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随风里(之五)

2017-09-21 13:30张建斌
东方剑 2017年7期
关键词:陈娟马致远标书

◆ 张建斌

梦随风里(之五)

◆ 张建斌

第五章

秦歌飞快跑进小区,然后冲进某个楼梯,边上楼边给唐小弟打电话。

“喂,胖子,你在家吗?”

电话里唐小弟迟疑了一下,冷冷地回答:“在家,干吗?”

说话之间,秦歌已经来到唐小弟家门口。他掐了电话,直接敲门。唐小弟开门后,一脸鄙夷,但总算没把秦歌赶出去。

“胖子,我记得你有辆摩托车的。现在还在吗?”秦歌知道胖子还在生自己的气,但眼下他早就顾不得这些了。

“在,你想干吗?”

“快,借我用用,我有急事。”

“你有奥迪,还骑摩托,不怕掉价吗?”唐小弟转过身去,也懒得招呼秦歌。

“现在这一片大堵车。我赶时间,不然就坏大事啦。快去找找钥匙……”

秦歌说着就去推胖子。唐小弟瞅了瞅秦歌:“天宇那么有钱,怎么不派架直升机给你啊?”

秦歌焦急,没心思跟这混账较劲,赶紧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唐小弟打量着他:“什么标书不标书,关我屁事。”

秦歌知道胖子还在为上次的事跟自己生气。他一直在奇怪,就为了这事,他犯得着这样跟自己翻脸吗?他什么时候变成正人君子啦?再说那件事就算自己有点私心,可也谈不上特别过分呀。

“胖子,那件事我的确有些不厚道,不过我也没亏待陈娟。这次她来天宇应聘,刚好我主持审核,已经把她录用了。”

唐小弟将信将疑望着秦歌。秦歌憋不住,半真半假追问:“我说胖子,这件事你怎么反应那么大?你是不是看上陈娟啦?”

“狗屁。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德行。明明不喜欢她,还要去利用人家。你小子,现在也学坏了。”唐小弟当然否认,然后找别的借口。这种被女孩子甩掉的糗事,最好一个人都别知道。

“废话。我还不都是跟着你学坏的。”秦歌不耐烦,狡辩。

唐小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跟秦歌继续扯下去,觉得这样很容易被秦歌察觉到什么。于是嘿嘿坏笑两声。秦歌熟悉唐小弟的秉性,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赶紧找钥匙,没空跟你胡扯,快快。”秦歌催。

唐小弟找出钥匙,秦歌便去抢。唐小弟躲闪,不肯轻易给。

“胖子,别逗啦。我这边都急死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明白……”唐小弟慢悠悠地问,“你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怎么就那么喜欢跟我这个学渣混在一起?”

秦歌一愣,急死:“哎呀胖子,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别闹啦,好不好?”

“不。我现在就想知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这对我很重要,秦歌。”唐小弟出奇的固执,而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种表情,二十几年来秦歌从未见过。

“你喜欢跟我这个学渣混在一起,究竟是想映衬出你的优秀,还是想突出我的渣烂?”唐小弟一字一顿,追问。

秦歌非常吃惊。他深深吸了口气,望着唐小弟,暗自转念。

他没有想到唐小弟会这样看待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件事跟他说亮堂。胖子明显是有些误会了。

“现在想起来,我似乎从小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好学生,但我却非常讨厌做好学生,也讨厌跟其他好学生在一起。因为做个好学生,就会失去很多自由,一举一动就必须严格按照某种模式,不能越雷池一步,不能尽情地玩,不能调皮,只能规规矩矩,像个傻瓜一样。我厌烦透了,所以才会那么喜欢跟着你混,喜欢跟着你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开开心心,甚至愿意跟你一起做坏事……我从来都没把你当学渣,你一直就是我的好伙伴。”

这些话秦歌说得掏心掏肺,无限感慨。

唐小弟也有些意外,盯着秦歌:“你真是这么想的?”

“哎呀,我还能骗你吗?胖子,在我眼里,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最能给我带来快乐。但现在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唧唧歪歪起来啦?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哪。”秦歌看表,着急。

“那你跟陈娟之间,究竟还有没有那个意思?”唐小弟还不罢休。

秦歌冲着唐小弟一阵摇手:“我跟她是绝没有可能的啦。”

“陈娟哪点不好呢?”唐小弟摇晃着钥匙。

秦歌耐着性子:“不是说她不好。我从小就不愿意顺从大人安排,逆反心理极强,这你还不知道吗?要不然怎么会不听劝阻,偏要跟你这学渣混呢?现在这种逆反心理已经根深蒂固,成习惯啦,所以才会下意识去拒绝陈娟。”

“你也是贱,宁可去对付宋晓雨这个难啃的骨头,也不想顺从你母亲的意愿,对吗?”唐小弟不屑。

“我就喜欢这样拧。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哈哈。”

唐小弟听到这些,似乎也有些释然。于是就把钥匙丢给秦歌:“给给,较你的劲去吧。”

秦歌松了口气,顾不得其他,接过钥匙,疾步离开。

他对唐小弟今天的表现非常意外。胖子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他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敞亮坦荡,甚至有些厚颜无耻,什么都不会跟自己计较。但现在却变得婆婆妈妈,老揪住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跟自己较劲,就跟更年期提前到来似的,真是奇怪。

秦歌虽说万分纳闷,但眼下却明显不是深究的时候。

唐小弟眼见着秦歌出门,怅然若失。但秦歌今天所说的那些话,却也令他稍稍释怀。

但这毕竟是秦歌的一面之词,想要彻底消除自己多年来心中的疑虑,这些还远远不够。

单说秦歌骑着摩托车,很快就来到宋晓雨跟前。

“快上来。现在不怕堵车啦。一个小时内肯定能赶到威仪公司。”秦歌乐呵呵地冲着宋晓雨喊。

宋晓雨惶然:“可是……我忘带两个文件。”

秦歌紧张:“重要吗?”

宋晓雨点点头:“一份法人委托书和一份安全生产许可证的复印件。这些都是资格预审时必须递交的文件。”

秦歌看了看表:“现在直接赶往威仪公司,我可以保证在下午两点前赶到。但是如果再赶回去拿东西,一来一去,恐怕会误点。”

“决不能误点。你不是熟悉这一带吗?你不是有辆摩托车吗?想想办法,秦歌,我们一定要买到标书。”宋晓雨拉着秦歌的胳膊,大喊。

秦歌望着宋晓雨焦急的模样,咬咬牙:“行,那我马上回去拿东西。你在这等我。”

秦歌说罢发动摩托车。

“我也得回去。”宋晓雨说着,扶住秦歌的腰,飞身上了车。

秦歌不再耽搁,轰着油门,摩托车一头冲进小弄堂。

小弄堂没有车辆通行,但是也狭窄,再加上两边都是民居,相当凌乱,所以行驶起来并不省力。秦歌左冲右突,摩托车摇摇晃晃,好几次撞翻停在旁边的自行车,还差点碰着坐在弄堂里打盹的老人。最危险的一次是有条晾晒在半空的被单垂直落下,秦歌在快速行驶时毫无防备,瞬间就让被单蒙住脑袋,险些就撞到墙上去。

宋晓雨紧紧抱着秦歌,心里满满的紧张、难过和自责。父亲和那么多董事把她推上这个重要岗位,没想到刚开始就出了大纰漏。她不敢想象,一旦购买标书失败,她该怎么去跟大伙交代?

