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
摘 要:作品中的生命意识往往反映了作者对于自身存在价值的反思。在南宋词人蒋捷词集《竹山词》中,不乏一些关于生命意义的描写或对于生命价值的思考,从中可以看出蒋捷在宋亡以后作为一名南宋遗民对于个体及国家的思索与矛盾。
关键词:《竹山词》 生命意识 遗民心态
生命意识是我国文学抒写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主题。从《诗经·卫风·氓》中“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的对比,到《离骚》中“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的感叹,都体现了作者对于生命意识的深刻思考。在对于生命意識的描写中,“以人为本位的人文精神的高扬,表现出对吸纳天地、囊括自然的理想人格的追求”{1},作者往往能够在描写中反映自己对于自我价值、自我追求的一些看法与思考,《竹山词》也不例外。《竹山词》为南宋末年词人蒋捷的词集,共收词九十三首(又一阙),其中有一些对于生命意识的描写,让人们可以在千年后重新感受到这位南宋遗民词人一生中的凄凉与矛盾。
蒋捷,字胜欲,号竹山,江苏阳羡人,世称“竹山先生”,为宋元之际词人。蒋捷与王沂孙、周密、张炎合称为“宋末四大家”,其词多抒发故国之思与漂泊之感,“炼字精深,调音谐畅,为倚声家之矩”(《四库全书总目·竹山词》),又在刘熙载《艺概》中被其称为“长短句之长城”。然而南宋灭亡之时,蒋捷选择作为南宋王朝的遗民,在元初的乱世中,靠隐居来度日。“‘遗民一词有两个含义,一指亡国之民,二指改朝换代后不仕新朝的人。前一义与隐逸无关,后一义的遗民则是隐逸的一种。”{2}由此可见,蒋捷不仅仅是一位南宋遗民,更是一位隐逸者。在蒋捷的前半生中,因为元兵的南侵以及社会的动乱,使得蒋捷经常在江浙一带游荡,这时期的作品往往有着深沉的对于生命流逝以及人生愁苦的悲哀。而在整个隐逸的过程之中,蒋捷对于故国的怀念、对于自己人格精神的标榜、对于一个悠闲自在的隐居环境的歌咏,都构成了其作为南宋遗民而应有的遗民心态的一部分。
一、漂泊离乱中对于生命流逝、人生易老的哀叹
在南宋覆灭、元朝大举南侵之际,蒋捷漂泊江湖,游历于江浙一带。因而在他的词中叙述漂泊离乱的苦难时,往往也夹杂着其对于生命流逝、人生有限的感慨。“《竹山词》从遗民流浪者这一特殊视角观察,体验与反映当时社会生活与心理情趣。”{3}蒋捷记行漂泊之词所反映的不仅仅有自己的感叹,更有描述当时社会对宋元之际大变革的群体倾向。对于蒋捷这一部分词作中的生命意识,主要从以下几点来表现。
在蒋捷的词作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他对于一些意象的选择。如其词作中的“残阳”“夕阳”“西风”等意象的频繁出现。
落日澹无情。——《少年游》
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女冠子·元夕》
秋痕依赖西风扫。被西风、翻催鬓,与秋俱老。——《贺新郎·秋晓》
蒋捷这几首词作于南宋灭亡之后,可见其对于故国之哀伤意味。一方面,“夕阳”象征着已经被毁灭的国家,另一方面,夕阳迟暮又象征着生命的即将完结,遗民们在国破家亡之后对于自我存在价值的否定以及对于生命沉重的思索与悲痛。《竹山词》中“客”字也常常出现,体现了词人在生命归属感上面的深深叹息。而“客”字的频繁出现又不仅仅是因为词人在南宋灭亡后为躲避战乱几次漂泊,更重要的是对于取南宋而代之的元朝,词人从心理上便没有接受,所以对于新朝,词人便以南宋遗民,即“客”的身份对待。诸如“客思满鸥汀”(《少年游·枫林红透晚烟青》)、“送春归、客尚飘蓬”(《行香子·舟宿兰湾》)、“壮年听雨客舟中”(《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等等,都是词人有意识地强调“客”这个字,不仅用“客”来烘托自己漂泊江湖的无奈以及对于自身生命无所归依的慨叹,更契合了词人作为南宋遗民应具有的遗民心态。其词中“老”字也频繁出现。据统计,在蒋捷现存的九十三首(又一阙)的词中,“老”字竟然出现了十余次之多。{4}这不能不说明蒋捷作为一名遗民词人,对于时光的流逝有着异常的敏感。而其他的像“愁”“恨”等字也在《竹山词》中多次出现,表现了词人在国家灭亡之时无能为力,国破家亡之后唯有陷入对于故国的怀念与叹息之中。
