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男十年 追梦病人

2017-09-13 18:05丁雪
博客天下 2017年6期
关键词:音乐

丁雪

这是一群男孩成长的故事。 2007年,13个男生从那个红白相间的房子—快乐城堡里走出,走到一个更大的叫作“社会”的城堡。人生渐渐展开不同的际遇。

他们曾是中国娱乐产业蓬勃发展中造星者最得意的产品。他们在市场还没准备好的时候被推出,猝不及防,又不得不在下一个大潮到来之前,学会和经纪公司、社会、自己以及正在衰落的唱片产业相处,在市场中寻找自己的位置。

这不是一个从功利角度来评判谁红或者谁不红的故事,而是娱乐浪潮之下的另外一些故事,拥有更丰富的评判维度,关于选择,关于挣扎,也关于梦想和相互帮扶。

“葬爱家族”

2017年3月16日,北京丰台体育中心羽毛球馆,红色的铁柱围成倒V形,汇聚到天花板的方向,上面挂着“围炉音乐会”的牌子,像燃烧的火焰,映衬着狭长的舞台。这是四川卫视录制围炉音乐会的现场。

王栎鑫、陈楚生、王铮亮、吉杰站在台上,穿着当年快男比赛时的红色绒面西装外套。剩下的9个没能到场的07届快男—苏醒、郭彪、俞灏明、陆虎、张杰、姚政、阿穆隆、魏晨和张远的白色人形泡沫板也被摆在舞台上。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这是一次并不容易的相聚。

每个人都很忙。王铮亮现在是“少城时代”的歌手兼音乐制作人,最近在和吉杰排音乐剧《阿尔兹记忆的爱情》。陈楚生在忙新专辑,王栎鑫经常国内外飞着拍戏,吉杰则奔波于湖南卫视《歌手》节目和北京之间。经纪人对《博客天下》说,吉杰最近一段时间,忙得几乎没有时间睡觉。随着快乐男声十年之约的临近,他们被越来越多的活动包围。

现场的白色屏幕上滚动播放着10年前比赛的照片。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是王栎鑫,他的手在头顶一边比画一边自嘲:“我那个烟花烫的发型,花了20块钱呢!那时候大家的发型都是那样子的,炸开的,我们都该叫杀马特葬爱家族,是鼻祖。”

台下一阵哄笑。观众紧凑地坐在拼接的彩色塑料板凳上,他们手上戴着白色小灯,写着快男名字的灯牌亮闪闪的,连成一片。

红色绒面的西装外套是2007年比赛时的评委包小柏带来的。衣服仿照以前的样式,做了翻新,上面有几个快男各自的编号,那是他们在第一场全国总决赛时穿的衣服。

比赛从海选开始,从上午10点到第二天凌晨2点,给每个选手的时间只有30秒。6个分赛区的比赛陆续展开,经过一系列赛程,最后进入全国决赛的13名选手住进快乐城堡。除了洗澡和换衣服,装在城堡里各个角落的22个摄像头全程跟拍每个选手的生活,导演组工作人员每天轮流在监视器前观察选手的一举一动,从起床开始,到晚上睡觉时结束。

选手们被要求将戴在身上的无线麦克风打开。每天早晨,导演莎莎会通过监视器叫他们起床。密集的行程安排,男生们的睡觉时间很少,刚开始叫半个小时人才能全起来,后来时间延长到一个半小时,还是有人起不来。

包小柏去快乐城堡探过两回班,看到过男生们在台下准备时的灰头土脸。他们在餐桌上聊天时,每个人都困得不行,向包小柏抱怨很早就起来化妆、拍摄、宣传,跑了一整天后,回到城堡还要继续拍。“他们通过这样压缩的赛程来累积成绩。但也是在这样的条件下,13个快男的情感在密闭环境下发酵,产生了一种牢固的维系。”包小柏对《博客天下》说。

在当时,博客还是当红的传播媒介。几个网站都给13强选手开设了“快乐男声”专题博客,排练结束之后,导演会安排一些时间,带着选手上网更新博客,提高点击率。

城堡的大门打开,灯光洒在身上,台底下挤满了人,耳边响起粉丝的尖叫。

声响、音效就位,表演开始,一切轰隆隆地压过来。从海选到赛前训练再到最后的冠军之夜,巨大的造星齿轮开始滚动。

决赛之夜,在央视索福瑞提供的18城市收视排名中,湖南卫视以2.75%的收视率排名同时段第一,总体累积观众的收视规模超过3亿。冠军陈楚生凭借331万条短信投票夺冠,比赛之后累计得到七位数的代言机会。