想到这里,宋晓雨难过之极。紧贴着秦歌的后背,眼泪淌落,沾湿了秦歌的衬衣。

秦歌感到后背一阵热乎,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心脏颤抖了一下,腾出手去,轻轻拍了拍蜷缩在自己背上的宋晓雨。宋晓雨就像是一只担惊受怕的小猫,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默默祈祷。

秦歌不断加大油门,但很快又谨慎放松。虽说赶时间,但现在宋晓雨坐在后面,他不想过分冒险飙车。

五月的阳光灿烂,暖风徐徐,空气中散发着各种花粉的混合物,令人有种莫名的感动和沉醉。

就在摩托车强劲连续的轰鸣声里,宋晓雨不停看表,坚强地擦去眼泪,紧搂着秦歌,期待有奇迹发生。

宋晓雨突然觉得,眼下她已经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秦歌身上了。

想到这里,宋晓雨更紧地搂住秦歌的腰。

摩托车快速驶过,惊起好多路人关注。

秦歌感受着宋晓雨的体香,以及微微颤抖的柔软身体。就像是接受了某种神秘力量,周身紧张,明显有些被鼓动被激励到了的体验。他分明感到宋晓雨此时是多么的需要自己,所以自己决不能掉链子,一定不能辜负宋晓雨的期待。

他偷眼从后视镜里看到,宋晓雨的下巴扣在自己肩上,神色充满期待,她那一头长发,就在摩托车的疾驰中,朝着后方飞扬曼舞,非常好看。

这一场大堵车直到宋晓雨带上资料往回赶时,依旧没有消除。秦歌开着摩托车穿巷过街,终于赶上了时间,顺利买到了标书。

宋晓雨拿着标书,站在威仪公司走廊里,几近虚脱,靠在墙壁上,差点就要落泪。

“放松点,我们什么也没耽误。”秦歌站到她跟前,微笑着说。

宋晓雨望着秦歌,欣喜地点点头。此时她才发现秦歌胳膊上有些渗血的擦痕。一问才知是刚才穿弄堂时磕碰到过一根电线杆。

“找个地方,先去包扎一下。”宋晓雨说。

“不用。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有那么娇贵?”秦歌笑笑,把衣袖卷起。

宋晓雨仔细打量着秦歌,突然有点感激。她趁着秦歌低头卷袖口的时候,浅尝辄止,快速拥抱了他一下。可是等秦歌反应过来前,宋晓雨早就松开胳膊,并且后退两步,根本没给秦歌乘势作乱的机会。

不过秦歌已经很满足了。此刻他虽说意犹未尽,但眼下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撒野。人家刚刚摆脱危机,感激你才对你这样,你可不能太过分。这种时候谦逊一些,反而更容易获得对方的好感和信任,甚至是依赖。反正只要按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

“今天光顾着赶路,午饭也没吃。找个地方填填肚子吧。今天我请客。”秦歌笑笑。

宋晓雨欣然点点头。

“刚才上楼时,我看到底层有一家挺像样的餐厅。”

秦歌说着,无意间一扭头,便看到走廊不远处,站着一名中年男人,正在偷眼朝他们打量。当秦歌朝他望去时,对方似乎有些不安起来。

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偶尔也相互打量,但秦歌就是觉得这个中年人有些非同一般。到底怎么个与众不同,他也说不清楚。

“我也饿了。那我们下去吧。”宋晓雨说。

秦歌点点头,跟着宋晓雨朝电梯房走去,但却不由自主地多次朝身后望去,打量着那个中年人。一直到他站到电梯里,那个中年人的影子依旧占据着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似乎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特殊眼缘。

秦歌有些惊异。

那家餐厅果真如秦歌说的那样,雅致幽静,而且菜品也不错。可惜就是没有包房,因而两人只是选了个比较僻静的角落,面对面坐下,点完菜,聊了一会投标的事。菜上来后两人感觉饿极了,一连吃了三道菜,才停下来。

“今天幸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宋晓雨举杯致谢,秦歌开心跟她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果汁。

“你刚才那副焦急的模样,谁见了都会尽力而为的。”秦歌说。

“我现在有些怀疑,我究竟能不能挑起新项目这副重担。”宋晓雨还在为今天自己的大意自责。

“别在意,这只是一次偶然。”秦歌安慰。

“但是却非常致命,非常低级幼稚,不是吗?”宋晓雨听到安慰,反而更加不安,大口把小半杯果汁喝完。

秦歌望见宋晓雨这样情绪低落,也有些担心起来。

“何必把自己想象得那样不堪呢?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己。这么一点小挫折你都经受不起,那我看你父亲真的要失望了。”

“你觉得我能担当这次重任吗?”宋晓雨问。

“当然。”

“你凭什么这么说?”宋晓雨不依不饶。

秦歌看着她,深深感到,眼下的宋晓雨,确实是有些脆弱。他想了想,笑笑:“就凭你对这次失误的态度。你对这副重担有着非同一般的严谨和责任感,所以才会特别在意过程中的一点点瑕疵。但这恰恰是你拥有的最大能量,它可以督促你越做越好。”

宋晓雨听罢,似乎有些触动。秦歌给她倒了些果汁。

“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的确很在意这个项目,我不允许有任何差错出现,但自己却差点犯下大错。”

“是呀。所以说你这种想法,也特别容易让自己背上包袱。这可不好。”秦歌笑笑。

“看不出来,你倒挺能理解人的。”宋晓雨望着秦歌说。

秦歌看到,宋晓雨在说这句话时,神情明显轻松了好些。而且他还发现,此时此刻的宋晓雨,在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温情、轻松甚至还有些欣赏的成分占据大多数,而这是自从认识她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看到这些,秦歌心里温暖起来。

“你的摩托车开得不错。以前常飙车吧?“宋晓雨跟他闲聊起来。

“在大学里,经常借同学的摩托车出去玩。”

“经常带女生出去兜风?”宋晓雨低头喝了一口果汁,不经意问。

秦歌一愣,摇头:“没有没有。读书时,基本上没谈过恋爱。”

宋晓雨淡淡一笑。

秦歌吃不准她这一笑是不相信这句话呢,还是懒得追究。他很不希望是后者,但越想越觉得一定是后者。

不过到目前为止,宋晓雨对自己的友善程度大增,这是事实。

“你呢,你有男朋友吗?”秦歌突然想趁热打铁,于是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你觉得呢?”宋晓雨也觉得秦歌其实挺有趣。

“你那么优秀,应该不缺追求者。”秦歌说完这句,马上觉得有些恭维得太直白。

但宋晓雨似乎挺不在乎,注视着秦歌,想了想,随后推了推碟子:“我已经饱了。”

秦歌刚才已经察觉到宋晓雨的目光里隐含着很多信息。他满心期待对方能说出一句热乎乎的话来。但宋晓雨显然不想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宋晓雨显然也不想令秦歌过分尴尬,因此主动问。

秦歌虽说有些失望,但还是跟她聊起了家里的事。

“原来你从小没有父亲。”宋晓雨似乎有些意外。

“对。我父亲在我几个月时就死了。死在外面,连尸体都没见着。”

“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宋晓雨若有所思。

“我从小跟着母亲生活,记忆中搬了好几次家。每次搬家都会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现在我在这个城市里面,连个亲戚都没有。事实上这些经历对我的成长影响挺大。”

