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
去任何一个地方前,试着找到一种适合的情境投入,才能与他人相区分,制造一段专属于你的假日。
在曼谷度假的夏天,恶鸟正在读莫迪亚诺的《蜜月旅行》,小说的开篇说:“夏日还会再来,但炎热再也不会如此沉闷。”似乎时过境迁,最初的回忆也不可避免地被稀释了。可是闷热潮湿的气候依然令他想起曾经在巴厘岛的那场蜜月之行,当他走在曼谷的街头,脑中浮现的是遗失在巴厘岛上的那些与爱人争吵、相爱的片段回忆,它们和当下的景色、城市街道、酒店以及青年男女青春的反光交织在一起,最终被他用相机凝固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
这一次泰国之行,恶鸟说他是“带着重返巴厘岛的欲望而来”,它被往昔的回忆所填充,因而成为令他印象深刻的一次度假经历。这也是他多年经历得到的秘籍:去任何一个地方前,试着找到一种适合的情境投入,才能与他人相区分,制造一段专属于你的假日。
每一次出發,都是一场叙事的冒险。恶鸟说“这个故事不只是目的地的地点,还有你在这个地点上建立起的叙事背景,也许是你创造的一个小说情节或电影分镜,以及把自己的欲望如何从旅行前的现实空间里抽离,然后在旅行中找到一个‘容器盛放。”这个容器,它可以是旅程中住的酒店,路上读到的一本书,遇到的一个人或仅仅是看到的一件物品。容器的形式亦因人而异,你可以将它变作记忆存储,也可以选择将它以影像的方式留住。至于读取,则需要你寻找到另一个相似地点,相似的声音、气味、光影甚至味道,都将打开记忆的闸门,以往昔的经验加深这次旅行的感受。而终有一天,你旅行过的所有空间将重叠在一起,产生一个时光透明的空间,那里面把你一生中的漂泊的记忆一一展现交织在一起。
“倘若没有遇到‘容器,欲望便会悬置,你也将带着部分的遗憾告别这段旅行。”恶鸟如是说。恰如泰国之行一开始就被带上了一个被悬置的欲望,即“重返”的主题。他在旅程中寻找不同的“容器”来盛放这个欲望,同时又置入一场新的虚构冒险——将莉迪亚·戴维斯那本《故事的终结》的情节代入了这场旅行之中,“情侣们常常在需要交谈的时候陷入沉默,而假期其实是为了转移导致沉默的时空。沉默越久,记忆的卷宗越厚,对追索记忆的筹码也会一次比一次多,对假期的距离也会要求越来越远,时间越久才行。”其实这也是我们多数人都曾做过的事:将假期变成了逃离,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以逃离为目的的度假,永远不会长久,真正的假期应该以回忆填充,与思考同行,目的地只是叙事的背景,你的感受才是这场假期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度假之于我们,是暂时的停顿、修整乃至逃离。但对恶鸟而言,每一段旅程,都是一场叙事的冒险。其本质是修炼,是思考如何定义自我,以及看待你与周围的人、物和时间的关系。度假,就像创作一段小说情节,一个电影分镜,他关心的是如何重新投射自己的定位到一个新的故事(旅行)中。换言之,他制造了一场假期,让它只属于自己。
海峡旅游:阅读,机械制造和写作,对你分别意味着什么?
恶鸟:对于我,它们三者有时候是同一件事,就是叙事,而叙事的形式,可以有很多种表现,戏剧、电影、摄影、旅行都可以。叙事的本质,都是为了修炼,就像在机车骑行过程中,全身心投入驾驶,在过山路上每一道弯的时候,或者读到一篇精彩的悬疑小说的时候,你的身体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点,你忘记了时间,甚至当下。这个时候,把那一点抛开,你身体剩余的其他地方,就都被放空了。这就是禅修的真谛——如何放空你的身体。在山路上的某一个转弯的时候,你不只是飘移,而是放空。所以有本摩托车顶级驾驶技术的葵花宝典叫《弯道圣经》,摩托车最高的技术都在“弯道控制”,这个弯道,好比音乐变奏开始的地方,电影转折切换场景的地方。
海峡旅游:你喜欢的那些“文艺恶棍”们是如何度过他们的假期的?
恶鸟:恶棍们是没有假期的,就像杀手没有假期一样,凯鲁亚克永远在路上,或是和金斯堡他们朗诵诗歌,沙龙聚会。而我们只是在一次又一次逃离罢了。建立在逃离基础上的假期,都不可能长久。
海峡旅游:什么样的旅行地最能吸引你?
恶鸟:最喜欢的应该是海岛。它既封闭,又面朝大海,这个容器内盛放的气候和情感都是异常丰富,因此有一句话说:“天堂是岛,地狱是岛”。
海峡旅游:推荐一些适合在度假时阅读的书。
恶鸟:波西格《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帕蒂·史密斯《只是孩子》,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雕刻时光》以及雷姆·库哈斯《癫狂的纽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