头的作品,主线、辅线的脉络十分清晰。故事戏剧性强,却又发人深省。诙谐讽刺成为一种吸引人的写作手法。书中一本羊皮卷的记载预示着一个家族的起落,只有最后一个家庭成员才能最终理解卷中所指,这是最为讽刺的,人们往往可以看到将要发生的一切,却不肯相信,开始觉得荒诞可笑的预示,最终真的成为无法面对的结果。这样的事情在生活中不停地发生,却无人真的用心思考。马尔克斯用他笔下的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故事以及小镇马孔多的百年兴衰,向人们展示了拉丁美洲一个世纪以来风云变幻的历史。
《白鹿原》作为陈忠实的扛鼎之作,是中国现代文学上的璀璨明珠。除了展示乡土中国,它还展示了半世纪的中国革命历史。这半个世纪波澜壮阔的革命史给中国作家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但这部作品内核远不止于此,里面没有歌颂,没有批斗,没有明显的意识形态,在每个“魔幻”故事的包装下,记录了个人在历史车轮面前荒诞的命运、裹挟和冲突;这个古老民族的变迁、自我矛盾、自我探索,让人不禁唏嘘。
一、文化角度看《白鹿原》和《百年孤独》
中国乡间流传着许多有趣的社会故事,如广为流传的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如独属于白鹿镇的白鹿情节。仔细想来,人们会发现白鹿的出现贯穿小说《白鹿原》的始终,并且对故事的发展起着推动作用。六度亡妻的白嘉轩在坡下看见雪地里的隐秘图案,经朱先生指点,才发现竟是一只白鹿,才谋划从鹿家手里买下土地,迁移祖坟,家道才得以中兴,结束了悲壮的娶妻历史。白赵氏午夜梦回,梦见白灵哭泣着叫着奶奶,告诉奶奶自己想回家;旋即白嘉轩在梦中见一只白鹿,满含热泪,轻轻地叫着他爹爹。朱先生羽扇纶巾,举家围坐,弥留之际,朱白氏瞥见一只白鹿在书院中跑过,才反应过来朱先生已经可能羽化归天。白鹿是原上人的传说,是原上人的希冀,是原上的吉祥,预示庄稼丰收、合家团圆。它与白狼相对,守护着村民的生命、莊稼和家人;它只是一个传说,不曾有人肯定见过白鹿,但原上人的精神皈依在此,它是否存在也不再那么重要。白鹿的故事展示着中国乡土农耕文明独有的精神图腾,一种根植于土地的灵魂。这样的故事情节无疑具有魔幻色彩,以神话推动叙事,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手法相似。不同的在于,《百年孤独》中的魔幻故事根植于美洲大陆独有的文化,而白鹿原的文化基因源于中国的乡土神秘主义,很明显陈忠实的《白鹿原》创作受到了《百年孤独》的影响。除了书中反复出现的传说中的白鹿,叙事的语言也带着《百年孤独》的烙印。《百年孤独》中“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变成了解放后,白嘉轩坐在家里的椅子上,得知白灵被追认为烈士,才哭着说自己咒死了亲闺女,过去、现在、将来,时空的概念汇成一句。陈忠实的创作手记也写道,他自己在创作上受到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人们可以看到中国作家的探索尝试,将其他民族的手法融入到本民族的故事中,却未发现任何违和之处,因为作者手法巧妙,叙事完整,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文化存在共通性,神话故事决不仅仅是空中楼阁。
二、历史角度看《白鹿原》和《百年孤独》
《百年孤独》的问世时间,正值拉丁美洲形势动荡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片大洲的大部分国家实行的是军事独裁统治,政局动荡、民众深受其苦。而马尔克斯将这种黑暗混乱的现实和魔幻虚拟的情节结合起来,通过构建一个位于加勒比海岸的现实不存在的小镇马孔多以及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故事,描绘出20世纪拉美地区频繁的内战背景下水深火热的民众生活。《白鹿原》是一部很有吸引力的小说,和《百年孤独》手法相似,运用现实的力量与某种神秘的力量相交错,共同构成了这方世界。传统乡村的迷信在小说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并且以自成体系的方法达到了应有的效果。近代中国的历史以白鹿原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微缩展现,从清朝末年起,辛亥革命、军阀混战、国民大革命、国共合作抗日、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土地改革和文化大革命,接连在主角的一生中上演。
三、人物角度看《白鹿原》和《百年孤独》
《百年孤独》中的男性角色与女性角色交相呼应,以男性自发天然的孤独对应女性自觉沉思的孤独,以男性混乱疯狂而充满活力的社会活动对应女性稳定勤勉而维持现状的家庭操持,以男性的意外死亡对应女性的预知死神。笔者想强调的是,这种对于男女两性的分类并非刻板的性别认识,例如,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就是死于意外的一位女性成员,但是这种分类能够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人物与作品主题。这种分类只是作者所展示的这则人类寓言的一种解读。《白鹿原》则着重描写白嘉轩和鹿子霖两个人物,例如读者可以看到在书中结尾一段,鹿子霖看到对保长的批斗吓得精神失常,完全失去正常人心智的时候,又遇到白嘉轩,两人的形象在短短一百多字内发生了转化:白嘉轩回忆起巧取鹿子霖风水宝地的事,这是全小说白嘉轩做过的唯一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而根据神秘的迷信,说不定就是这块宝地的转移导致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导致鹿子霖的失心疯;鹿子霖没有了算计和世故,把挖出来的食物分给白嘉轩吃,天真如不涉世事的孩童。在小说的前面部分让人鄙夷和厌恶的鹿子霖,在这里又让人觉得同情和悲哀。这种反差给人一种命运无常的感觉,也让人更深地感受到人性的复杂和多面。
(泊头职业学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