“为什么要这样呢?”宋晓雨好奇。

“母亲说她想摆脱父亲留给她的阴影。找一个能令她安得下心来的城市,安静生活,抚养我长大。”

“这算什么理由?听上去很复杂。”宋晓雨纳闷。

“是呀。但我每次问起,我母亲都很不愿提这事。我想来想去都猜不到真相。”秦歌感叹。

“我在想,你父母之间,肯定存在着一些非同一般的故事。”宋晓雨猜测。

“也许吧。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那么多年过去了。”

宋晓雨不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秦歌其实很希望宋晓雨可以也说一些家庭方面的事,但宋晓雨没有开口。

不过今天两人聊到这个份上,显然已经超出秦歌的预料。

宋晓雨说她去一下洗手间,随即离开。

秦歌举目四望,突然看到有个人影坐在斜对面的餐桌上,有些眼熟。再一细看,发现对方就是在威仪公司走廊里打量自己的中年男子。

秦歌有些意外,又有些戒备。不料就在他转念之间,对方突然站了起来,并直接微笑着走到自己跟前。

“你好,小伙子,你是天宇公司的吗?”对方语气很和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敌意。

“你怎么知道?你是……”

“我刚刚在威仪公司买了标书。我们是同行,而且看来也是竞争对手,哈哈哈哈……”

“你是哪家公司的?”秦歌有些紧张。

“我叫周渺,是海博的老总。幸会。”周渺伸出手,微笑注视着秦歌。

秦歌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跟他握手。

周渺注视着秦歌:“小伙子,你叫什么?”

“秦歌。”

“哦……”周渺神色凝重,深深感叹,细细打量着秦歌,“嗯,年纪轻轻,就已经担当这样的重任。老板一定很信任你,对吧。”

“周先生找我有事吗?”秦歌并不怎么想跟他闲聊。对方这样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令秦歌多少有些意外。

“没什么事。就是想认识一下你这个同行。这是我名片。”周渺说着,拿出名片。秦歌跟他交换名片。两人相互打量着名片以及对方,各自都感觉有些异样。尤其是那个周渺,目光中分明透露着一些难以言状的情绪。

就在这时,宋晓雨从洗手间出来,刚刚踏进餐厅,就看到秦歌和周渺在微笑交谈。她突然有些警觉,躲在暗处,静静地朝那边张望。

“好了。我该走了,打搅。”这边周渺已经准备离开。

“再会。周先生。”

“后会有期。”周渺面对着秦歌,后退两步,微笑招呼,随后转身离开。

秦歌纳闷地望着对方走出餐厅。宋晓雨慢慢走近:“你认识他?”

“从来没见过。原来他就是海博的周渺。”之前宋仁浩父女多次提到过天宇的竞争对手海博和周渺,所以秦歌听说过。

“你跟他聊些什么?”宋晓雨不解。

“闲聊,拉了会家常。”

“拉家常?你在跟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拉家常?”宋晓雨盯着秦歌问。

秦歌看清了宋晓雨的目光中有些戒备,当即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恐怕真有些不妥。

“招投标纪律你忘啦?投标期间是不可以跟竞争对手私下接触的。”宋晓雨埋怨。

“开始我并不知道他就是周渺。再说你不是也在现场么。”秦歌辩解。

“我不在现场。”宋晓雨板起脸,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从头到尾你们一直在私聊。”

秦歌听到她这么说,不免心里也有些冒火:“宋总,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跟他串通吗?”

“你们不认识,周渺怎么会想到要跟你搭讪?这不符合常理呀。”宋晓雨不罢休。

“他说在买标书时见到我,想认识我这个同行。”秦歌耐心解释。

“一派胡言。如果没有其他原因,周渺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宋晓雨火气上来。

“那你说,我跟他会有什么其他原因?”秦歌也按捺不住。

宋晓雨长久地注视着秦歌,最后暗叹一声:“算了,我还是相信你吧。以后注意点。”

秦歌听她这样一说,稍稍消气。但宋晓雨那种不问青红皂白乱扣帽子的德行,令他多少有些讨厌。

“你别介意。我现在特别容易紧张。总之今天还是要谢谢你。”最后宋晓雨无力地说。

两人走出餐厅后,秦歌把摩托车开出来。宋晓雨犹豫着要不要自己打的回家,但最后还是上了摩托。秦歌隐隐看出她有些勉强,心里也不痛快。两人一路无语。

其实秦歌心里也有疑虑。按照常理,周渺确实没理由跟自己接触。而且他明显是从威仪公司一直尾随自己到餐厅。人家好歹是海博老总,即便想要认识一个人,也不会采取这种偷偷摸摸的跟踪尾随方式呀。

好奇怪的男人。

两人回到公司后,天色已经擦黑。秦歌带着标书,跟宋晓雨一起准备去她办公室,把标书存档。

两人推门进办公室后,打开电灯,却发现宋仁浩摸黑坐在办公椅子里。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也不开个灯,吓了我一跳。”宋晓雨埋怨。

宋仁浩打量着两人,一脸严峻:“今天是你吓了我一大跳。”

宋晓雨马上明白,父亲这是在说自己差点误了买标书这件事,而且看上去他很生气。之前买到标书后,她已经跟父亲电话汇报过,父亲已经知道了他们忘带东西的情况。

“对不起,爸爸。我太大意了。”宋晓雨难过。

秦歌站在一边,很担心宋晓雨会承受不住。他之前已经感受到,这项工作一直让宋晓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对不起?今天这件事一旦出错,对不起三个字够用吗?买标书是整个投标计划的第一步,是重中之重,你竟然会出这样的低级错误。”宋仁浩呵斥。

宋晓雨听罢,忍不住眼眶红了。她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站在办公室当中,不知所措,茫然流泪。

“哭什么哭。我冤枉你了吗?”宋仁浩怒斥,“这才刚刚开始,你就这么没头没脑,怎么担当重任?怎么让我和董事们放心?”

宋晓雨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脸,泪如雨下。

秦歌看到宋晓雨这般无助,实在不忍。他想了想,突然站出来:“宋先生,对不起,这次忘带东西,责任在我,是我把东西落在公司里的,不关宋总的事。”

宋仁浩有些意外地看着秦歌,又看看宋晓雨。一脸的怒容并没消散。

“不管是谁的失误,你这个总指挥的责任是推卸不掉的。”

宋晓雨愤怒地放下手,满脸是泪:“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干不了,好了吧。你们另找其他人好了!”

