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悦+田卓文+李昱洁
基金项目:西安外国语大学研究生科研基金项目,项目编号:syjs201606。
摘 要:儒家文化是中华文明的精神内核,修身自省、仁义廉耻、中庸之道、民族道义等始终是贯穿其中的精神核心,论文选取了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通过分析小说中把儒家文化奉为圭臬的主人公白嘉轩对仁义之道的恪守,对耕读传家理念的传承和对祠堂权威的维护,试图揭示出小说文本对儒家文化的诠释。
关键词:白嘉轩;仁义之道;耕读传家;祠堂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8-0-02
陕西作为中国当代文学发展重镇,在这片土地上先后出现了柳青、路遥、贾平凹、陈忠实、杨红柯等在文坛上具有影响力的作家,他们用不同的文学气质书写着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变迁与喜怒哀乐。纵观陕西作家的文学作品,我们可以看到它们都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儒家思想与文化的气息,尤其是在谈到陈忠实的《白鹿原》时,我们更是无法跨越儒家文化而言其他。
《白鹿原》写作于90年代,当时中国正处于人文主义思潮式微的时代,文人墨客们对儒家文化的关注完美契合了八十年代的寻根文学主题。陈忠实自幼生活在陕西的关中平原,这里作为儒家文化的发源地,进一步造就了生活在其中作家的审美风格和思想趋向,也因此,儒学的文化背景成为陈忠实先生写作的必然选择。儒家文化是中华文明的精神内核,修身自省、仁义廉耻、中庸之道、民族道义等始终是贯穿其中的精神核心,同时,它又非常重视稳定、秩序、等级和结构。在历经了两千多年的历史沉淀后,由先秦儒学开始,经过历代文人志士的改造和发展,直到当今出现了现代新儒学。陈忠实先生将自己对文化的寻根落脚到了儒家文化,选取了从清朝末期到四十年代内战的五十多年的历史空间作为写作背景,将白、鹿两大家族的繁荣盛衰写入了历史的洪流,在这当中更是体现了他在现代社会对儒家文化的思考与追寻。在这种追寻中,儒家文化可谓基石所在,尽管它只是一种非宗教性的文化流脉,但却能够以坚韧的生命力和恒久的影响力统治国人意识形态数千年,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1]
陈忠实在《白鹿原》中塑造了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白鹿原》的众多人物中,作家力透纸背的书写更多地集中在把儒家文化奉为圭臬、对儒家文化全盘接受的族长白嘉轩身上,作为白鹿原的族长,他始终严格恪守儒家的文化传统,是农耕社会中封建文明与封建糟粕的集中体现。
一、恪守仁义之道
在《白鹿原》中,最能体现白嘉轩恪守儒家文化的是他用一生践行的“仁义”二字。儒家文化注重“仁”,孔子将其作为最高的道德原则和道德境界,孟子发挥孔子的仁学,将仁义看作是道德行为的最高标准,后人对于“仁”、“义”的论述更是见诸于儒家文化的诸多典籍中。《白鹿原》中的白嘉轩无疑就是一个完整诠释仁义的人,他思仁重义,无论经历怎样的风波,在为人处世和治理家庭中始终将克勤克俭、慷慨大方、以德报怨、临危不惧等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支撑着自己仁义的思想内核。因不满苛政猛于虎的政府,白嘉轩用“鸡毛传帖”的方式起义,在交农事件中,鹿三于情急中替他出头,他对鹿三说“三哥!你是人!”从他对鹿三的评价可以看出,白嘉轩对人的认识,即讲仁义、重气节、有担当。白嘉轩重视自身的修身自省,远离朝堂政治,追求精神上的平淡恬静,对于出任白鹿县参议会的议员,他这样表明自己的态度:“嘉轩愿学为好人。自耕自种而食,自织自纺而衣。不愿也不会做官。”他时刻慎独的精神是一种对自身要求的自觉,《乡约》中“仁义白鹿村”更是白嘉轩一生所要数理的丰碑。
