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茂的新疆岁月

2017-09-13 16:13梅兴无
党史纵览 2017年9期
关键词:新疆干部

梅兴无

1949年,时任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第二军政委的王恩茂随军入疆,从此与新疆结下了不解之缘。在新疆这个边远艰苦的少数民族地区,他工作、生活前后达40年之久,这在同级别的汉族领导干部中极为罕见。他两次主政新疆,担任省区党委一把手时间长达25年,迄今无人出其右。他曾饱含深情地说:“我热爱新疆,热爱新疆各族人民,新疆是我的第二故乡。将来我死后,就埋在天山脚下。”而今,王恩茂一家三代四口人长眠于新疆这块让他魂牵梦绕的土地上,实现了他庄严的诺言。

“进军新疆是第三次万里长征”

1949年3月,在第一野戰军第一兵团司令员兼政委王震的指挥下,第二军政委王恩茂与军长郭鹏率部进军大西北。7月,一野采取“钳马打胡”方针,以一部兵力钳制青宁二马(马步芳、马鸿逵),集中主力歼灭扶郿地区之敌。王恩茂与郭鹏率部会同兄弟部队歼敌4个军4.3万人,消灭了胡宗南军队的主力,将胡马集团彻底分割,迫使青宁二马退至陇东,取得了西北解放战争的决定性胜利。

在第二军的强大攻势面前,敌新编骑兵第一旅旅长马子谦率部投诚。7月22日,王恩茂等率第二军进占临夏。临夏又称河州,是青宁二马的出生地和发迹地,临夏的解放,端了马家军的老窝。

此后,第二军乘胜向西进军,在循化、永靖强渡黄河,9月10日抵西宁与第一军会合。中旬,进入荒无人烟的祁连山南麓,克服风雪交加、高山缺氧等困难,连续作战,攻占民乐、张掖等县城,与由兰州西进的第二兵团会师,迫使国民党西北长官公署总部及两个军在酒泉宣布起义。随后兵伐新疆,在党的政策感召和大兵压境的形势下,国民党新疆警备总司令陶峙岳和省政府主席包尔汉率部于9月25、26日先后通电起义,新疆宣告和平解放。

10月中旬,王震指挥第一兵团二、六军挺进新疆。王恩茂、郭鹏率第二军沿古丝绸之路西行,向南疆进军。当时陶峙岳虽宣布起义,但其所属部队派系复杂,驻地分散,难以全面掌控,加上特务分子暗中捣乱,南疆地区的叛乱事件时有发生。

10月15日,驻哈密国民党第一七八旅部分官兵在少数反动军官煽动下,制造了抢劫银行、纵火事件。王恩茂、郭鹏命令抵达哈密的先头部队,出动一切可用的兵力扑火安民。指战员们从余火燃烧的废墟中救出被困群众,并发给救济粮。同时对起义部队加强政策教育,惩办叛乱首恶分子,在较短的时间里,稳定了哈密的社会秩序。

第二军四师先头部队抵达鄯善时,当地国民党驻军第六十五旅一九四团三营部分官兵,阻挡群众欢迎解放军,制造了杀害县长和抢劫市民财产、烧毁民房的恶性事件。王恩茂、郭鹏果断命令部队立即将其营部、机枪连和九连全部缴械,迅速平息了叛乱。

11月28日,王恩茂、郭鹏获悉国民党特务在和田策划武装叛乱的情报,立即下令在阿克苏的第五师第十五团火速前往平叛。十五团横穿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790多公里,战胜了难以想像的艰难险阻,抵达和田,一举粉碎了敌人的叛乱阴谋。彭德怀为此致电予以嘉奖。

12月,第二军进驻南疆库尔勒、阿克苏、喀什等地,解放了南疆,在天山脚下安营扎寨,接管了千里边防。不久,以第二军党委为基础,建立喀什区党委(后为南疆区党委),王恩茂为书记,郭鹏为副书记;第二军兼喀什军区(后为南疆军区),下辖喀什、莎车、阿克苏、和田4个军分区。还派出侦察部队,直抵边境线,把五星红旗插上了喀喇昆仑山、帕米尔高原。

王恩茂满怀豪情地对指战员说:我们这支部队,红军时期爬雪山、过草地,走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时期南下北返,行程两万两千里,被毛主席称为第二次万里长征;这次进军新疆,历时290天,行程一万多里,是第三次万里长征。毛主席说,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我们要继续长征,为保卫新疆、建设新疆立新功!