宋晓雨大喊着,转身冲出办公室。宋仁浩连喊了几声,都没把宋晓雨留住。他唯有黯然叹息。

秦歌站在宋仁浩跟前,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你是在替人顶过,对吧?你倒是挺会呵护她的嘛!”宋仁浩望着秦歌,轻声问。

秦歌为难:“宋先生,其实她现在的压力很大……”

宋仁浩听到这些,目光悠远,透着一股深深的担忧:“我身体不好,晓雨必须尽快学会坚韧,学会善于承担重任,不然我会很不放心。”

秦歌听见,隐隐有些心惊,但终究不明所以。

宋仁浩抬头看着秦歌,良久。秦歌被他看得有些不适。

“秦歌,帮我去劝劝晓雨。”宋仁浩语气诚恳,“今天的事,其实我也不忍心怪罪她。但我又不得不要这样棒喝一下,算是给她敲个警钟。”

“我去劝……不知道行不行。”秦歌有些心虚。

“你一定行。并且你要尽快习惯这种角色,呆在晓雨身边,帮助她,鼓励她,让她信心倍增,尽快成熟起来。拜托啦,秦歌。”

秦歌细细品味着宋仁浩这句话,有些感动。

“放心,宋先生,我这就去找晓雨。”秦歌说完,朝着宋仁浩微微鞠躬,感谢他对自己的信任。

宋仁浩目光赞许,微微点头,看着秦歌出门,心中稍稍释然。

自己一直看好这个年轻人,因此大胆委以重任,并暗中观察。买标书的意外事件,让宋仁浩虚惊一场,但却也让宋仁浩进一步看清了秦歌的应变能力和对天宇的忠诚度。其实他更加明白,这件事概括起来,最终体现出来的,还是秦歌对宋晓雨的在意和重视。这让宋仁浩很是欣慰,对秦歌也有了更大的期待。

再说秦歌快步冲出天宇大厦,一路上回忆着宋仁浩对自己的信任,受宠若惊,这是宋仁浩对自己的一种鼓励。

他现在急着想找到宋晓雨。

秦歌给宋晓雨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久,宋晓雨却始终没有接听。

秦歌跑到大街上,环顾四周,整个城市万家灯火,喧嚣而有序。秦歌不知道宋晓雨躲在哪个角落里流泪,不免惆怅急迫起来。

一阵暖风吹来,他似乎又听见了宋仁浩在说话。

“拜托啦,秦歌——”

秦歌受到鼓舞,开着摩托,就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奔驰。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马上找到宋晓雨,站在她跟前,跟她说点什么。

秦歌在附近兜了一圈,终于在一片绿化带里看到了孤身一人的宋晓雨。秦歌欣喜,赶了上去,把摩托车拦在她跟前。

宋晓雨望见秦歌,站定,注视着他。

“你倒是悠闲。我找得你好苦。”秦歌轻松笑笑,下了车。

“找我干什么?我劝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宋晓雨冷冷地望着秦歌。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秦歌听到她这么说,有些灰心。但他必须打起精神,不能让宋晓雨看穿自己的灰心。

“宋先生让我出来找你。他很担心你。”

秦歌只能让宋晓雨觉得,自己出来找她,只是因为宋仁浩的指示,而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意愿。这样大家就都可以免去一些尴尬,主要是自己的尴尬。

“宋先生说,你刚刚开始挑重担,有些失误也在所难免。他刚才只是想提醒你几句……”

“胡说,他根本对我很失望。”宋晓雨突然大喊,“我什么都干不成,我是个废物。”

宋晓雨说完这话,扭头望着远处,潸然流泪。

秦歌的心脏像是给人捏了一把:“不就是个小失误吗?又没导致什么后果,有必要这么放大吗?”

“又不是摊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说漂亮话。”宋晓雨突然有些歇斯底里,冲着秦歌大喊大叫,“你们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我就知道。”

“越说越不像话了。”秦歌轻声埋怨。

“你就是这样想的。整个天宇都在等着看我宋晓雨的笑话。”宋晓雨哀叹,往前走了几步。

秦歌越想越来火,上前几步,一把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身体扭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然后大声喊:“宋晓雨,你听清楚,没有人等着看你笑话。大家都在盼着你出成绩,你要相信自己,听见没有?”

宋晓雨的身体被秦歌剧烈摇晃着,显得非常孱弱。

“你越是这样看低自己,就越容易办砸事,真被人看笑话了,你也活该。”秦歌大声呵斥。

宋晓雨抬头看着秦歌,反而不哭了。

秦歌捏了捏她肩膀,目光真挚:“别太苛刻自己,宋晓雨。我们都在努力,一直就做得不错,不是吗?”

宋晓雨沉默良久,终于有些平静下来。

“上车,我带你去兜兜风,放松放松。”秦歌笑笑,跨上摩托,轰着油门,回头招呼宋晓雨。

宋晓雨迟疑了片刻,扶着秦歌肩膀,上了摩托。

秦歌开着摩托一路疾驰。宋晓雨坐在后面,开始还俯身趴在秦歌背上,不久她便直起身子,让疾风冲击着自己的身体,看身边灯火流转,五光十色,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酣畅呼出。

“喊一嗓子,会很过瘾。”秦歌在前面鼓动。

宋晓雨没有照做。她继续俯在秦歌背上,双手捂住耳朵,冲着秦歌大喊:“带我去个安静的地方吧。这个世界太吵,太吵太吵啦。”

秦歌答应一声,转了个弯,直接往北,很快就来到后山脚下。

后山是座一两百米海拔的小山,平时是这个城市的观光点。但出于安全,到了晚上就关闭了。山上有条盘山公路,通往顶部一个山洞。听说这山洞以前是用来备战的,现在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东西。

秦歌塞给盘山公路入口处值班老头两包烟,人家看出来是小年轻谈恋爱,笑笑,嘱咐两句当心,就放秦歌上了山。秦歌小心翼翼把摩托开到山顶洞口,然后拉着宋晓雨,摸黑爬上后山最高处。

“呀……”宋晓雨登高远望,惊呼一声,完全呆了。

后山不高,但足以成为这个城市的制高点。站在后山最高点上,朝下望去,只看到整个城市在黑色天幕的映衬下,灯火璀璨,闪闪烁烁,朝着黑压压的天空,蒸腾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活力和繁华,绵绵不绝。宋晓雨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长大,却从没在夜色中,以这样的视角去俯视这座城市。

“太美了。”宋晓雨在黑暗中笑了。

秦歌听见宋晓雨这句话,知道她此刻笑得很轻松,便暗自欣慰。

“是呀。我们平时身处这个城市之中,会觉得很累,很烦躁,但若是改换一个视角去看她,你就会发现她很美,也很恬静,值得我们去拥有,去为之奋斗。”

宋晓雨扭头看着秦歌,黑暗中她只能看清秦歌的两眼在放着光芒。

“你倒真像个诗人。”宋晓雨笑得很轻松。

“我可不会吟诗。但说的都是实话。”

宋晓雨想了想,在黑暗中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心态怎样,世界便是怎样。对吗?”

秦歌笑笑,朝她竖起大拇指。

宋晓雨回头,继续朝山下漫漫灯火望去。看着看着,很快就泪流满面。

秦歌察觉异常,装作要拍照的样子,打开手机。借着亮光,很快看到宋晓雨在流泪。

“我们拍张照片吧。来……”秦歌说完,拉着宋晓雨,原地转身,试图让山下璀璨的城市成为他们的背景。

“别胡闹,晚上哪里看得清。”宋晓雨嘀咕,举手擦泪。

“能,一定能。”秦歌不容分说,举起手机放在眼前。同时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住宋晓雨的肩头。

宋晓雨有些意外,但却没有挣扎。

秦歌搂住宋晓雨的肩头,紧靠着她,举起手机,摁了几张。

“回去修一修,肯定很美。”秦歌收起手机。左手继续揽住宋晓雨,两人一起转过身去,安静地望着山下的灯火。

宋晓雨的肩头有些瘦弱,被秦歌揽住以后,微微颤栗。两人在黑暗中凝神默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稍稍一动,便会惊扰了对方。