在当时华语乐坛,港台歌手在内地占据半壁江山,很多内地出道的歌手,在市场上并没有那么好的占有率。快乐男声的比赛带火了一批选秀明星,在那个时代,他们被推到最高峰,收获名和利。

此前,湖南卫视凭借两届超女的比赛,获得巨大的品牌影响力。随着女性在消费市场上的崛起,他们顺势推出快乐男声。仁和闪亮只花了一周时间就与湖南卫视敲定冠名一事,冠名费从2005年蒙牛冠名“超女”的2000万元飙升至5000万元。

在那场比赛中,仁和产品从少人知晓一下子排到市场占有率第三。无数粉丝参与了这场狂欢,1元1条远高于普通短信的收费,使得电信运营商从中获得巨大的服务费分成,上亿条短信流量更是成为电信运营商最得意的经典案例。作为“快乐男声”的品牌运营商,天娱也通过快男巡演和投票时的彩铃收入赚得盆滿钵满。

这看起来是一个共赢的局面。至少在比赛结束那刻是这样的。

努力与结果

2007年7月21日凌晨1点多,决赛结束之后的庆功宴。在长沙建湘路上一个清吧里,二层餐厅的木制装潢包厢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包小柏喝着小瓶啤酒和选手们干杯,“所有情绪激荡的事儿都是历史了,从出道到真正拥有市场,还有很长的路”。

比赛结束后,男生们从快乐城堡里走出,开始跌跌撞撞,各奔前程。

陆虎觉得,这像自己大学毕业前去找工作的经历,只不过这次毕业的学校是“快乐男声”,自己收获了一帮和音乐有关的朋友,找到了一份叫“音乐”的工作。

但这不是一个有明确劳动合同的工作。一位快男告诉《博客天下》,“当时我们连医保都没有,跟公司签的不是劳动合同,是经济合作合同”。

这是娱乐产业的勃兴时期,却没有同步对应音乐产业的繁荣。他们在那个几乎是中国最火的选秀节目中被推出,却赶上互联网冲击下,传统唱片衰落漫长的尾巴。

选秀节目属于音乐产业链的上游—人才选拔和营销环节,在短时间内大量的曝光让他们获得极高的关注度,但大多数选手是翻唱别人的歌曲走红。在包小柏看来,在这个圈子里,有代表作才是发展的唯一出路,“否则作为节目的产品,个人很难超过节目本身的品牌”。

但现实是,高昂的音乐制作成本下,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如愿以偿。

比赛结束后,姚政想做一张自己的专辑,非常想。

签约后的后续运作和包装并不一定会恩泽每一个选手,这涉及公司的资源侧重和包装策略。

“公司一方面不给我发唱片。其他8家公司谈我的唱片约的时候,公司也不给签。”

“你像一个商品,当商品紧俏的时候,它能卖出价就卖出价,反之,被商人抛掉。在这个商人的游戏里,我们那时作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姚政对《博客天下》说。

在这个游戏里,有的人要赔钱,有的人被交换,有的人被热捧,有的人被抛弃。

处在产业链条的最底端,姚政必须自己找出路,出专辑更得从长计议。

和天娱解约之后,他专门找了一个加拿大的格莱美制作人制作專辑。每接一场商演,收入就全部投到专辑里,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抠,几万块钱几万块钱往出掏,甚至连饭都吃不上。每天从亚运村蹬40分钟自行车到后海去录音,姚政不觉得累。汽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一辆接着一辆。

专辑母带出来后一直没有合适的发行方,姚政后来找到一家公司。那家公司当时对音乐还算重视,但是姚政进去没几天,公司就因为资金链断裂,倒闭了。

姚政几次觉得自己做这张专辑做到“差点死掉”。他对陆虎说:“万一我这专辑发不了,假如我挂了,我银行卡号告诉你,那里边的钱还够发完这张专辑。”