“用坎土曼砸碎别人的预言”

美国驻迪化(乌鲁木齐)副领事马克南在撤离时预言,共产党的军队将会被饿死在新疆。事实上,驻新疆的解放军、新疆民族军和国民党起义部队约20万人天天都面临着粮米断供的困境:在玛纳斯河畔的部队每人每天只能供应200克粮食;驻北疆部队的13万军人和2万匹军马几乎都处于断粮缺草的状态;驻扎在西藏阿里地区的骑兵先遣连(归新疆军区管辖),靠打猎为生坚持了近200天。新疆军区只得每个月都用一架专机从北京运来银元,以便从苏联进口10万吨军粮,而运价是粮价的7倍。

面对困境,新疆军区下达了一号命令,要求驻疆部队“一律参加劳动生产,不得有任何人站在劳动生产之外”。王恩茂带的第二军前身是三五九旅,他本人就是南泥湾大生产的模范。他在给部队作动员时说:“兵无粮则散,民无粮则乱。我们要发扬南泥湾光荣传统,用坎土曼(新疆农具)砸碎别人的预言!”

于是,南泥湾大生产的场景在新疆重现,新疆史上最大规模的屯垦戍边拉开了序幕。在广袤的荒原上,十多万解放军扛着坎土曼走上了新的战场,展开了轰轰烈烈的3年大生产运动。王恩茂既是指挥者,也是拓荒者,他与战士们一同挥起坎土曼开荒种地。指战员们早上天不亮就下地,晚上天黑才回来,每天开荒16个小时,手上的血泡磨破了,锄柄都染红了。开饭时有人累得不行,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手里的馒头掉了,迷迷糊糊中抓起一个土疙瘩就往嘴里塞。汗水和辛劳得到回报,当年开荒播种80多万亩,收获粮食6580多万斤。到1952年,新疆部队开荒800万亩,建成95个半机械化和马拉犁农场,收获粮食7.5亿斤,不仅满足了部队需要,而且缓解了新疆各族人民的粮食困难。

王恩茂白天开荒极度劳累,晚上还要走村串户做社会调查。他一边喝凉水啃干馕(面饼),一边访百姓做记录。掌握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后,又在昏暗的油灯下写成了《新疆社会调查》,指出当年新疆地主占有土地的状况比内地更为严重,不足5%的地主富农,却占有80%的土地;而95%的劳动人民,仅有20%的土地。他认为消灭剥削必须要打好减租反霸、土地改革两个仗。

1951年夏天,王恩茂调集17000名地方干部和4500名解放军指战员组成工作队,分别进入58个县开展减租反霸斗争。王恩茂总结道:“历时10个月,南疆有1072个乡的267.7771万人,都已完成减租反霸。我们把1.228亿斤粮食分给了40.8247万户农民,每户得粮256斤,农民群众高呼:共产党万岁!人民政府万岁!”endprint

1952年,王恩茂担任中共中央新疆分局第一书记、新疆军区代政委,后又任新疆党委第一书记、新疆军区司令员兼政委,全面主政新疆。他领导打了第二仗:实行农村土地改革。不到一年的时间,210万各族贫困农民就变成了730万亩土地的新主人,农民的生产热情得到空前释放。

然而,当时新疆的农业生产水平低下,群众吃饭仍是个大问题。王恩茂每到基层调研,看到哪户农家门开着,就径直走进去,询问粮食够不够吃?家里还有几袋麦子?听住户说了他还不放心,硬要把袋子打开看一看。有的农户说粮食放在楼上,他就爬梯子上楼去看。