《竹山词》中很多为伤春悲秋而作的词,词人通过惜春与悲秋,来表达自己对于光阴流逝之感慨。如:
匆匆过、春是客。——《应天长·次清真韵》
未有蝉前,已无蝶后,花事随逝水。
——《永遇乐·绿荫》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
——《声声慢·秋声》
“匆匆过、春是客”二句,“当是从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中‘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借鉴而来”{5},可见词人对于时间变化之敏锐。蒋捷词中也往往存在着今夕之对比,诸如“壮年夜吹笛去,惊得鱼龙嗥舞……怅今老,但蓬窗紧掩,荒凉秋愫”(《喜迁莺·金村阻风》),“昨夜春寒,今又春寒”(《一剪梅·宿龙游朱氏楼》),“少年听雨歌楼上……壮年听雨客舟中……而今听雨僧庐下”(《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等等,通过今昔对比,表现生命流逝之迅速与无奈,“(蒋捷的词)大体上都蒙上了一层时代的苦难色彩,或浸透一种哀怨凄凉的悲调,或多或少地表现出沉郁的气息”{6}。
同时还应注意的是蒋捷词中的对比手法。如其《行香子·舟宿兰湾》一词: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送春归、客尚蓬飘。昨宵谷水,今夜兰皋。奈云溶溶,风淡淡,雨潇潇。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料芳、乍整还凋。待将春恨,都付春潮。过窈娘堤,秋娘渡,泰娘桥。
开头即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样一种极为生动活泼的生命情态描写,给人以春天生机勃勃之感。但是次句即出现了“飘蓬”这样一个无根无依的意象,“昨宵谷水,今夜兰皋”则与像“飘蓬”一样的江上客所对应,“料芳、乍整还凋”一个突然转折,原本生机勃勃的春天在此时已经过去,剩下的都只是残枝败叶,与开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形成强烈的对比。而蒋捷在词中对于景物描写的颜色上,经常会用红和翠两个色系,蒋捷词中“有六十一处红色系词,绿色也有多处”{7}。看见“红翠”两个色系的颜色,我们往往会有生机勃勃之感,但是蒋捷词最后却把这种生机勃勃之感与凄凉现实做一个比较,让读者深刻地体会到时光流逝之无情。
蒋捷在词中对于生命意识之描写都透露着一种难言的悲伤与哀怨,但正如王水照先生所说:“表面看起来是如此颓废、悲观、消极的感叹之中,深藏着的恰恰是它的反面,是对人生、生命、命运、生活的强烈的欲求与留恋。”{8}在蒋捷漂泊的过程中,其词作所抒发的那种对于生命流逝、飘零无依的感情,都体现了词人在亡国后所具有的“遗民心境”中的那种悲哀与凄凉,也寄寓了词人对人生、命运的深深思索与感慨。
二、叹惜时光中孕育对故国的思念