陆虎分不清这里面自嘲多一些,还是心酸多一些。在比赛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陆虎在微博上说:“当所有人都嘲笑你的逐梦时,再咬咬牙就度过了那个冷眼旁观的时期。”实际上,这个时期并没有这么快过去。预想中的名利很快被消耗殆尽,难熬的时间比想象的还要漫长。

在最困难的时候,陆虎吃不上饭,房子按揭交不上,窘迫到想把房子卖掉。在那段时间,他不停地接活,让别人提前把工作的酬劳打给他,还了款之后再拼命做音乐。

这样的日子过去也不是没有过。

参加快男比赛前,他租住在长沙的廉租房,简易的柜子隔出一个个房间。他隔壁的房间着火,殃及他住的6平方米小屋。他没有地方住。当时正是湖南卫视快乐男声报名的时候,陆虎拿着身上仅有的2 0 0多块钱买了3套衣服,参加了比赛。他一心想冲进总决赛,想着这样就有盒饭吃、有宿舍住了。结果他被选中。

他以为音乐能改变命运,没想到音乐却成了他最深的羁绊。

“陆虎花了好多钱做了首新歌叫《留言》,M V是我帮他拍的,他之前的一首《c o m e o n baby》,是我、苏醒、魏晨和他一起合唱的。这两首歌都没反响,就像没发过一样。”年龄最小的王栎鑫在围炉音乐会上提到陆虎时有些感慨。

《come on baby》这首歌在网易云音乐上至今还可以搜到,13条评论。有人在上面感叹,评论好少。

在王铮亮看来,陆虎是他们13个人的精神支柱。“是最困难的时候还在纯粹地做音乐的人。”

只是,“精神支柱”也有脆弱的时候。

2008年,《乐火男孩》开拍的发布会那天,陆虎喝多了。

那是快男拍的第一部电影,第一次真正从歌手转型做演员。姚政说,实际上大家都不太爱拍戏。“歌手是—让你是一杯茶就是一杯茶,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属性。但演员就是个杯子,给你倒茶是茶,倒水是水。你要学着去改变。”到最后,每个人较着劲拍了那部戏,虽然心里都不是特别舒服。

饭桌上,人分成两拨开始拼酒。姚政第一次看到魏晨拿瓶酒站起来,对俞灏明说:“灏明,我干了。”两个小时,大家喝了100多瓶啤酒。王铮亮喝了两杯就找不到人了,别人发现他的时候,他趴在那儿抱着马桶吐。

聚会结束时,陆虎哭着对魏晨说:“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还是没有好结果?”魏晨是他在公司第一首发表作品的演唱者,第一次做制作人的推荐者。在他危难的时候,魏晨会默默往他家信封里塞钱。

那时也是魏晨的低谷期。2008年,魏晨在网上被指责,陷入舆论风波疲惫不堪。他看着潸然泪下的陆虎,感同身受。魏晨拍拍陆虎的肩膀说,“撑着,撑着肯定能行。撑到最后肯定才是结果。”

陆虎记得那一天回去时,哭声被车里的音乐断断续续地分割。即使音乐开到最大声,也没能把哭声淹没。

没有机会在舞台上唱歌,陆虎开始把重心转到幕后,做制作人,这些年他发行了70多首歌—虽然这看起来更像是“曲线救国”。去拍戏也是为了能认识导演、制片人,拍完戏可以帮这个剧唱歌、做音乐。

他感激来自兄弟们的帮助,“他们每次采访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我。提我对他们有什么帮助吗?我也不是什么大牌制作人。他们就是想帮我。”他说。

“13”

2010年的春天有点儿冷。

一天,在做按摩的姚政接到以前天娱同事的一个电话。

“你听说了吗,阿穆出车祸了。”“啊?他被人撞了?!”