1960年,新疆粮食歉收,拜城县出现饿死人的情况,这让王恩茂十分揪心。他从北京开会回来就直接去了拜城,发现情况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拜城全县实际粮食产量7000多万斤,征购任务却定到1.1亿斤。这是高估产、高征收,严重的官僚主义造成的恶果。

王恩茂马上召开300多人的县委书记现场会,一针见血地指出拜城事件是极其严重的官僚主义问题,是虚报浮夸造成的。由于王恩茂及时发现、及时纠正,新疆大大减轻了浮夸风的影响。王恩茂举一反三,亲自起草下发了自治区党委《关于加强调查研究,改进干部作风的决定》,强调不能靠开大会、发文件、打电话来指导工作,规定自治区级干部每年要有三分之一时间去下乡下厂,地级干部每年要有二分之一时间下乡下厂,县级干部要有三分之二时间下乡下厂,统计数字需多方核对,产量必须过秤,反对以估计代替统计,领导干部不要玩弄数字,数字虽不能讲话,但它也会玩弄你,给你以惩罚。同时,他身体力行,到呼图壁县参加劳动,同群众一起种冬麦,犁地、磨地、播种样样在行,群众夸他是一个“老把式”。有一年中秋节,工作人员都准备晚上全家团聚过节,王恩茂望着皎洁的月亮说,群众肯定还在赶种冬麦,于是立即带着人赶到地里,和群众一块干到深夜。

“民族宗教问题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新疆地处祖国西陲,幅员辽阔,民族宗教情况复杂多样,维护社会稳定的任务艰巨,王恩茂深感当好“封疆大吏”不易。他把贯彻党的民族宗教政策作为治理新疆的根本之策,按照“从下而上,从小到大”的思路,建立了9个民族乡6个自治县5个自治州。1955年10月1日,经中央批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了,各少数民族实现了自己当家做主、自主管理本民族内部事务的历史愿望。

王恩茂一直认为,没有一支德才兼备的少数民族干部队伍,就没有新疆的长治久安。他十分重视通过各种形式和途径,培养选拔少数民族干部。在他争取下,中央党校以及一些部属院校相继开设新疆班,为新疆培训少数民族干部。为照顾新疆少数民族干部的生活习惯,王恩茂专门从新疆调运活羊在北京饲养,供他们食用。他注重在实践中发现、选拔少数民族干部,一旦发现好苗子,就重点培养,大胆使用。铁木尔·达瓦买提是土改中涌现出的一名优秀基层干部,王恩茂亲赴托克逊县实地考察,不久,27岁的铁木尔·达瓦买提被提拔为托克逊县县长,1964年任自治区副主席,后来还担任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铁木尔·达瓦买提称王恩茂是他的伯乐、导师和引路人。

王恩茂经常告诫各级干部,民族宗教问题万万不可粗心大意,否则就会影响新疆的安定。在南疆工作时,他就对做好民族宗教工作做过深入调查研究。伊斯兰教的阿訇是宗教人士,土改中农民斗地主恶霸时,阿訇也成为被批斗对象。如何对待阿訇和宗教,考验着执政者的政治智慧。王恩茂将自己写的《关于新疆宗教问题的请示报告》上报给中央新疆分局,提出了他的见解:不是每个阿訇都是地主,他们当中也有贫穷者,群众信教自然需要阿訇,忽视这个就会脱离群众,而且会被反动势力利用。在民族地区工作中,要将阿訇包含在民族统一战线之内,要给他们以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我们的政策事关民族团结。5天以后,王震回电王恩茂,同意他纠正那些“左”的偏向的观点。半月后,中央西北局也电传西北各省:“现将王恩茂关于阿訇和宗教问题的意见转发你们,供各地研用。”这就为西北各省开展民族工作提供了借鉴。

