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迁移视角下的二语词汇语用失误分析

苏静+李翼

[摘 要]迁移效应在应用语言学领域一直颇受关注和重视，这一理论的奠定为语用失误分析提供了新的思路，是探寻二语习得发展规律的有效路径。基于语言体系间的不完全对应关系，负迁移已成为二语习得进程中的常见现象，对学习者造成了一定的干扰和影响。在词汇层面，针对负迁移效应引起的语用失误，教师可从形和义两方面进行剖析，并结合认知模式、文化背景、语言环境和语料库储备等相关因素，对教学策略进行调整，把握二语习得规律。

[关键词]习得；迁移；语义；认知；量词

[中图分类号] G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3437（2017）08-0111-03

对于第二语言学习者而言，要建立双语者特有的复合式心理表征系统，需经历较为复杂的、动态发展的习得过程，难免会把来自于母语的经验技能代入其中，从而对二语的理解和产出产生影响。作为语言习得研究的核心课题之一，迁移效应在应用语言学领域一直颇受关注和重视，这一理论的奠定为语用失误分析提供了新的思路，是探寻二语习得发展规律的有效路径。

一、语言迁移理论概述

根据美国结构主义语言学派代表人物查尔斯·弗里斯的观点，二语学习从来就不是与一语学习相同的过程，二语学习的根本难题来自于母语习惯中那套特殊的特征。[1]致力于对比语言学研究的美国学者罗伯特·拉多也认为，外语学习者会将母语和母语文化的形式、意义及其分布迁移到外语和外语文化中去。[2]

在外语学习的早期，处于起步阶段的学习者尚未对目的语建立全面而成熟的认知。为深化理解、提高效率，他们往往会自动将已获得的相对稳定的知识习惯运用到二语习得和交际过程中，即仍试图借助母语的语音、词义、结构规则或文化习惯来表达思想[3]，这一策略类似于行为主义理论所描述的由刺激诱发的条件反射现象，跨语言形成的相互影响即为语际迁移。负迁移指的是先行学习对后继学习产生不利作用的迁移[3]，俗称母语干扰，它构成了二语初学者的主要错误来源，并与语言水平、个性、动机、感知力、理解力、情感、语言距离、社会文化及教学语境等诸多主客观因素均有着密切关系。

二、二语词汇语用失误类型探析

人类的认知范畴既有共通性（即共相），又有差異性（即殊相）。[4]作为思维传递的工具和社会文化的载体，语言在各个层面都存在着共性基础和个性差异。从词汇学角度观察，基于词的多义性和语言的模糊性，两种语言中由同一概念集约延伸而形成的语义场不能实现同构，形成“叠区”，也称为不完全对应。[3]例如，出于对数词表述功能进行补充和完善的需要，法语和汉语均拥有着种类丰富的量词，实现了计量概念的进一步细化。二者在语用功能方面有着稳定的共性特征，但在语义内涵、搭配关系及修辞效果等细节上的不对称性又形成了特殊的“盲点”。同异质共存的环境容易产生干扰，影响语言生成的准确度，造成以下几类与负迁移现象相关联的词汇语用失误。

（一）形式仿造

初学者在探索二语规则的过程中，会下意识地采用模仿的学习策略，在某些情形下易陷入理解的误区，将母语结构完全延伸至目的语中，类推出偏离目的语表达习惯和语法逻辑的语言形式。例如，从词汇性质角度分析，由于法语量词自身为名词词性，参照句法规则，需通过介词引导中心名词作为其补语成分；而汉语量词可直接对计量对象进行限定和修饰，说明数量特征，无需助词衔接。对照以下法汉数量短语，即可辨别二者在语法搭配上的差异性：un morceau de pain（一块面包）、une feuille de papier（一张纸）， une bo？觘te de bonbons（一盒糖果）， une paire de chaussures（一双鞋）、un paquet de biscuits（一包饼干）。在外语知识体系和逻辑思维尚未完全建立的初级阶段，如何实现词汇结构的正确转换，避免错误的模仿和再创造，是教学需要克服的难点。