“不是,不是。你不知道,那算了。”

过了一天,新闻跳了出来—“‘快男阿穆隆酒后驾驶蓝色宝马车在杭州城西撞倒骑电动车的李荣珍,而后逃逸。”在各个新闻里,阿穆的快男身份被着重强调。时间是3月9日,距离出事已过去一周。

姚政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就在前几天,他还和阿穆、陆虎录一个柳岩的节目。阿穆半路下车,说了一句:“我走了,以后不见了啊。”

“不见个屁,过两天,我们还要去长沙录节目。”姚政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阿穆隆被判了3年零6个月。

之前,他去杭州录节目,前两天给他录娱乐节目的部门,在他出事之后,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去监狱拍他是怎么戴着手铐、是如何落魄的。姚政心里很痛,可这就是娱乐圈啊,那个能让人在最短时间内感受到人情冷暖的地方。在姚政看来,阿穆只是一个走错路的孩子。他母亲早早去世了。比赛时阿穆写的一首《思念母亲》的歌,很好听。

阿穆平时很害羞,话很少。直到现在,在快男们那个叫“2007”的微信群里,他也经常潜水。他单纯,甚至算不上聪明,也没有被揣测的关系去“摆平”这个事儿。

张杰和谢娜率先站出来帮他筹款,其他几个快男也四处张罗筹钱,加上他父亲卖房子的钱,凑出了赔给受害者家人的100多万元。

王铮亮单独和阿穆的妹妹聊了几次,商量着怎么给他带进去一些东西,以及处理后续的损失。

期待的相聚隔了两年多。阿穆出狱回北京的那天一直下着雨。出狱后,张杰、王铮亮、姚政、陆虎几个在吉杰家小聚。从下午到晚上,看着变得更加沧桑的阿穆,大家都掩藏起悲伤,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谁也不提在监狱里的事。

在有更多代表作证明自己之前,命运总是在一个又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拐弯。2009年陈楚生和天娛因为天价解约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苏醒因为打人被经纪公司雪藏的消息,也一度盘踞在各个娱乐版面头条。

那段时间接二连三出事,姚政甚至觉得,13这个名字叫得“邪”。13代表的是13强,是总冠军诞生的夜晚,是收录他们各自单曲合辑的名字;它也是一个数字,“是国外忌讳的数字,大家那时在事业上都挺背的”。

人总会把自己难以把控的事,归因于命运的不可抗拒。

2010年10月,王铮亮从新闻里看到俞灏明拍戏烧伤时,还以为是剧组为了宣传进行的炒作。俞灏明出道后发展一直顺风顺水,首张EP《如果,可以爱你》刚一推出,就获得多项音乐新人奖和金曲奖,仅2009年一年就为天娱赚了3000万元,是被重点培养的对象。

2010年10月22日,一切戛然而止。

期待中的辟谣没有等来。

越来越多的照片传出来—两个全身被烧得黑乎乎的人被送到医院,分不清谁是谁。额头以下都是红的,两只手的手背几乎烧出两个窟窿。

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事情是真的—俞灏明和Selina在拍摄《我和春天有个约会》时烧伤。

当时身在上海的张杰第一时间跑过去看了俞灏明,他全身都是绷带,想拥抱张杰,但是做不到。

俞灏明的经纪人给大家发信息说,要植皮换肤,“可能要转院,你们不要着急过来”。

吉杰听到消息后,一个人哭了很久。他把俞灏明的歌拿出来听,一首接着一首。当时还在狱里的阿穆托狱友的家属给父亲带话,让父亲去收集一种蒙古治疗烧伤的草带给灏明。

稍微恢复一些之后,俞灏明发信息给他们:“还好啦。”见到他的时候,平时话最多的王栎鑫整个人都傻掉了,一晚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俞灏明会开朗地和他们聊天,他越装作没事,大家就越心疼。实际上,在2011年他去美国进行新一轮治疗时,心理医生已经确认他患上了抑郁症。

姚政和俞灏明都是天蝎座,极端、较真、冷漠也孤独。“我绝对不会再去自己当时烧伤的场地去看,他又去看了,他属于特较劲的,在恢复阶段去,那太疼了。”

没人知道,俞灏明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2013年在湖南卫视小年夜,是记忆里07届快男相聚比较全的一回,那是个下雪的夜晚,也是俞灏明烧伤两年后的复出。

他整个人老了很多,近距离看,即使带着妆,疤痕还是很明显。谁都知道,这对一个偶像明星来说意味着什么。

舞台上,穿着黑色礼服的俞灏明更加沉默,眼神里多了沧桑,一个人静静地唱着《其实我还好》。舞台下,王栎鑫扶着阿穆的肩膀,泪流满面。

眉眼间,还能依稀认出当年唱《monica》时又蹦又跳的可爱男生,在谢谢粉丝“芋头”时,他会害羞地低着头。快乐男声13进11的赛前小考,评委宣布他是最后一名时,奶声奶气的俞灏明会瞬间泪如泉涌,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