1952年10月,恰逢穆斯林的重大节日古尔邦节,乌鲁木齐的穆斯林屠宰牛羊,欢庆节日。因为原来有机关干部原则上不要参加的规定,这使得机关中的少数民族干部很有意见。王恩茂知道后不由得皱起眉头。古尔邦节就像春节、中秋节之于汉族一样,是穆斯林的重要节日,不让少数民族干部参加,弄不好会使少数民族兄弟怀疑党的民族宗教政策。于是,他在机关干部大会上说:“少数民族同志们,古尔邦节就要到了,请接受我真挚的节日祝贺!”片刻沉寂后,礼堂内响起热烈掌声。接着他宣布:“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保护宗教信仰自由,是我们党的一贯政策。机关少数民族干部可以去欢度古尔邦节。汉族干部愿意的,也可以去!”10月20日,王恩茂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乌鲁木齐欢庆古尔邦节的各族群众之中。

为了更好地与少数民族群众交流,增进感情,王恩茂要求汉族干部都要学维吾尔语。他首先身体力行,在办公室门口挂起一块学维吾尔语的小黑板,坚持每天学4句维吾尔语,到后来他就能用维吾尔语与维吾尔族群众直接交流。新疆幅员辽阔,交通线长,王恩茂每年都要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到基层搞调研,在下边一跑就是几千公里,一呆就是一个多月。他下乡不是简单的走走看看,而是进村入户钻蒙古包,与基层干部和群众零距离接触。同少数民族群众交谈时,他会先用维吾尔语叫一声“阿卡”(大哥),问一声“亚克西姆”(您好),一下子就拉近了与群众的距离。他经常吃住在百姓家,说我是农民的儿子,住在自己家里自在。一次,一个叫玛纳甫的农民,摘了一碗桑葚请王恩茂品尝,可王恩茂吃后又拉肚子又发高烧,公社就把玛纳甫扣押起来。王恩茂知道后立即命令放人。他说,战争年代艰苦,把肠胃吃坏了,我拉肚子是很平常的事,不要小题大做。他还称赞玛纳甫热情好客。對此,维吾尔族群众纷纷竖起大拇指:“王书记亚克西(好)!”

一次,王恩茂到和田视察,途经一个小村庄时,维吾尔族老大爷库尔班·吐鲁木请他到家做客,老人拉着他的手说:“我们翻了身,感谢毛主席,我打了两口袋馕(一种面饼),想骑着毛驴去北京见毛主席。”王恩茂听后十分感动,亲自安排库尔班·吐鲁木到北京,受到毛泽东的亲切接见。endprint

“发展经济是解决新疆民族问题的关键”

为实现新疆民族团结、社会稳定,王恩茂带领新疆各族干部群眾,与分裂主义势力进行了长期坚决的斗争,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分裂主义势力搞乱新疆、分裂新疆的图谋从未停止,制造了很多破坏新疆稳定的动乱事件。

1962年春,新疆春荒严重,苏联派特工渗透到伊犁、阿勒泰、塔城、博尔塔拉等地,煽动边境居民外逃,甚至还策反了新疆军区副参谋长祖农·太也夫少将和伊犁军区司令员马尔果夫·伊斯哈科夫少将。4月,这两名少将乘吉普车走村串户,鼓动边民到苏侨协会领苏侨证,逃往苏联。4月22日,由苏联特工操纵的叛乱分子首先在伊宁市发动暴乱,围攻伊犁州党政军机关,砸抢商店,殴打平民,并鼓动大量边民强行冲关逃往苏联。几乎是同时,阿尔泰、塔城、博尔塔拉地区也发生了类似事件。白天苏方用高音广播指示方向,夜间打开探照灯,光柱射入中国境内几公里。仅3天3夜,共有数万居民逃往苏联。祖农·太也夫和马尔果夫也要求到苏联去。

事件发生后,王恩茂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应急措施,决定抽调闹事地区的部队协助当地驻军恢复治安秩序。为防止事态扩大,他同时把情况紧急报告中央。毛泽东对此指示:人家把手都伸到我们军队中来了,我看想走的不要硬留,礼送出境。我就不相信那边就是天堂。

按照中央的指示,王恩茂将两名少将及40多名校、尉级军官及其家属送上汽车,礼送出境。其他想出走者,也一律礼送出境。同时按照中央指示,加强边境防卫力量,派出工作组到伊犁协助工作,制止事态的继续发展,逐步稳定了局势。