（二）词义过度概括或简单对应

相对而言，汉语量词具有更高的浓缩度、灵活性和概括能力，在对事物进行描述和归类时，更倾向于使用泛义词或上位词，即处于上一层级表示总体概念的词，由此拓展了指称和搭配的范围；而法语量词对事物类别和特点的描述偏于具体化和精细化，以表示特定含义的专义词或下位词居多，与中心名词形成较为稳固的双向限定联系，相互间不具备替换性。以汉语量词“群”为例，依据语境和表达意图的变化，对应的法语译法各异，动名词volée（飞行、起飞）在书面语中可表示“移动的人群”，富于生机和活力，如une volée denfants（一群雀跃的孩子们）；tourbillon（旋涡、涡流）基于其传递的节奏感和速度感，也可转换为数量单位，描述“回旋、转动的群体”，如un tourbillon dacrobates（一群快速旋转的杂技演员们）；ch？覺ur（合唱团）喻义“秉持相同观念或态度的人”，如un ch？覺ur de contradicteurs（一拨反对者）；horde（帮派，部落）指“使用暴力的野蛮团体”，带有贬义色彩，如une horde de gangsters（一伙强盗）。同样，对于汉语中“串”这一数量概念，法语也有多种表达方式，tissu（织物、织品）可映射绵延不断的意象，如un tissu de fautes（一系列错误）；chapelet（念珠）则多用于描述同质物体串联的概念，如un chapelet de rocailles（一串石子）；grappe（花簇、果串）有“密集簇拥”之义，体现鲜明的外形特征，如une grappe de raisins（一串葡萄）。上述例子中，处于特定语境背景中的法语量词借助图式转换作为促动因素，实现原型范畴的扩展，对事物进行更为形象和细腻的描绘，在表量功能之外，也被赋予了一定的修辞意义和文体效果，这一衍生自数量关系的词类活用现象在文学语言中尤为常见。而第二语言初学者受到语言技能、文化传统及惯性思维的制约，易未能实现从语言形式到深层含义的过渡，导致信息输出时产生模糊或混淆，易忽略语义强度和感情色彩，出现词义的过度概括或简单对应等现象，无法准确传递喻体内涵，削弱了词汇的语用价值和感染力。endprint

三、教学策略研究

对于母语迁移造成的语用失误现象，需要通过整体性、动态性的研究，在教学模式设计和策略选择方面进行有针对性的调整，引导学习者遵循二语习得规律，突破固有知识的束缚和局限。

（一）对比分析与错误分析并行

语言共性与个性共存的事实奠定了对比研究开展的基础，而对比的价值也在探索习得规律的过程中得以体现。以母语为参照对象，对目的语词汇项进行科学、系统的观察，能够有的放矢地展开指导，实现有效教学。例如，汉语容载量词“壶”在法语中有cruche， pichet， bidon等各种说法，时常让学习者难以选择，造成运用失误。鉴于以上表达方式均属于同一语义场，可采用义素分析法将词义精细切分，据此对比甄别语用规则（见下表1）。义素（sème）的概念由法国语义学家贝尔纳·波蒂埃于20世纪50年代正式提出，作为语义的最小单位，其总和构成词汇的义位，可确定同一语义场中一个词与其他词相比较的地位和价值。[5]

首先，以共同义素（sème générique）为依据，将词汇按属性集合归类并划定界限，再借助区别性义素（sème spécifique）进一步分辨内部成员特征。[6]细化后的语义成分从外形和原材料等方面直观阐明了词汇的特点和用途。通过对义素分布规律的观察，能够确定迁移发生的原因，预测和评估潜在的难点，在词义讲解、素材选择、练习设计等方面调整教学重心。作为语言研究的基本方法之一，对比分析可以应用到词汇教学的各个环节，以提升学习者的理解力、鉴别力和语言敏感度。