如今,在经历三度灼伤重新站在舞台上的他,眼角一滴泪都没有。

如你所见,俞灏明最终爬出深井。但也许有些东西,永远遗落在那里。

追梦病人

大龙燚火锅店,晚上7点。点好的毛肚、黄喉、麻辣牛肉在红辣辣的锅里翻滚,红油清亮,鸳鸯锅底大圈套着小圈,桌面上雾气缭绕—这是王铮亮从老家成都引进到北京的火锅店。

白酒、红酒、啤酒挤满黄色的桌子,用筷子夹起裹着辣椒面的热气腾腾的麻辣牛肉,在装满蒜泥、香油、香菜、耗油的料碗里蘸一下,男生们的聚会开始了。

王铮亮笑呵呵地说自己的这个店是大家的“食堂”。陆虎说,他们把每次聚起来的机会叫作“开会”,把每次组局的人叫作“局长”。人比较全、或谁因为工作来北京时,大家都会约着聚一聚。这里面,年龄最大的王铮亮和年龄最小的王栎鑫是当“局长”最多的人。

音乐是他们不变的话题。他们也会聊新出来的音乐节目。包括《中国好声音》,也包括《歌手》。

姚政参加了第二季的《中国好声音》,他说他想赚钱娶媳妇。那是2013年,那一年他27岁。

选秀的衰落和真人秀的兴起并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渡,旧的选秀节目在被扎堆儿模仿、粗制滥造后迅速衰落,现实社会的丛林法则从来不是含情脉脉,旧的市场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新的娱乐大潮又汹涌而至。

在包小柏看来,这是节目的革命。在观众陷入审美疲劳后,需要剧情和综艺化的结构来推进节目。导师之间相互竞争、通过明星打造素人,《中国好声音》成为站在娱乐风口“挑逗”观众情绪的新生力量。

节目参加了,钱没赚到。姚政在14强时被淘汰了,生活又回到继续“较劲”的状态。

姚政觉得他们是追梦病人,“陆虎、王铮亮、王栎鑫、郭彪,我们好多人都住在这条路上,我见很多人走了,很多人又回来了。”

在姚政看来,他们都是梦想大于一切的人。不同于超女选秀后的各自发展,惺惺相惜让男生们对0713这个小圈子始终保持着认同。在娱乐大潮中起起伏伏,吉杰说,0713是他们“感觉孤独和寒冷的时候,就会去取一点儿暖的地方”。陆虎说自己是火苗,0713是一生的燃烧。

这样的抱团取暖的情谊或许不是一开始就有。姚政曾在访谈中说,他和大家开始时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那时候,姚政觉得大家是“小圈子主义”,每个赛区的人愿意凑在一起玩,但是姚政所在的济南赛区,就他一个。

进城堡时,他和陆虎、郭彪的关系还算不错。那时陆虎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拽着姚政说,“我了解龙丹妮,咱俩肯定能走得特别好,我们参加这个比赛,你摇滚,我原创,咱们都算有特色,肯定会往后走得远”。

结果第一轮他们就全被淘汰了。

宣布结果时,陆虎回头看了姚政一眼,“心都凉了”。

姚政坦言自己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流,摆脱了竞争关系之后,反而会随和从容。

前几年姚政开外卖店,大家在店里喝高兴了,姚政会让他们帮自己送餐,苏醒、王栎鑫、陆虎都去送过。

10年前他们从同一个起点出发,13个人的事业在不同的人生际遇下呈现出不同的轨迹。有人挤进名利中心,开疆拓土、攻城略地,有人节节败退、仓皇而逃。

一次,张杰叫陆虎和姚政去看他的音乐会。“他真的有机会再往上走,挺好的。心里会有一些落差。”

12张唱片、30场个人演唱会、33次最受欢迎男歌手奖,在过去10年里,张杰收获了其他快男难以企及的声望和高度。

但是姚政也看得开,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承认差距,“毕竟我们当时比赛出来,每个人的名次和资源就不对等。那时区域壁垒特别严重,比如你湖南卫视出来的,其他卫视就不会要你。但只有一个平台,资源是有限的。不像现在湖南卫视不行,我可以去其他卫视,哪个平台都不要我,我在家搞直播说不定都能发财。”