南宋德二年(1276年),元军攻克南宋都城临安。三年后(1279年)崖山海战宋军战败,宋末帝赵随丞相陆秀夫跳海,南宋灭亡。元朝在结束统一战争之后,于统治疆域内实行极具种族主义的“四等人制度”;同时又实行了各种对于汉人的不平等的法律,使得汉人尤其是淮河以南的“南人”时时处于被压迫之中。在此期间,那些江南儒子们“饱尝了兵火流离的巨大痛苦之后,被蒙元统治阶级作为一整个阶层加以抛弃,从原来‘四民之首的座上宾一下子成了社会最底层的不幸者”{9}。他们在毫无知识分子尊严可言的社会环境中怀念故国、在颠沛流离的逃难过程中怀念故乡之时,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呐喊:“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王沂孙:《眉妩·新月》)“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楚囚对泣何时已?叹人间、千古真儿戏!”(汪元量:《莺啼序·重过金陵》)而对于昔日故国繁华热闹的都市、国破后一片狼藉的残砖败瓦,以及对于时光流去之无情,蒋捷的《女冠子·元夕》写出了发自内心的悲痛与无奈:
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元夜即上元之夜,就是所谓的元宵节。据与蒋捷同时的文学家周密《武林旧事》中所载,宋时的元宵节“一入新正,灯火正盛……邸第好事者,闲设雅戏、烟火,花边水际,灯烛璨然,游人士女纵观,则迎门酌酒而去”{10},可见当时之热闹盛况。在南宋遗民文人的心中,元宵节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节日。但是在元代,对于中原传统节日的漠视,让那些遗民文人心中落差更大,他们无法表达,便往往诉诸诗词之中。在这首词中,上阙描写了昔日元宵节之盛况,让人心生向往。但是下阙突然一转,“江城人悄初更打”,一片热闹繁华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远处隐隐约约的打更声,“徒转今情,哀痛无比”{11}。这种怀想反而表现出词人绝望的心理,正因为他对于故国的深切情感,在往日繁华都付之一梦,元朝统治之下,那些东西都不可能再看到了,所以词人更加想从回忆中去感受那种故国的美好。正如生命一般,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却值得回味一生的,但是不得不说,这种回忆幻想无疑是徒劳的,反而会更增加词人的痛苦。于是,词人要“把旧家风景,谱成闲话”,以寄托自己那永远无法忘却的故国之思。词的最后明显化用了杜牧“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一句,词人听到邻家少女的歌声,心中涌起不知是悲是喜的矛盾感情。词人在这首词中的今昔对比运用得恰到好处,在梦中怀念的故国元宵节,与现实中更声悄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仅把词人在亡国后的一腔哀怨刻画得淋漓尽致,也表达了一种时光荏苒、物是人非的生命之痛。
另一类需要注意的是蒋捷所写的“思妇词”,如《探春令》一首:
玉窗蝇字记春寒,满茸丝红处。画翠鸳、双展金蜩翅。未抵我、愁红腻。 芳心一点天涯去。絮遮住。旧对花、弹阮纤琼指。为粉靥、空弹泪。
词人借女子之口来抒发自己离乡怀远之情。丁绍仪在《听秋声馆词话》中说:“因思南宋末季,士多悯世遗俗,托兴遥深……竹山追念乱所由起,既往莫咎,故托诸闺儿女,慨乎言之。”{12}我们当然不能像谭献所说“作者之心未必然,而读者之心何必不然”,这样来解读作品,但是在一定的环境与条件下,我们却可以从这个角度试着来解读作品。词的首句写了女子当窗写字,然而是写给远行的良人,还是写给哀怨的自己,恐怕只有她知道。而后“未抵我,愁红腻”则写出即使是题字作画,仍不得消解女子的哀愁。下阙“芳心一点天涯去”点明了女子所愁为何,即为那远行天涯的良人而愁。“为粉靥、空弹泪”,白白地在等待中消耗自己的青春年华,怎能不让人满心酸楚?这首词透露出一种人性的关怀色彩,又可以说正是蒋捷自身的写照。词中的女子就好比蒋捷自己,而词中的良人就是已经灰飞烟灭的南宋王朝。蒋捷在国破家亡之时无力去拯救自己的国家,因而此时只有满心酸楚,却又无能为力,白白地空度剩下的光阴。可以看出,在蒋捷的词作中,有很多都抒发了对于时光流逝、光阴虚度的感慨与无奈。因为他作为南宋的遗民,对于国破家亡怀有一种深深的自责之感,如钱穆所说:“所谓‘自觉精神者,正是那辈读书人渐渐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种感觉,觉得他们应该起来负担着天下的重任。”{13}词人肩负着天下的重任,却无力挽救破败的国家,这不能不让他对于自己剩下的人生产生一种消极之感;更重要的是,他会一直去回想往日故国的点点滴滴,进而沉浸在这种幻想之中,对于身在故国之时时间流逝之快、身在新朝却度日如年这种对于时间的感觉做一个对比,而感叹人生与生命的意义。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蒋捷的词作中有如此多的对于时光、生命的感叹。
