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丽生回忆护送刘少奇过太岳

裴丽生+李国庆

刘少奇是在1942年3月19日上午，从华中阜宁单家港出发的。他们一行先在八路军一一五师教导旅十三团护送下，越过封锁线。于4月初到达山东东海县中共中央山东分局和一一五师驻地。7月下旬山东分局派教二旅旅长曾国华率一个侦察分队护送到微山湖湖西铁道游击队，又由湖西区军分区唐亮司令员护送至鲁西南后，由定曹游击大队程书勋大队长负责护送到冀南浚县，再由东进纵队三八六旅三团长刘杰三于8月下旬护送到河北涉县赤岸村一二九师师部。9月18日，刘少奇到达山西辽县（左权县）麻田村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驻地，受到彭德怀和杨尚昆、邓小平、滕代远、陆定一等领导的热烈欢迎。在听取了北方局的工作汇报后，刘少奇深入到武军寺、上下南会等村庄进行调研，及时指导双减工作的开展。

10月初，我作为太岳行署副主任，陪同太岳区党委副书记聂真前来总部汇报太岳区的工作。我们先向邓小平汇报工作，又去拜见了彭总，彭总又让我们去看望了刘少奇同志。之后彭总指示聂真和我，要我们一同护送刘少奇通过太岳区转赴晋西北。大约在10月中旬，我们与刘少奇一行22人（他们中有王前、吕振羽夫妇，吴信泉夫妇，王少庸夫妇和新四军一师无线电台长陈士吾，机要员王琪、王剑青、江明及警卫班魏良彬、炊事员等），共40余人在总部部队护送下来到武乡王家峪。在王家峪住的六七天里，聂真和我向刘少奇汇报了太岳区及开辟晋豫区的各项工作以及如何长期埋伏，以合法形式建立根据地，巩固党的各级组织，开展党的秘密工作等问题。刘少奇肯定了我们的成绩，说：“你们搞得很好。对敌斗争的方式方法，极其重要，过去陈独秀、李立三如果不搞‘左倾路线，注意隐蔽，我们党就不会遭受那样大的损失。”刘少奇还根据自己几十年的斗争经验从理论到实践解答了聂真和我提出的一些工作实际问题。当我们汇报如何利用“两面派政权”开展抗日工作时，刘少奇即刻严肃指出，不能叫“两面派政权”，这不符合马列主义（观点）思想，“两面派”实际是“一面派”，建设“两面政权”是目前特殊条件下我党对敌斗争的手段之一，是利用合法身份，向敌人斗争。尤其在边沿地区我们一定要很好地掌握“两面政权”，充分利用“两面政权”，同日军斗争。