姚政最近会碰见一些以前的朋友或工作人员,他们会和他说,姚政你变化太大了。

“以前你脑子不想,话就出来了。”

“是吗,我以前那么傻?”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

时间都去哪儿了

在这个关于成长的故事里,王铮亮的中年状态更接近很多人对长大之后的想象—有一首可以和自己产生深刻联系的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个可以依偎相伴的佳人,一个胖乎乎的孩子。

现在,每次聚会的主题也从音乐变成育儿、买房这样琐碎的日常。陈楚生、王栎鑫、王铮亮、吉杰几个奶爸在孩子吃什么奶粉、买什么保险的问题上聊得热火朝天。“苏醒几个没结婚的就会鄙视我们。”

在东三环的一家简餐咖啡馆,王铮亮穿着花色运动拉链衫、黑色运动裤,坐在褐色沙发上,和《博客天下》聊起女儿球球和育儿经时,幸福从眼角溢出来。

“我现在所有带孩子的技能,包括做扶触、洗澡都会,在月子中心里学过。我肯定是奶爸里带孩子最好的。”如果上午有时间,他会带孩子去亲子游泳。

《时间都去哪儿了》是一首节奏缓慢的抒情歌,王铮亮凭借这个作品上了2014年春晚,歌曲在大街小巷传唱。来自成都的他,生活状态和歌曲旋律一样,展露出慢腾腾的从容。

“作为公司的歌手兼音乐制作人,其他公司的艺人都是求着公司发,我是公司急着求我发。我自己不急,就慢慢地来,好好地做,保持自己的节奏。”

迈入30岁之前,男人需要在心里重新建起一些关于世界的秩序。姚政没有王铮亮这样的不紧不慢,他有时会陷入莫名的焦虑之中。陆虎和他说,自己也是。

这焦虑或许来自感知到父亲头发越来越稀疏的那一刻。

也或许是来自朋友的葬礼。

前几天,阿桢因为心梗去世。阿桢做音乐做得很好,一张专辑在QQ音乐上的试听量就超过一亿,但赚不到钱。姚政说阿桢是做音乐累死的。

那天姚政也去了,他在葬礼上说,“阿桢走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这个时代欠阿桢的东西,我们得要回来。”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社交网络或者自媒体传播变得更加容易,掌握着数以亿计用户的在线音乐平台,也开始扶持原创音乐。但高点击率并不意味着成熟的可以和歌手共赢的变现模式,再加上版权保护的现状并不理想,总体上说,这依然不是一个可以单纯靠音乐活得很好的时代。

几个男生最近的一次聚会是在2016年12月的北京双井。那次苏醒从印尼回来,他们商量着办一场关于10年的音乐会。

姚政又有点儿担心,不知道假如真办演唱会,自己会哭成什么样,会不会嘴都张不开,唱不了歌。

那年夏天记录了他们和一代人的青春。“有时候在你青春不太懂的时候,很多东西特别容易给你,那种感觉就像囫囵吞枣,还没尝到味儿,它就过去了。”

在姚政的记忆里,那个夏天是烟饼的味儿的。

为了增加舞台的层次感,每次上台之前都要点燃烟饼,烟雾缭绕,给人很多错觉。

只是,一些人永远活在了那个错觉里,一些人走了出来。

2010年,姚政去湖南卫视录节目。后台的化妆间里,一些新出来的超女“觉得自己特火,艺人范儿特重”。

化妆间有个罗妈妈,从最开始的快乐大本营到后来的超女、快男,一直都是她在化妆。

姚政问罗妈妈:“你这么多年看着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她笑了一下说:“每个人都是灰溜溜地来,腾云驾雾地走。”

回去之后,姚政写了一首歌,“每个人都是灰溜溜地来,腾云驾雾地走,面对着你们的虚伪表情,我是应该说破还是继续装傻”。

“刚到这个圈子就觉得‘啊,我火了。我们原来也飘过嘛,然后时间会告诉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这个节目的一個内容。”

时间会证明很多东西,他说。

(实习生邓咏仪、陈锐海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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