在总结“伊塔事件”的教训时,王恩茂说,表面上看,这是有人蓄意策划煽动的一次边民外逃、暴乱事件,但内因却是我们的经济发展有差距,发展经济是解决新疆民族问题的关键。

痛定思痛,自治区党委在新疆各族群众中组织开展了一个祖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一条道路(社会主义道路)、一个领导(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的“三个一”教育活动。针对“伊塔事件”导致边境地区人口锐减的情况,王恩茂决定调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进驻,成立了边境团场,担当农业生产和守卫边疆的双重任务。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是1954年成立的,由王恩茂任兵团第一政委、党委书记。兵团指战员一手拿枪,一手拿坎土曼,艰苦创业,成果斐然,让一片片荒原呈现出道路平坦笔直、林带成网连片、条田平整如镜、沟渠纵横交错的塞外江南风光,工农业生产总值占全疆的四分之一以上,代表了当时新疆先进的农业生产力。

经过深思熟虑,王恩茂认为新疆经济要恢复和发展,就要向生产建设兵团学习,朝这个方向努力。他主持召开了自治区三级干部会议,推广兵团经验,提出要按照好条田、好渠道、好道路、好林带、好村庄的“五好”标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力争用3至5年,最迟8年赶上目前兵团的水平。于是,“五好”农村建设由点到面在天山南北全面展开。“文化大革命”期间,“五好”建设受到严重干扰,王恩茂重返新疆后,再次强调农村和兵团都要坚持建设“五好”。“五好”建设对新疆农村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1978至1995年的17年间,全疆粮食亩产由107公斤增至305.5公斤,棉花亩产由25公斤增至83.9公斤。增产效益中,“五好”建设贡献份额达百分之三十至五十。

“我要一直守在那里”

“文化大革命”爆发后,王恩茂受到冲击。一次,毛泽东在北京接见各大军区司令、政委,王恩茂个子比较高,特别显眼,毛泽东跟他打招呼:“听说新疆造反派要打倒你,会不会打倒啊?”王恩茂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硬着头皮说:“这就看主席您的态度了。”毛泽东笑着说:“我看打不倒。”走几步,回头又说:“王恩茂打不倒。”

但是,在“四人帮”的干扰下,王恩茂还是被打倒了,在新疆受到轮番围攻批斗。1969年,他被迫离开工作了20年的新疆,到北京二七车辆厂劳动了2年5个月。1971年,在林彪外逃的“九一三事件”后,他被安排到安徽芜湖任地委副书记。1975年,王恩茂给毛泽东写信,请求批准他回部队工作。在毛泽东的过问下,王恩茂被任命为南京军区副政委。

粉碎“四人帮”后,王恩茂担任吉林省委第一书记。1981年,邓小平亲自点将,调王恩茂回新疆,任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乌鲁木齐军区第一政委。

上任之初,王恩茂在去南疆调研的路途中路过轮台古城,他下车走到一堵残垣断壁前,对随行人员说:“汉代的官吏班超,在新疆待了30年,68岁时经过轮台回长安;我68岁重返新疆,走的是同一条路,但方向不同。我们是共产党人,我愿意为新疆各族人民服务终生,将来我死后要埋在天山脚下。”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王恩茂返疆后的第六天,发生了喀什“一〇三〇”事件。这本是一个人民内部矛盾引起的刑事案件,但受坏人煽动,一些民族群众抬尸游行,酿成骚乱。王恩茂说:“这是给我的‘下马威啊!”经过缜密调查分析,他果断表态:一、“一〇三〇”事件总体属人民内部矛盾;二、立即深入现场,对不明真相者做解疑释惑工作;三、坚决惩处企图制造民族分裂的民族败类。这段话在事发广场广播后,群众说,老书记回来了,我们听他的,不闹了。在一位维吾尔族大娘的指认下,煽动闹事的分裂主义头子被绳之以法。

维护新疆社会稳定,是当时王恩茂要面对的头等大事,而增强民族团结是新疆稳定的基础。1982年5月,他亲自主持起草下发了自治区党委《关于在全区进行贯彻党的民族政策、增强民族团结教育的通知》,每年5月开展“民族团结教育月”活动,集中进行民族政策和民族团结的教育。中央办公厅下文转发新疆的文件,指示各民族自治地方借鉴。