刘少奇住王家峪时，正值三八五旅各团在这里培训。刘少奇听取了三八五旅旅长陈锡联关于部队配合当地政府开展麻雀战、保护秋收、开展整军等工作的汇报。刘少奇当时化名胡服，这是高度机密，而且他化装成穿长衫的商人，其他随同人员及警卫都是伙计便装打扮。我们从王家峪出发时，三八五旅遵照北方局和总部的指示，为确保安全，派十四团护送刘少奇和我们一行通过白晋路封锁线。临行前刘少奇专门向十四团团长马忠全询问了白晋线过路处日军的情况。经过周密的侦察和细致的部署，10月18日，我们在马忠全团长指挥下从王家峪出发向沁县、襄垣交界的虒亭镇急进。当夜到达小河与虒亭间的白晋线过路段时，襄垣游击大队副大队长曹立身已率领基干连和一区区分队协同太行白晋武工队在内线配合下，前来护送。十四团各部盯守着敌据点，时刻观察敌人的动静，当我们从赤壁村经过白晋线时，敌人炮楼打了一阵枪，十四团立刻进行了猛烈的还击，刘少奇看到后对随行人员说：“我们八路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刘少奇顺利越过白晋线后，迅速与先期到达的由太岳军区参谋长毕占云（中将）率领前来迎接的决一旅一部和太岳白晋武工队会合，刘少奇告别了马忠全后，继续西进。十四团在刘少奇一行通过两小时后，开始毁鐵路，割电线，吸引敌人注意力，以掩护刘少奇过路的行动。刘少奇与我们一行于10月19日到达沁县松交村，在听取了太岳一地委书记顾大川（河北定县人）和军分区司令苏鲁（少将）汇报后，就马不停蹄地向太岳区党委所在地沁源县阎寨村急进。10月20日到达阎寨后，恰遇日军冬季大扫荡开始。10月20日，日军从白晋线和同蒲线纠集9个大队，7000余兵力及伪军共3万人，由日军第一军参谋长花谷正指挥，分九路同时向太岳和太南区发动了为期三个月的“全山西秋季剿共作战”，形势的突变使刘少奇一行的行程发生变化。当天他们即随同太岳区党委领导薄一波、安子文、陈赓等转移到临屯公路以南，属安泽县的桑曲村。转移当天，刘少奇向太岳区党委领导、党校及干部作了形势报告，介绍了华中根据地发动群众的经验，并针对太岳区的实际作了重要指示，他说：“经过武装斗争，开辟和建立了根据地，建立了政权，就要巩固根据地，巩固根据地的中心一环，就是广泛深入地发动、组织并教育基本群众，以提高其觉悟。只有把基本群众极大地发动起来，政权、财经、党的建设、统一战线等一切工作才能更有基础，依靠群众是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原则。”刘少奇的指示使我们对根据地建设的规律，从理论上有了新的认识和飞跃。在此刘少奇还听取了薄一波、陈赓、安子文同志关于太岳区各项工作的汇报。并切中要害地批评了太岳区工作中的主要问题，即忽视了发动群众这一中心环节及减租减息运动没有深入开展。尤其在听取了关于沁县开展“反维持”斗争中“两面政权”创立的一些斗争方法时，予以了肯定。为此，刘少奇在平介县（于1941年设置，原属晋绥边区晋西南工委领导，1948年晋中地区解放，该县撤销）隐蔽时，于11月21日专门就“两面政权”建立一事给薄一波、陈赓、安子文回复了一封长信，刘少奇在信中指出：“……在敌占区，我们的方针是合法斗争与非法斗争的联系；反对进行合法斗争是不对的，要用合法的团体即担负公开合法工作的同志，如革命的伪村长、伪自卫团长、伪新民会长等去进行非法斗争也是不对的；但只进行合法斗争，而不同时分出另一部分革命者去进行非法斗争，也是不对的。”少奇同志的信就如何正确理解使合法斗争与非法斗争既相联系，又有分工，而不是混合在一起的问题，从理论和实践上阐明了这个问题，对于太岳区今后对敌斗争工作起到指导性的意义 。少奇同志利用反扫荡的间隙向太岳区同志们讲了如何集中兵力作战，把战略上的劣势变为战术上的优势，如何对国民党顽伪采取又拉又打，打中有拉，拉中有打的策略，以及如何认真贯彻党的统战政策，团结中农的问题。同时对如何实行领导与群众相结合，一般与个别相结合的领导方法等对日斗争中的方针策略也作了讲述。endprint

由于这段时间正值日军的大扫荡，为了刘少奇回延安的行程和安全，区党委仍指派由我（因我曾任过河东办事处主任，我任行署副主任也主管这一地区，对情况熟悉，所以仍派我护送）和毕占云参谋长负责少奇同志的护送任务。我们与区党委又向北转移到大林区的怀布峪附近。在随同区党委和军区的转移途中，刘少奇亲眼目睹了沁源军民运用地雷战反扫荡的战斗场面，就向陈赓询问有关地雷战的情况，听完陈赓的介绍，刘少奇高兴地说：“这是多么鼓舞人心的场面啊！只有我们根据地的广大劳动人民和人民子弟兵，才能发挥这样的机智和创造，才能这样勇敢！地雷战是群众性的武装斗争的新形式，要重视这种创造和战果，及时总结经验，进行推广。”少奇同志又专门对毕占云说：“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的英勇果敢精神，是任何力量也不能战胜的，地雷造的越多，推广的越精，就能给敌人更强大的打击。我看地雷战可以深入研究，要把毛主席的办法，运用到地雷战上来，总结经验，大大加以推广发展。还可以提供给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去考虑。”1943年，太岳军区遵照少奇同志的指示，全面开展了地雷战训练班，开创了民兵地雷战到处打击敌人的新局面。