在白嘉轩一生当中,除了以时刻慎独要求自己,他还将仁义的精神延伸到对待他人。白鹿村开办学堂,白嘉轩让自己的儿子去接受儒家的传统教育,同时出资让长工鹿三的儿子黑娃也去学堂,深信“穷汉生状元,富家多纨绔”。当白鹿原降临了旷日持久的旱灾造成了闻所未闻的饥馑时,白鹿村一次次上演了饿死人的惨剧,甚至出现吃人的事情。邻村干活的长工都被主家辞退,能吃的树和草都被悉数挖去,但是仁义的白嘉轩始终没有想过辞退鹿三,即使鹿三主动请辞也被白嘉轩拒绝了。“有我的吃的就有你吃的。我吃稠的你吃稠的,我吃稀的你也吃稀的;万一有一天断顿了揭不开锅了,咱弟兄们出门要饭搭个伙结个伴儿”。白嘉轩作为地主,在饥馑之年能够对鹿三如此慷慨大方实在是难能可贵。鹿三在被田小娥鬼魂附身以后,身体和心灵上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无法承担更多的劳动,但是白嘉轩对于长工鹿三却如同家人一样,在子女面前以身作则,对他极尽主仆间的仁义。此外,对那些与他为敌的人,白嘉轩依然以仁义之礼待之,黑娃落草为寇,抢劫了白鹿村,就因为看不惯白嘉轩腰杆挺得直,便对他进行了报复,然而到了黑娃回乡祭祖的时候,他却用最高的礼节进行了回报,白嘉轩对仇视自己报复自己的黑娃给予了最大的宽容,并试图让鹿三和黑娃父子两冰释前嫌。他对黑娃以德报怨,以族长的宅心仁厚谅解了黑娃,而支撐他能这样做的原因来自于他对传统文化的自信,对传统文化强烈号召力的深信不疑。
二、秉承耕读传家
白嘉轩不仅将“仁义”思想贯穿于自己一生做人的人生准则中,也将“仁义”和“耕读传家”的思想灌注在整个家风中。他谨记家族祖训,修建学堂,给孩子们提供学习传统文化的教育场所,在孩子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之后,他秉烛展示白家“耕读传家”的思想,并重温了镌刻在庭院的“耕织传家久,经书济世长”的对联,让儿子们能够深切体会其中的意思。他对未来白鹿原的族长白孝文的教育更是身体力行,“农协”在白鹿原掀起“搅风雪”,他对白孝文关心农协斗争采取的态度是“这跟咱屁不相干嘛!你该操心自己要办的事。”他致力于规划自己家庭的生活,并时时处处对儿子进行点化教育,白嘉轩明白自己是个庄稼人,要参加劳动,要珍惜粮食,他也把这种思想传承给了下一代,让儿子进山随鹿三背粮,目的是为了让“碎崽娃子明白啥叫个粮食”,珍惜粮食的来之不易。在遭灾受难之际,他将白家传久不经的钱匣匣儿故事说给他的两个儿子,让他们明白祖先创业的艰难,并且嘱咐儿子务必照看好鹿三,有恩必报。此外,白嘉轩与朱先生的往来关系更是体现了他对儒家文化思想的信奉,无论是自己家里的日常事务,白鹿原的农活、宗族事务,或是时政大事,白嘉轩总会和知识渊博的朱先生沟通,妥善维护好自己周遭的人和事。
在对待自己婚姻和家庭的态度上,白嘉轩始终坚持对家族血脉的传承,对子孙后代的严格教育。儒学讲求孝道,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作为家族的长子必须要承担起传宗接代的重任,然而白嘉轩的婚姻之路并不平坦,“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在母亲的再三坚持下,他始终恪守儒家文化的正统观念,经历了失去六房妻子的痛苦和百姓们对新任族长的种种揣测,承受着来自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后,他终于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使命。在一次又一次的娶妻过程中,白嘉轩全家上下不惜变卖多年积累的财富,无视众人的非议,这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完成绵延子嗣的使命,更重要的是白嘉轩本身对家庭的关注和重视,他始终秉承耕读传家的理念,踏踏实实地在土地上耕种、收获,让子孙后代们熟读儒家经典,端正他们的思想观念。
三、维护祠堂权威