秦歌首先没有把持住,左手稍稍用力,就把宋晓雨揽进怀里。脚下不平,宋晓雨被他一拽,几乎是跌进秦歌怀里的。

秦歌有些紧张,生怕引起宋晓雨反感,毕竟脸上火辣辣的感受刚刚褪去不久。

但是宋晓雨并没有任何反抗。她只是稍稍调整一下,便顺应了秦歌的力量,让自己埋进秦歌的胸怀。

秦歌抱着宋晓雨,出奇的平静。他感受着宋晓雨的体香,瞬间就被满满一股温馨美好所浸润。跟上一次冒犯宋晓雨不同,这次他这么急迫拥紧宋晓雨,同样并非受了雄性荷尔蒙主导,而是特别心疼这个女子,特别希望她不要那么焦灼那么沉重那么过分自责纠结。

两人就这样轻轻拥抱,贪婪享受着那份安宁和慰藉。在他们的头顶,满天星空幽幽闪烁,广袤无垠,宁静而深远。

那晚后山之行后,宋晓雨的情绪明显好转,说话行事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从容和坚韧。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父亲的训导、她的自我觉醒,还是因为秦歌的拥抱。

但是宋晓雨终究是个神秘女子。后山之行后,也没见她在态度上对秦歌有任何本质上的变化。照样是要么公事公办,要么冷冰冰不苟言笑,就仿佛那晚满天星空下的温馨拥抱并不是发生在她跟秦歌之间。

而秦歌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稍稍有些纳闷,但却也不那么惊讶。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些了解宋晓雨。虽然她有了那些变化,但实质上依旧压力很大,毕竟她要承担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这些天秦歌的工作量也很大。他需要协助宋晓雨,针对标书要求,按照宋仁浩的指示,抓紧时间编制投标文件。

投标文件涉及工程成本核算,这需要财务提供运算数据。于是何军跟陈娟也加入投标文件的编制小组。

这下子好了,陈娟每天都会在秦歌跟前晃悠来晃悠去,公私夹带,事无巨细地跟秦歌咨询这个请示那个。但秦歌又没法回避她,只能敷衍。

“秦助理,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呀。”有次陈娟忍不住说,“我们说好的,有机会你一定得拉我一把。可别食言哦。”

秦歌想起过往,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凭你这副聪明劲,还用得着我拉你?你看现在马致远有多信任你呢。”

秦歌这话倒真不是胡说。他看到过几次马致远跟陈娟交谈时的模样,的确很热络。想到这些秦歌马上就有了些担忧。现在秦歌只有祈祷监控录像这件事不会泄露。

但万一要是泄露了呢?那陈娟就危险了。

秦歌胡思乱想。对面的陈娟察觉,暗叹一声:“哎,又走神了。真没劲。”

“就这几天里,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秦歌憋了半天,说。

“真的呀?你别骗我!”陈娟不由得惊喜。

“你觉得我像个骗子吗?”

陈娟暗喜,嘴上不饶:“说,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居心何在?”

秦歌显得很无奈:“我跟你随便些,你就说我漫不经心。想请你吃饭你又说我动机不纯,唉——”

“好啦好啦。我答应跟你吃饭还不行吗?”陈娟开心。她就爱看小帅哥这副被她折磨到无可奈何的样子。所以说追这种小帅哥还算比较容易,几句话他就投降了。

可陈娟哪里知道,秦歌是想借着吃饭,跟她说另一件事呢。

陈娟那天走出秦歌办公室时,春光满面,乐呵呵的。迎面遇到宋晓雨过来找秦歌。陈娟光顾着乐呵,差点跟她撞一起。

“哎呀,你小心点……”宋晓雨手里的材料差点被撞落,她有些不悦。

“对不起,宋总。”陈娟说着,转身就走。

“站住!”宋晓雨眉头微皱,喝了一声。

陈娟止步,转身:“有事吗,宋总?”

“你进来一下。”宋晓雨说着,推开门,示意陈娟进来。陈娟也没怎么在意,再次走进秦歌办公室。

秦歌看到宋晓雨带着陈娟一起进入,又发现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异常,不觉有点意外。

宋晓雨首先把手里的资料交给秦歌,嘱咐交代了几句。陈娟被冷落在一边,有些不悦。

宋晓雨把事情全部交代完毕后,这才转过身来,望着陈娟。陈娟并没有因为上次无意冒犯过宋晓雨,而对她有多少畏惧,也直直地朝她打量。

“上次那份监控录像,是不是你帮秦歌弄到手的?”宋晓雨问。

“没错。”陈娟望了秦歌一眼,点头。

宋晓雨想了想,神态稍稍缓和:“谢谢你的帮忙。”

“我这是在帮秦歌的忙。”陈娟不卑不亢,继续瞟了秦歌一眼,小声说。

而这句话仔细听来,终究还是有些敌意。看上去陈娟即便知道了宋晓雨的身份,也并没有显示出多少低声下气,更不用说刻意恭维了。这一点,多少出乎秦歌的意料。他算是见识到了陈娟那种无所畏惧的魄力和勇气。

宋晓雨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她也没心思跟陈娟较真,也没想着去用身份来压制对方。

“这几天你老是爱往秦歌这边跑,而且两人一呆就好长时间,嘻嘻哈哈的,好多人都这么向我反映。我想说的是,就算你对秦歌有些私人目的,也不要影响到工作。我们的攻坚正处于关键时刻,需要大家全力以赴。”宋晓雨话锋一转,又道。

陈娟明显听出了宋晓雨的话外之音,当即有些不满。

“宋总,我找秦助理,那都是为了工作。”

“这我相信。不过是不是百分百为了工作,这个你心里清楚。”宋晓雨冷冷说道,然后又刻意盯了秦歌一眼。

秦歌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有没有百分百工作,我不想解释。可我至少把分内事全都做了。而且无论质量效率,你们也都首肯过的。”陈娟不服气。

宋晓雨盯着陈娟,耐着性子:“没见过像你这样跟上司说话的员工。”

“你是被恭维惯了吧。可惜我还没学会这种伎俩。但我知道怎么做才对得起这份薪水。”

“那样最好。你好自为之。”宋晓雨心中不满,但最后还是没有发作。随后离开。

陈娟望着宋晓雨离开,心中鄙夷。她已经想好,她是宁可不在天宇干,也不甘心在气势上输给这个女人。本来她来天宇,大半的理由就是因为秦歌。如果这一点影响到她在天宇的工作,那她可以不要这份工作。

看起来陈娟一直在把宋晓雨当作自己的竞争对象。可她哪里想到,宋晓雨压根就不想跟她争秦歌。她之所以这么紧张陈娟跟秦歌之间的关系,只是担心这样会令秦歌无法集中精力工作罢了。

新项目为了保密,投标底价会在最后才被确定下来。项目小组中,核心内容仅限于宋晓雨等几个人全面了解。所有下发的工作都需要经过严格巧妙的分解拆散,具体落到每道工序时,当事人根本不会了解一段数据或者某次运算的整体面貌和具体用意。

但这样一来,宋晓雨的工作量就急剧上升。她有些应接不暇。

宋仁浩了解情况后,建议宋晓雨把一部分工作交给秦歌去做。宋晓雨有些迟疑。而宋仁浩却说秦歌可以信任,不妨试试。还说若想考验一个人,必须先委以重任,这样才能彻底看清虚实。宋晓雨想了想,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于是就来找秦歌分派任务。

而当秦歌意识到宋晓雨正在把一些重要事务交自己处置时,当然很高兴。

“不要让我们失望,可以吗?”宋晓雨望着秦歌,问。

秦歌注视着宋晓雨,笑笑:“放心,我只会让你们惊喜。”