早在1942年初，为了保证中央与各根据地文件及时传送和干部安全过往，遵照中央指示，太岳区就已在西线建立了由沁源县北部涧崖底村经平遥县彭坡头村过同蒲路到平介县北辛武的交通线和北沟村过同蒲路到北辛武的两条交通线。由于区党委是日军扫荡的主要目标，经研究决定让少奇同志一行尽快与区党委分别行动，走第一条交通线过平介。这样军区电令太岳三分区司令、洪赵支队政委解学恭（曾任天津市委书记）率洪赵支队前来接应。我们在沁源县交口附近的村庄时，解学恭率二个连前来接受了任务。这样洪赵支队按预定方针迅速脱离敌人扫荡区，向北经沁源县北部的阳城、定阳、紫红、官滩、汝家庄、红崖上、胡家沟于当日傍晚到达绵上县（1942年10月，我党以山西沁源北部地区设置绵上县，1945年日寇投降后并入沁源县）涧崖村宿营。

刘少奇这时又更名叫许兴仁，人称老许，许先生。因时值冬天，沁源的气候又偏冷，因而刘少奇头戴火车头帽，穿青布夹衫，布底鞋，仍化装成商人模样。由于形势严峻，为保证过路的安全，刘少奇在涧崖底住到11月上旬，在这期间我陪他深入到农村进行了群众生活、斗争方面的调研。为了安全通过同蒲铁路和汾河封锁线，这是敌人封锁最严密的地带，几经研究后我们调来平遥县委书记王炯和县长兼平遥县游擊大队队长赵力之，平介县委书记成克及组织部长、保卫部长等，共同制定了过路方案后，这才离开涧崖底向晋中平川敌占区挺进。

刘少奇一行在平遥县游击大队和洪赵游击大队的双重保护下，在平遥县和平介县两县领导的共同运筹下，当天急行百里到达彭坡头村，又趁夜由京陵村越过同蒲线，和平介武工队接上头。平遥县公安队长胡茂盛组成3个连300余人的护送队，于11月21日晚12时左右，将队伍中的6匹骡马的马蹄用棉布包扎好，以免发出声响，在内线的通力合作下，穿越铁道线，然后将任务交由平介县委书记成克负责。在到达蒋家堡后又趁夜用两条船分六次将人马渡过了汾河，此后队伍由西良庄到达仁庄。在过太汾公路与晋绥区接头时，因数次未能接应上，导致少奇同志在敌占区隐蔽几夜，这里是敌占区的心脏，是在敌人同蒲线、汾河两岸、太汾公路严密构造的三道封锁线中，因而上至党中央毛主席下至太岳、晋绥两地区党委领导都十分担心刘少奇的安危。就在刘少奇又住仁庄这晚，即11月22日晚，毛主席知道刘少奇的处境后，特来电予以关注。其时，晋绥军区早已命令三五八旅七团政委杨秀山率七团一部和七一六团一营前去太汾公路接应刘少奇。第一次由于敌扫荡未能接应上，第二次由七团和军区特务团在晋绥八分区部队协同下终于在马西村接上头。我完成任务后与少奇同志告别，并安排成克继续护送。后听成克汇报时讲，在到达崖头村后，刘少奇对护送完成任务的平介县委书记成克和武工队给予了表扬和鼓励，并赠送了子弹。

刘少奇一行之后在杨秀山的护送下顺利到达兴县晋绥中央局，稍作休息后，于12月30日回到延安。刘少奇回延安，一路上受到党中央毛主席的数次电报指示，要求各根据地必须确保安全。刘少奇一行在长达九个月的时间，行程3000多里，从春走到冬，越过敌人103道封锁线，几经艰难险阻，终于回到延安，顺利地参加了七大的组织领导工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