白嘉轩还将对儒家文化的追求体现在处理宗族事物中和维护祠堂的权威中。在白鹿原中,祠堂是极为重要的意象,它不仅是空间的所在,更是一种文化的象征,作为渭河边的一个小村庄,在作家呈现的五十多年的历史变迁中,白鹿原被动地卷入了时代的洪流中,但其中仍然保留着中国传统农村特有的元素。祠堂就是其中之一,白鹿原中的很多事情都与祠堂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这个空间意象甚至决定了一些人的归宿和生死。
白嘉轩在完成了自身对于家族延续的任务以后,将精力放在了家族的事务上,他作为新任族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缮祠堂,此举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白、鹿两家的和谐相处,这一阶段也是白鹿村人对儒家文化的认同高峰。将修复完善祠堂中的一部分作为学堂,并请朱先生寻觅老师教授四书五经,也体现了白嘉轩对儒家文化的尊崇。作为白鹿原的族长,他在辛亥革命过后,想到的是“没有了皇帝的日子怎么过?”在姐夫朱先生的帮助下他们订立了《乡约》,“教民以礼义,已正世风。”白嘉轩组织村民们诵读《鄉约》,使白鹿原上杜绝了鸡鸣狗盗之事,呈现出一派政治清明之景,他时刻维护着白鹿原上传统文化的权威,亦对不符合儒家文化的人事极尽所能的进行了限制。在订立《乡约》之后,白嘉轩对沉迷于赌博和抽大烟的村民进行了严重惩罚,督促他们痛改前非,走上正道。
他对祠堂神圣地位的维护主要表现在不允许田小娥进入祠堂,在白鹿村,新媳妇进祠堂祭拜列祖列宗是一项庄严且隆重的仪式。然而黑娃与田小娥的结合并不是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田小娥原本是郭举人的小妾,后与黑娃发生私情被休,被带回了白鹿村。她作为封建时代的女性,因为私通而声名狼藉,没有恪守妇道,在白嘉轩的眼里,田小娥和黑娃的结合无疑挑战了儒家文化的权威,而祠堂作为这一文化的空间意象,成了田小娥无法逾越的一道门槛。之后田小娥因为与狗蛋的“淫乱”之事而遭受惩罚,再一次证明了传统文化的权威。白嘉轩对此事的果断处理也体现了他维护传统文化的决心,他聚集了白鹿原年满十六岁以上的男女,让白孝文组织惩罚仪式,并且选诵乡约条文和族法条律,对田小娥和狗蛋进行了各四十刺刷的惩罚。此外,白嘉轩对儿子白孝文的惩罚更是捍卫了自己立家立身的纲纪,对白孝文辱没先祖,与田小娥厮混、堕落抽大烟的行为依照族法执行了刺刷的惩罚,面对众人的跪谏、母亲妻子的劝阻,他无动于衷,对白孝文的行为也只是冷冷地说“按族规办”。因为他清楚地认识到祸殃家族的大害必须尽早诛除不能手软,否则会破坏白家世代传下来的规矩和律法,白嘉轩时刻谨记自己对祖宗律法、对文化传统的守护责任,他的一言一行都体现了对儒家文化的尊崇。
四、结语
白嘉轩对儒家文化的信奉很大程度上维护了白鹿原的安稳和发展,保障了百姓们的基本生活,可以说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传统文化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产生了巨大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形成了中华民族的集体无意识,对政治、人伦精神、人们的思维方式乃至生活观念和社会习俗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中华民族性格的根底,[2]但是当发生巨大的社会变动和历史转折时,他因循守旧的思想观念则会带来一些局限性,总体来说,白嘉轩可以说是一个传统儒家文化的守道者,而这些也是《白鹿原》的整体文化背景,是陈忠实先生想要透过文本传达给读者的文化理念。
参考文献:
[1]罗成琰,阎真.儒家文化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J].文学评论,2000(1):62-72.
[2]祁小绒,杨晓歌.无根的飘零者——《白鹿原》黑娃形象分析[J].广西社会科学,2006(3):137-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