“话说得挺漂亮,别到时候看不到喜,只剩下惊了……”宋晓雨站在秦歌对面,扭过头,望着办公室窗外的景致。

“你就是有些悲观,凡事老爱往坏处想。这样不好。”秦歌慢慢走到宋晓雨跟前。

宋晓雨没有出声。

每次见到宋晓雨瘦弱肩头时,秦歌总会有种想拥抱她的冲动。今天也不例外。

秦歌张开胳膊,就想去拥抱宋晓雨。宋晓雨却一侧身躲过,随后离开秦歌办公室。

秦歌望着她的背影,微笑。他拿起宋晓雨放在桌上的一些重要资料时,除了欣慰,马上也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如果你的责任心足够,那么对你的每一份信任,就会变成一份沉甸甸的压力。

随后他又拿起陈娟汇总过来的材料,有些忐忑。每次看到陈娟,他就想规劝她辞职,别呆在天宇,远离马致远。可是现在正是编制投标文件的关键时刻,他自感不适合提及这个问题。

马致远这阵子一直在为融资事宜奔波,偶尔也会过来关注招投标准备进程。不过他更多的是针对财务核算这一块关心比较多。虽然失去了总指挥职位,不过在秦歌看来,马致远对随后的工作还是敬业的,这也是他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最值得赞许的素质。而且这段时间也看不出他对落选一事有多大的负面情绪,对宋晓雨也挺尊重,有时候还会指点一二。

那天宋晓雨突然把秦歌喊到她办公室里。

宋晓雨神色紧张:“今天我突然想起,买标书的整个过程,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秦歌警觉。

“这几天我一直在回忆,得出一个结论。买标书时,我不可能把材料忘带。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做了手脚。”宋晓雨忐忑。

“你确定?”

宋晓雨点点头。

“我也觉得那件事太不可思议了。以你的谨慎,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宋晓雨回忆:“我记得那天一大早,我跟马致远去了趟会议室,商量后面的工作。由于我随后就要去威仪公司买标书,所以我是带着存放材料的小包走进会议室的。我跟他结束交谈后,就带着小包,直接去大门口跟你会合,然后上了车……而在去会议室之前,我是对照着目录,把材料一份份放进包里的,根本不会有错。”

秦歌纳闷:“那就奇怪了。你后来回公司以后,是在哪里找到那两份材料的?”

“没有找到。我是重新拿出原件,复印了一份。”

“会不会是你在把材料放进包里时遗漏的?”秦歌细细推敲。

“不可能。我当时生怕遗漏,每放进包里一份材料,就在目录上打钩。不会错。”宋晓雨也细细回忆。

“你这只包后来离开过你的视线吗?”秦歌追问。

宋晓雨注视着他:“我刚刚想起,我在会议室跟马致远说事时,来了个电话。我是拿着手机去会议室门口接听的。当时小包就放在会议桌上,马致远就坐在小包跟前……”

秦歌一阵紧张:“你怀疑是他?”

“小包只有在这个时候短暂脱离过我的视线。”宋晓雨目光炯炯,“另外,本次购买标书的期限是五天。除去小长假三天,还剩下两天。我本来准备五月四号去买标书,但那天马致远一定要带我去银行,洽谈投标保证金的保函事宜。所以留给我买标书的时间,就只剩下五号那一天。这种仓促的局面,本身就隐含着风险。至少我们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银行保函事宜非要在那天办理吗?”秦歌追问。

“当然不必。保证金要到我们递交投标文件时才一起转给招标单位,根本不用那么着急。”

秦歌惊讶。

这样看来,马致远的举动的确很刻意。他或许出于某种目的,先缠着宋晓雨没法分身,然后迫使宋晓雨不得不把买标书时间安排在最后一天。然后在宋晓雨出发前,再以商量工作为由,找机会偷偷把她准备好的材料拿走。这样就极容易造成宋晓雨措手不及,错过购买标书。

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而假如这个推断被证实,那么马致远就是在有意破坏天宇的投标工作。

对马致远的猜测,令宋晓雨和秦歌惶惶不安。

有天宋仁浩把秦歌宋晓雨喊进他办公室,说他得到消息,最近一段时间,马致远经常出入近郊一个高档别墅小区。经过暗访后发现,天宇最大的竞争对手,海博建筑工程公司的老总周渺就住在这个小区里。后来还有人亲眼看到马致远从周渺家里进出。

而海博公司这一次铁定参加百汇商业广场的土建施工竞标。马致远在这种敏感时期偷偷去跟周渺频繁会面,令人不得不生出几分猜测。

并且这样一来,对于马致远是否存在刻意破坏宋晓雨买标书的猜测,似乎也具备了一个颇具分量的旁证。宋晓雨马上就把这种猜测告诉了父亲。宋仁浩就更加不安起来。

“致远呀致远,你这是何苦。我没有怎么亏待你呀。”宋仁浩感叹。

“爸爸,现在我们怎么办?”宋晓雨焦急。

宋仁浩沉吟良久:“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多留意着他一些。”

宋晓雨点点头,有些欣慰。看来这一次父亲是彻底看透马致远了。

“宋先生,那还继续让他参与新项目吗?”秦歌疑惑。

“当然。新项目暂时还少不了马致远。”宋仁浩坐在椅子里,把玩着一支水笔。

“这样会不会有风险?”宋晓雨担忧。

“不怕。新项目第一步是竞标,你们尽量留意,不要泄露标底。我们还没抓到实证,没理由处置马致远。另外我也想知道他究竟准备干什么,想把我天宇怎么样。走着看吧。”宋仁浩有些愤慨。

三人又聊了一会,秦歌才退出。

马致远的作为令秦歌也很气愤。身为天宇的副总经理,竟然涉嫌吃里扒外,还对老总图谋不轨,实在是恶劣。

正在这时,他突然看到马致远和陈娟并肩出现在走廊里,有说有笑,朝他走来。秦歌想躲开他们,但已经来不及了。

当马致远和陈娟并肩走到秦歌跟前时,秦歌的表情有些尴尬。倒是陈娟,依旧一副热情大方的样子,主动跟他打招呼。

“秦助理,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事。吃饭了吗?”秦歌敷衍。

陈娟笑笑:“这都几点了,还问吃没吃饭,真是。”

马致远也朝秦歌微笑:“秦助理最近挺忙,我们别去打搅他。”

说完朝秦歌笑笑,跟陈娟一块离开。

秦歌看着陈娟跟马致远有说有笑离开,有些担忧。陈娟绝不能跟马致远走得这么近,他必须尽早提醒。

想到这里,秦歌拿出手机,给陈娟发了条微信,约她下班后一起吃饭。

而与此同时,陈娟正在马致远的办公室里。

“陈娟,到天宇这些天,干得还舒心吗?”马致远给陈娟倒了杯茶,陈娟致谢,开心地接过。

“马总这么信得过我,我当然很开心。”

马致远笑笑:“开心就好。你还年轻,好好干,多学点东西。将来大有作为。”

“马总多指点。”陈娟认真地对马致远说。

“陈娟,你觉得在一个单位里,领导最喜欢什么样的人?”马致远转换了话题。

陈娟想了想:“业务水平高的人,对不对?”