王恩茂还创造性地贯彻中央提出的“两个离不开”理念,即“汉族干部离不开少数民族干部,少数民族干部也离不开汉族干部”,并在实践中深化、完善成“汉族离不开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各民族互相离不开”的“三个离不开”思路。此后,“三个离不开”成为新时期我国处理民族关系遵循的一项重要原则。endprint

那时,不少干部要求调回内地,被戏称为“一江春水向东流”。王恩茂到且末县调研,一位县委副书记把调动报告交给了他。王恩茂在县委扩大会上讲话时,讲述了自己的一桩家事:1964年,他把84岁的父亲接到新疆,不久父亲得了胃癌,坚决要求回江西永新老家,落叶归根。不管他怎么劝,父亲都执意要回去。王恩茂最后说:“我是要为新疆百姓服务到底的,将来我死了也埋在新疆,就埋在你的身边守着你。”父亲终于被感动了,点头同意,去世后就埋在了新疆。

王恩茂动情地说:“谁不爱自己家乡?但我们共产党人应有更博大的胸怀。我36岁进疆,与新疆各族人民结下了深厚情谊,我爱新疆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我爱新疆勤劳朴实的各族人民。眼下新疆的条件不尽如人意,更需要我们去改变它。我和老伴,还有我们的儿孙,都将永远住在天山脚下,和新疆各族人民战斗、生活在一起!”听了这番感人肺腑的讲述,大家的眼睛潮湿了。之后,那位县委副书记主动撤回了调动报告。这个故事在全疆不胫而走,那些想走的干部、知识分子纷纷放弃了调走的想法。

王恩茂有8个子女,其中第四子是在进军新疆途中出生的,王恩茂给孩子起名北新,后来在新疆出生的幾个孩子分别起名北长、北建、北难,意即克服困难,长期建设新疆。王北新是王恩茂最为期许、疼爱的儿子,但在“文化大革命”中不幸被炸死,这成为做父亲的心中永远的伤痛。王北新去世后,王恩茂便将他安葬在新疆。老三王北会在新疆部队工作,曾想通过父亲调离新疆。王恩茂严肃地批评了他,说:“我们要求别人扎根新疆,如果我们不带头,怎么能说服和教育别人?”王北会便放弃了调动的念头。后来,王北会的儿子军校毕业后,本可留在驻京部队,王恩茂给孙子打电话,说回新疆吧,我们一家三代从军,三代戍边,多光荣啊!于是,孙子来到新疆部队服役,一次,有人介绍他是王恩茂的孙子时,大家都禁不住鼓起掌来。

1985年10月,王恩茂从一线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担任自治区顾委主任,他对新班子成员说:“我今年已满72岁了。这次退下来了,是很适当的。退下来后我也不离开新疆,因为新疆是我的第二故乡。”1986年4月,王恩茂当选为全国政协副主席,尽管北京条件更好,但他坚持把自己的供给关系留在新疆,解放军总后勤部提出在北京给他盖大一些的房子,也被他婉言谢绝。他一直居住在乌鲁木齐,始终不渝地关心着新疆的发展。他85 岁那年,双目失明,但头脑仍然清楚。自治区召开双拥表彰大会,有关领导想请他到会同大家见见面,他欣然同意,还表示在会上“讲点有用的话”。于是,他精心准备腹稿,在大会上侃侃而谈,与会者无不为之惊叹。

2001年4月12日,王恩茂病逝,他的骨灰安放于新疆。《纽约时报》当日发表评论:一个跟随毛泽东长征的老战士,把一个落后荒凉的新疆社会带进了文明年代。2006年,王恩茂的夫人骆岚去世,骨灰安放于丈夫墓旁。加上之前王恩茂的父亲和王恩茂的四子已安葬于新疆,他的一家三代四口都长眠于天山脚下,兑现了王恩茂的诺言:“我热爱新疆,热爱新疆各族人民,我要一直守在那里。”

(责任编辑:徐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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