三、“尚气节”的人生选择及对“隐”的追求
王兆鹏在其《宋南渡词人群体研究》中提出词史上有台阁、元、南渡、中兴、江湖、遗民六大词人群体。宋元之际的遗民词人,在南宋覆灭以后,大多都过着隐居的生活,也有在参加抗元斗争失败后不得已而隐居的。但是,他们都保留着一颗忠于宋室的心,拒绝与新朝合作而不惜終老于山林,因此这一时期的隐逸之风大盛,蒋捷也是其中之一。
在蒋捷的咏花词中,不少词作都体现了这种“隐”的意识及自身不仕新朝的高尚情操,如《南乡子·黄葵》:
冷淡是秋花。更比秋花冷淡些。到处芙蓉供醉赏,从他。自有幽人处士夸。 寂寞两三葩。昼日无风也带斜。一片西窗残照里,谁家。卷却湘裙薄薄纱。
词以咏黄葵而起笔,“冷淡”便是黄葵的特点。而与芙蓉的“美艳供人醉赏”相比,黄葵更在乎的是幽人处士的夸赞。不怕寂寞无人观赏,也不怕晚风吹拂,黄葵始终在无人处静静开放。词中“黄葵”便是作者的自比,而“芙蓉”便是那些谄附于新朝从而身居高位、放弃了自身气节的人。以黄葵“冷淡”的个性来比喻隐士不为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所动的淡泊名利的高尚情操,使得这首词不仅仅只是一首咏花词,这是一首词人抒发自身理想的词。
再看另一首为他人而作的寿词《念奴娇·寿薛稼堂》:
稼翁居士,有几多抱负,几多声价。玉立绣衣霄汉表,曾览八州风化。进退行藏,此时正要,一著高天下。黄埃扑面,不成也控羸马。 人道云出无心,才离山后,岂是无心者。自古达官酣富贵,往往遭人描画。只有青门,种瓜闲客,千载传佳话。稼翁一笑,吾今亦爱吾稼。
从寿词出现以来,词人们在写寿词时无一不是“为传王母金篆,祝千岁长生”(晏殊:《长生乐·阆苑神仙平地见》)、“祝千龄,借指松椿比寿”(李清照:《长寿乐·南昌生日》)这种已经形式化了的描写,而蒋捷这首词则别具一格,词中不仅没有祝寿词应有的祝长生之语,在用典上也不是满篇道家神仙的典故,而是把薛稼堂的一生做了一个概括,对于其隐居的生活大加赞赏,并鼓励其坚持下去。在寿词这种题材中,蒋捷一反人们对于“千岁长生”的追求,极力赞赏“种瓜闲客”这种悠然自在的隐居生活,表达了蒋捷自身在当时环境下对于生命意义的价值判断。
蒋捷的词作还体现着一种所谓的“封闭意识”{14},在江山易主、神州陆沉之时,蒋捷无力承受这种家国之痛,选择了把自己封闭起来,过着隐居的生活,甚至于当时“南宋遗民故老,相与唱叹于荒江寂寞之滨,流风余韵,久而弗替,遂成风会”{15},蒋捷也没有加入。他在隐居之中又时常幻想着南宋破灭前的种种美好的生活,感慨于现实的落差,因而在词作中往往抒发一种“悲欢离合總无情”(蒋捷:《虞美人》)的生命感慨。
同时,在蒋捷的词作中还有不少对于隐居的向往以及对于富贵的鄙夷,诸如:
半世踏红尘,到底输他村景。——《如梦令》
人间富贵总腥膻,且和露、梅花三嗅。
——《步蟾宫·木犀》
富贵云浮,荣华风过,淡处还他滋味多。
——《大圣乐》
元朝在南宋灭亡,社会逐渐稳定下来之后,也曾进行过一些对于隐居人才的访求,“诏求山林间有德行、文学、识治道者”{16},但是效果并不好。蒋捷也曾被人所举荐,据《宜兴县志》卷八记载:“(蒋捷)元初遁迹不仕,大德间,宪使臧梦解、陆交荐其才,卒不就。”可见蒋捷隐居之举并非一时兴起。
而隐居生活中的悠游山水对于蒋捷那种徘徊于“南宋灭亡之前感慨时光流逝之快,元朝建立后哀叹生命无所意义”的矛盾心态得到了些许的缓解,那种满腔悲愤却又无济于事的情绪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宣泄,因而随着时光流逝,故国灭亡的伤痛感也在逐渐淡化,词人在书写过程中也慢慢地体会到了那种隐居生活所应有的悠闲与自在。也难怪郑振铎说:“在四大家中,他的词是最具有自然风味的。”{17}