“说对了一半。”马致远笑笑。

陈娟纳闷:“那我就不知道了。马总你告诉我吧。”

马致远望着陈娟,注视良久:“领导最喜欢自己人。”

陈娟有些吃惊,马上又恍然:“马总,这你放心,我肯定跟你站在一起。”

马致远有些意外:“咦,看不出你刚开始工作,懂得还真不少。”

“嗨,马总,这种事大学里多着呢。不对,从幼儿园起我们就开始了。其实也很正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哈哈哈哈……”马致远朗声大笑,“对对对。是我小看你了,你那么聪明一个姑娘。”

陈娟也冲着马致远哈哈乐呵,毫不拘谨。

“最近我看你经常往秦助理的办公室里跑,是不是看上他了?”马致远幽幽地问。

“哎呀马总,说什么呢?我这全是为了工作交接呀。”陈娟不承认。

“别跟我来这套,我见得多了。老实交代。”马致远半真不假。

陈娟尴尬,最后摆摆手,洒脱的样子:“那好,我也不瞒你马总。确实有那个想法。”

马致远笑笑:“爽快。我就欣赏你这点。那秦助理有没有看上你呢?”

“那还用说?”陈娟逞强。

马致远注视着陈娟,笑笑:“真的?”

陈娟望着马致远,再也没信心逞强,叹息:“唉,他好像对我并不感冒。不过没事,慢慢来。”

马致远笑笑:“陈娟,不是我打击你。秦歌其实真正喜欢的是宋晓雨。”

陈娟愤愤:“这点我早就估摸到了。你怎么也知道?”

“当然是我自己观察出来的。这种事还等别人告诉你,晚了。”马致远意味深长。

陈娟似乎恍然,马上就有些难过:“怪不得他对我爱理不理,原来真的看上宋晓雨了。”

“你还说他也喜欢你。自作多情了吧。”马致远火上浇油。

“就算这样,那我也要争一争,看谁笑到最后。”陈娟不服。

“嗯,有性格。恨不恨秦歌?”马致远的话题总是那么富有跳跃性。

陈娟咬着嘴唇,纠结了一会,才挤出两个字来:“有点。”

马致远望着陈娟,沉思良久,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暗,转瞬即逝。

而陈娟似乎早已经沉浸在“我爱的人却爱着别人”的惆怅之中。呆呆坐着,好久都没有吭声。

随后马致远站起身,拍了拍陈娟肩头,跟她说了一些话。这些话顿时就令陈娟不知所措,随后不得已做出了一个艰难选择。而这个选择,最终决定了她的命运。

马致远告别陈娟后,又跟周渺约定在一个高级浴场会面。

两人裹着浴巾,躺在床上,要了些水果点心。

“马老弟,这次你还是没能阻止天宇购买标书。怎么,失手了?”周渺有些不满。

马致远把一块西瓜放进嘴里,轻蔑地说:“这次没得手,那就下次。”

周渺看着马致远:“马老弟,别大意。这次投标我们一定要胜出。”

“放心。”马致远心不在焉,“下一步怎么走,我已经想好了,你就安心等我消息。这次投标,你一定能够如愿。”

周渺听到这些话,暗暗担忧,但又奈何不得马致远。但愿他的计划不会再出意外。

“这次差点就成了,没料到被宋晓雨的助手给搅了。”马致远嘀咕。

“是不是那个叫秦歌的年轻人?”周渺直起身体,急切地问道。

马致远朝他望了一眼:“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在威仪公司买标书时,看到过他。”周渺感叹起来。

马致远发现周渺的神色异常,纳闷:“怎么啦你?”

周渺似乎有些激动,他拉着马致远:“跟我说说那个秦歌吧。他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小伙子是不是特别能干?”

马致远好生奇怪:“说他干什么?你怎么这么激动?”

“一言难尽,马老弟。回头你赶紧把他的详细情况查清楚,然后发给我,越详细越好。哎,老天呀,你可真是待我不薄……”周渺兴奋地跳下床,光着膀子,和着音响里播出的音乐,手舞足蹈,开心得像个小孩。

马致远不禁纳闷,这个周渺,一说起秦歌,怎么乐成这副样子?

陈娟收到秦歌请吃饭的微信后,很是高兴。下班后她开车直接赶往约定地点。不料却在半道上跟唐小弟相遇,不免愕然。

而唐小弟是在了解到陈娟和秦歌之间的现状后,这才鼓足勇气,决定再去找陈娟努力一把。

在唐小弟看来,如能把陈娟追到手,那么他所收获到的,绝非仅仅是拥有一个女朋友那么简单。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到要挑战一下秦歌。而陈娟便是一个契机。

十几年来他唐小弟一直就是秦歌的陪衬,是秦歌这个好学生的反衬。他已经受够了这种关系给他带来的困惑和伤痛。他已经忍耐了十多年。

唐小弟在下班前就等在天宇公司大门附近。当他看到陈娟开车出大门后,便一路尾随。

陈娟离开公司不久,遇到一场暴雨。这场雨下得劈头盖脑,根本看不清前方,陈娟战战兢兢开了一会,马路上就开始积水。不久她一个急刹,车子就熄了火,并且再也发动不起来,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陈娟焦急,不知所措。突然有个人敲打她的车窗玻璃,陈娟把车窗放下一条缝后,看清了撑着雨伞的唐小弟。

“别停下,这一带很容易积水。”唐小弟冲她喊。

陈娟有些慌张:“熄火了,怎么也打不着。”

唐小弟恍然。想了想,道:“我拉你走吧。你等会。”

说着就离开了。片刻陈娟就看到唐小弟拿出一根粗绳,冒着暴雨,把绳子一头系在她的车头,另一端绑在他自己的车尾。最后他朝陈娟做了个手势,就发动汽车,慢慢拉着陈娟的车朝前。

两辆车一前一后,慢慢前行。其间陈娟有些忐忑,奇怪唐小弟怎么会凭空出现。今天究竟是巧合呢,还是他蓄谋已久?陈娟感觉这人对自己似乎并没怎么死心。

暴雨停了。唐小弟把陈娟带到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停下,然后卸掉绳子。

陈娟还是没法发动汽车。看表,焦急。

唐小弟鼓起勇气走近陈娟:“是要赶时间吗?”

陈娟点点头。但她依旧不清楚唐小弟要干什么,所以还是有些不安,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唐小弟。

“你把引擎盖打开……”唐小弟说着走到车头,支起引擎盖,在里面摆弄起来。

陈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小弟的自作主张。她挺希望他能把车修好,但又不想欠人家的情,不想跟唐小弟发生任何瓜葛。

就在这时,秦歌给她打来电话。陈娟连忙说自己车坏了,恐怕得晚点到。她接电话时唐小弟就站在车边,所以听了个一清二楚。

唐小弟挺意外,原来秦歌还在跟陈娟约会。

“你也是秦歌的朋友吧。他今天请我吃饭。”陈娟朝唐小弟说着,钻进车里一拧钥匙,车子启动了。

“秦歌请你吃饭?不会吧。”唐小弟想起秦歌说过,他对陈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怎么觉得秦歌不会请我吃饭?”陈娟诧异,但依旧垂着目光,不去和唐小弟对视。

“因为他对我说起过你。他觉得你……”唐小弟支吾。

“他是怎么说的?”陈娟追问。

“他说他对你根本没感觉。”唐小弟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得特别清晰,没有半点支吾。