在对迁移现象进行定性和描述的过程中，错误分析同样是获取语言证据的传统实证方法。外语习得是创造性的假设验证过程，学生所犯的错误反映了他们在某一阶段获得的外语能力和对外语规则的习得程度。[2]就上述例子而言，可通过采样、识别、描写、解释和评价几个步骤，展开剖析，明确失误源自于母语干扰下产生的语义模糊，并以此为起点，在义素分析法的辅助下，精确定义错误的类型和性质。错误分析与对比分析的有机结合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和概括性，可对语料进行更完善的处理，为教学提供有力的理据。

（二）转变认知模式，把握文化特质

认知语言学将母语迁移视为复杂的心理过程。[7]要从根本上消除负迁移对词汇习得产生的消极影响，必须实现深层次认知机制的转变。选取une tasse de vin blanc（一杯白葡萄酒）这一例常见于初学者的量词搭配失误进行分析，其根源可追溯到认知习惯的差异性。法语中tasse指的是带有把手的陶瓷材质杯子，一般用于盛装热饮，如café （咖啡）、thé（茶）、 lait（牛奶） 等；而酒类饮品则应与coupe（高脚酒杯）、verre（玻璃杯）等量词形成恰当的搭配关系。构词模式是思维模式的折射，汉语民族注重整体和综合，习惯于用一个笼统的词来概括同一类中的所有事物[8]；法语则偏向于个体性征的呈现，常出现上位词空缺的情况。学习者未能联系文化习俗背景，辨识两种语言对应量词之间隐含的从属关系，从而造成“假定同义性”的认知偏差，误将词义完全等值，导致负迁移的产生。教师应鼓励学生由目的语逻辑出发，发挥主观能动性，从语义内涵、外延及文化特质等各个角度理解、辨析和凝练语言要素，避免造成以偏概全或所指不清的情况。

（三）营造浸入式语境，构建相关语料库

词汇的实用价值和社会性须在交际活动中方能体现，词义依附于语境而存在。为调动学习者的综合技能，获得良好的词汇习得效果，教师应着手营造真实自然的浸入式语境，选取有意义的语言材料作为支撑，以充分的输入保证有效的输出。根据量词的特点和功能，可设计购物等主题式任务，引导学生自主完成对语言信息的接收、处理和应用，强化语感，抑制干扰，提升对目标语性征的适应度。在此框架内，相关语料库的构建将有助于理清知识的层次和脉络，方便定位和提取词汇义项，培养正确的语用意识。量词语料库资源丰富，为更清晰地界定双语差异性，可采取分类贮存的素材处理模式：根据语法属性分为动量词、名量词和复合量词；按照意义分布划分为个体量词、集合量词和度量量词；而以稳定性为标准，则包含专有量词和临时量词。随着词汇量的累积，语料库将得到不断的扩充和发展，为词汇习得打下牢固的根基。

四、结语

由于第二语言和母语之间存在词汇结构和功能部分相合的状况，易引起学习者的认知混淆，在負迁移作用下出现仿造、替代、过度概括等失误，导致二语习得进程延缓或停滞不前。为抵御刺激和干扰，增强对语言表征的比较和识别能力，应以错误为切入点展开分析，综合考虑形式、语义、语用、思维及文化等相关要素，探析语言迁移现象及其应对机制，拓展研究领域的深度和广度，以明确教学方向，促进二语习得的深入。

[ 参 考 文 献 ]

[1] 周维江. 查尔斯.弗里斯与对比语言学[J].学术交流，2010（2）：153-155.

[2] 王菊泉.什么是对比语言学 [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144，146.

[3] 徐世熙.英语学习中母语负迁移现象研究 [M].武汉：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4：2，4，83.

[4] 宗守云.汉语量词的认知研究[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2：220.

[5] 程依荣.法语词汇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155.

[6] Bénédicte Pincemin. Sémantique interprétative et analyses automatiques de textes： que deviennent les sèmes？[J]. Sémiotiques，1999（1）：71-120.

[7] 黄瑞红.认知心理学视角下第二语言习得中的母语迁移[J].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6）：128-132.

[8] 蔡基刚.英汉词汇对比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46.

[责任编辑：刘凤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