无论如何,在蒋捷的《竹山词》中,有国破家亡的惨痛经历,也有着宁可终老山林也不仕新朝的高尚品德,更有在无尽岁月中对于自身价值的叩问以及对于故国的深切怀念。但是,在蒋捷的这首对于自己平生总结的词作《虞美人》中,我们最终还是看到了那种对于盛衰宿命的了然与正视: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元人许谦《白云集》卷一有《赠相士蒋竹山》一首,经学者考证,此“蒋竹山”即为蒋捷。由此可知,蒋捷在晚年可能作为相士而与许谦相识。在蒋捷《虞美人》之中,“悲欢离合总无情”一句,“对于南宋的灭亡,他于沉痛中多了几分宿命的淡定。对于自己的一生,他也如相士般冷眼旁观”{18}。在最后,他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人生与宿命,不再纠结于生命的意义与故国的破灭。也正是如此,我们在千年后的今天,才能够剥开层层茧丝,体会到一个真实的、同时也是不幸的南宋遗民蒋捷。
{1} 黄霖等:《原人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8页。
② 张立伟:《归去来兮——隐逸的文化透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213页。
{3} 陶尔夫、刘敬圻:《南宋词史》,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504页。
{4} 葛琦:《试论蒋捷词中的生命意识》,内蒙古师范大学2004年硕士学位论文。
{5} 〔宋〕蒋捷著、杨景龙校注:《蒋捷词校注》,中华书局2010年版,第306页。
{6} 沈家庄:《宋词文化与文学新视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94页。
{7} 衣芳:《蒋捷个性色彩探源》,东北师范大学2006年版,第16页。
{8} 王水照:《宋代文学通论》,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89页。
{9} 方勇:《南宋遗民诗人群体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3页。
{10} 〔宋〕周密:《武林旧事·卷二》,中华书局1991年版,第41-42页。
{11} 唐圭璋:《全宋词》,中华书局1999年版,第2386页。
{12} 唐圭璋:《词话丛编·第三册》,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837-
2838页。
{13} 钱穆:《国史大纲》,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558页。
{14} 余登保、刘双四:《从蒋捷的词作看其自我封闭意识》,《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1期,第102-104页。
{15} 〔清〕赵翼:《廿二史札记》,凤凰出版社2008年版,第474页。
{16} 〔清〕毕沅等:《续资治通鉴·卷一九五》,文光出版社1982年版,第5310页。
{17} 郑振铎:《插图版中国文学史》,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02页。
{18} 史华娜:《论蒋捷及其〈竹山词〉》,陕西师范大学2004年硕士学位论文。
作 者:张 翼,兰州大学2015级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
名作欣赏·下旬刊2017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