陈娟注视着唐小弟,目光中掠过一丝黯然,但随后便恢复平静。

“我知道他不太喜欢我。今天这顿饭,应该只是为了感谢我对他的帮忙。不过这不妨碍我喜欢他。”

陈娟说着,别过脸,迅速离开。

唐小弟有心想开车尾随,但他实在没有力气移动双腿。

他看到衬衫上沾满了刚才在引擎盖上蹭到的机油污渍,又发现自己在拖车系绳子时,早已经被淋了个里外通透。但唐小弟知道陈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更谈不上感激,因为她一直就没拿正眼看过他,她看上去非常不想跟自己呆在一起。

她明知秦歌不喜欢她,却依旧对秦歌保持着一份执着。而对自己的努力根本就视而不见,临走连声谢谢都懒得说。

从知道秦歌和陈娟在谈恋爱后,唐小弟就开始坐立不安。他实在没法接受陈娟在冷酷地拒绝自己以后,转身就去对秦歌一往情深这个事实。这对唐小弟而言,就是一种羞辱。他原本是准备把追求陈娟当成一个挑战秦歌的机会。他就是想通过努力,让陈娟从秦歌身边离开,然后钟情于他。唯有这样,他才能多少挽回一些自尊心。

但现在看来,秦歌的优秀依旧是他无法超越的。今天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只有重重的挫败,反而让唐小弟再次泛起深深的自卑感,甚至还有一些不堪。他有点后悔自己自不量力,自讨没趣。

也正是这件事,让他更加感受到自己跟秦歌之间的糟糕落差。他突然有种无以言表的痛心。

与此同时,陈娟已经赶到饭店,见到了秦歌。

坐在秦歌面前时,陈娟想起两人的关系现状,毕竟还是有些小小伤感。同时,她也依旧沉浸在之前跟马致远的谈话氛围当中。她根本没有办法轻易摆脱这次谈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和惶恐。

“来,我敬你。”秦歌举杯,热情招呼。

陈娟跟他喝了一口:“今天怎么想到请我吃饭?”

“一则想谢谢你。另外,有些事我必须提醒你一下。”秦歌也干脆单刀直入,“陈娟,说实话我很后悔把你带进天宇。”

“是嫌弃我对吗?”陈娟半真半假说。

秦歌摆摆手,显然没心思跟她绕:“你帮我弄来了那段录像,就不应该再进天宇,更不适合在马致远手下做事。我很担心你。”

“还算你有良心。”陈娟看到秦歌一脸担忧状,有些满足,“我现在做得挺开心,马致远对我不错,薪水也高。我不想走。”

“万一这事被马致远知道了怎么办?你想过这个后果吗?”秦歌焦急。

陈娟看着秦歌这副样子,想到这个家伙这样担心自己,很高兴。

秦歌又劝了几句,但陈娟滴水不进,他实在没有办法。

“你不想离开天宇,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秦歌最后没办法,一时冲动,就说出了这句话。

陈娟听见,顿时有些伤感,还有几分怨恨。这个家伙既然知道自己的心事,可是却没有丝毫呼应的举动,看来自己真的打动不了他。

“那你来天宇是为了什么?”陈娟心里有气,忍不住反问,“是不是因为宋晓雨?”

秦歌看到这话已经说开了,便也顾不得其他:“没错。我喜欢宋晓雨。”

“所以你为了替宋晓雨解决问题,顾不上难堪,硬着头皮跑到我家里去求助。其实你心里非常不愿意跟我打交道。而为了宋晓雨,你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难堪都能够承受,对不对?”陈娟说到这里,眼眶就红了起来。

秦歌有些后悔说出那句话来。他本来是想着实话实说,让陈娟对自己死心,然后离开天宇。这样至少她就不再具备某些危险。但现在看来,局面多少有些失控。

“陈娟,你是个很大方、很热心的人……”秦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住嘴。谁让你说这些废话?”陈娟呵斥,“没错,我的确喜欢你,秦歌。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就这样输给宋晓雨的。”

陈娟说着,起身跑出包房。

秦歌望着陈娟离开,呆呆坐着,有些不安。

陈娟一口气跑出饭店,上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她把两边的车窗摇到最低,让暖风尽量吹进车厢,大口呼吸,想让自己尽快安静下来。但是谈何容易。

陈娟之所以无法安静下来,一方面是因为秦歌的摊牌。更为关键的,还是因为在和秦歌吃饭之前,跟马致远的那次交谈。

那时她坦言自己有些怨恨秦歌,甚至恨宋晓雨。然后马致远就说,你想不想报复宋晓雨,毕竟是她把秦歌从你手里夺走的。

陈娟很惊讶,她也刚刚知道秦歌和宋晓雨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时间考虑报复之类的事。秦歌在去日本之前,跟自己谈得挺热乎。他突然疏远自己,也确实是在认识宋晓雨以后。

而接下来马致远提出的建议,就更加令她胆战心惊。以至于眼下陈娟都没有胆量去回忆那些话。

所以在接下去的几天里,陈娟只顾惶惶然埋头工作,其他什么事也没去想,也不敢想。

而这个时候,天宇的投标文件也在紧锣密鼓地订制当中。整个过程相当顺利,因此宋晓雨的情绪也舒缓了许多。在跟秦歌之间的交流时,时不时就会散发出一股股轻松迷人的气息。

陈娟也会在需要时去跟秦歌汇报。过程中两个人各自小心翼翼,说完就走,从来都不会多说半句废话。

而秦歌为了让陈娟彻底死心,也会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跟宋晓雨很亲密的样子。比如说话的神态语气,一些富含暧昧的小手势,等等,相信陈娟一定会感觉得到。并且宋晓雨对秦歌的小心思也没表现出任何反感。通过后山那一晚上的经历,秦歌相信他跟宋晓雨之间一定有了某些内在的质变。每次想到这些,秦歌都会有种甜甜的幸福感。

比如说眼下,秦歌正跟宋晓雨并肩朝会议室走去。宋晓雨抱着一沓文件,紧靠在秦歌左边,走路时有意无意地跟秦歌踩在一个步点上。远远望过去,非常和谐亲密。

恰好马致远和陈娟也拐进走廊。双方打了个照面,然后各走各的。走出几步,马致远扭过头去,打量着身后。

“看到了没,都开始在公司里秀恩爱了。也不顾别人什么感受。”马致远嘀咕。

“恶心!”陈娟不忍细看,直接走了。

马致远望着陈娟的背影,似有所思,又朝着宋晓雨秦歌消失的方向望了望,也跟着离开。

此时天宇公司招投标的所有核算工作已经结束。再过两天,宋仁浩就会召集几个核心董事开会,商议、确定标底。

为了这次会议,宋晓雨做了精心布置,尤其是保密工作。宋仁浩多次提醒女儿,标底是招标工作的核心机密,决不能出半点差错。一旦被人获知,整个招标工作就会付之东流。所以宋晓雨对此格外重视。

宋晓雨首先对会议室予以彻底检查,并在一天前封存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员,都是宋仁浩绝对信得过的几位董事。按照流程,一旦标底确定,马上会由宋晓雨写入投标文件内,然后封存文件,直到唱标那一刻才会打开。

但是这个时候,宋仁浩又突然让宋晓雨把秦歌纳入会议名单之内。这个决定马上让宋晓雨坐不住了。

秦歌这样的新人,哪里有资格参与这种核心会议?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未完待续)

发稿编辑/冉利敏

插 图/陈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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