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雨巷》文本解读的研究述评

2017-09-13 07:23马婷
青苹果 2017年5期
关键词:戴望舒雨巷丁香

文/ 马婷

关于《雨巷》文本解读的研究述评

文/ 马婷

当时代理编辑《小说月报》的叶圣陶先生看到戴望舒的这首诗时称赞他“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本文将从两个方面来做《雨巷》文本分析的综述:一是对其主题的解读分析,二是对其艺术特色的解读分析。

1 《雨巷》主题解读分析

自《雨巷》问世以来,因其诗歌意象的朦胧多义,历来学者对其主题的解读一直是颇具争论的。有大部分对《雨巷》的主题进行研究和探索。而对诗中“丁香姑娘”的象征意义的解读成为学者解读诗歌主题的关键点。经过梳理后发现学者们对《雨巷》主题的解读可以归纳为以下4种观点:1.对理想和希望的追寻。2.对爱情的感伤。3.对自我形象的外化。代表学者分别为吴露和杨晓林。4.对知己的寻觅。持此观点的学者为方突和陈湖庚。

1.1 对理想和希望的探寻

这是目前学术界对《雨巷》主题的研究中占主导地位的一种观点。这一观点同时又可以细划为两种说法:一是对人生理想的追寻。二是对希望的憧憬。

对人生理想的追寻这一说法提出较早的是北大的孙玉石教授,他认为“诗人笔下的‘丁香姑娘’,就是这种美好理想的象征。”这一观点的提出,正是结合了诗歌的创作背景以及戴望舒当时的生活经历所得出的结论。《雨巷》写于1927年的夏天,大革命失败的阴影笼罩在中国的上空,原来那些积极响应革命号召的知识青年们一下子从高潮坠入谷底。而诗人戴望舒就是这些知识分子的其中之一。戴望舒为躲避追捕而搬到施蜜存的家中避难,《雨巷》就创作于此时。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孙玉石先生的解读对理想的追寻是指在黒暗的社会环境下诗人因理想的破灭而感到惆怅和迷茫,由此写下了这篇名作。

近年来对《雨巷》主题的解读中较有代表性的学者是蓝棣之教授,他继承了孙玉石教授的观点。他对戴望舒的诗曾有过这样一段论述“在他的诗中,姑娘的形象往往寄寓着他的理想,而孤独的游子形象则往往是诗人自己。他的诗常常表现出游子追求理想的命定的徒劳……人和理想,惶惶不安的人和无法实现的理想,这就是戴望舒诗的悲剧主题。”可以看出,他也将戴望舒诗歌中“姑娘”的象征意义解读为对理想的追寻。王立宪在《一首有关“预想”的诗——戴望舒〈雨巷〉新解》中认为诗歌的主题是表达诗人的一种预想,但其本质上也是一种对理想的追寻,他将诗中的意象“巷”理解为一种苦闷、寂寞的人生处境,认为诗歌表现的是人生中希望、相逢、失望又希望的结构。罗慧敏在其一篇文章中则将理想转化为一种“欲望”,她认为诗中创造一种美好理想以取代黑暗的现实。诗人笔下的‘丁香一样的姑娘’,就是这种美好理想的象征。她从“欲望诗学观”的角度对《雨巷》主题进行了解读,认为戴望舒的成长经历是《雨巷》“欲望叙事的开端”,“丁香姑娘”是诗歌欲望的主体。

1.2 对爱情的感伤

学者们对这一观点的提出多是基于戴望舒本人当时的情感经历。戴望舒因童年时期出天花而在其面部留下很多瘢痕,使其心理上产生一种自卑的情绪,他的性格也较为情绪化。1927年,22岁的戴望舒避居于松江的施蛰存家中,因此而结识了年仅18岁的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并爱上了这位年轻活泼的姑娘。但由于两人的性格相异,再加上戴望舒面部留下的症痕,使得戴望舒的这段初恋并未结果。

最早提出这一观点的是郑禾、刘雨两位学者,他们认为诗歌的创作时代背景是否会渗入到作品中是和作者的感受相关,《雨巷》在创作时已是在革命的高潮过后,而这个时期作者正处于一场单恋之中,恋情带来的忧伤情绪才应当是诗歌中情感的引线。随后则是孙绍振先生,他在《中国早期的象征派——从闻一多到戴望舒》这篇文章中认为《雨巷》之所以成为一首象征主义诗歌而非浪漫主义诗歌诗作是源于作者。由此可以看出,孙绍振先生也认为爱情带来的失落忧愁之感是作者创作这首诗歌的情感基础,将“丁香姑娘”作为自己对爱情向往与追求的转化物。同样认为这首诗抒发了作者对爱情的向往与渴求之情的张细珍在其文中将诗中的这类情绪理解为一种“邂逅情节”。这种情结的背后是作者人生当中一直存在的情感纠结,其中包括作者因自身长相缺陷而隐藏在内心的长久以来的负面情绪,“邂遁情结”是一种“缺失性补偿心理”。从上述中我们可以发现,虽然学者们在“对爱情的感伤”这一主题上的说法上存在不同,如张细珍将其解读为“邂逅情结”,但都认为《雨巷》是在表达作者在爱情上的一种愁绪。

1.3 对自我形象的外化

在对《雨巷》主旨的多种解读中这一观点的提出较晚,有两位学者持这一观点,分别是吴露和杨晓林。吴露提出的相对较早,她在《巷·丁香姑娘·雨——析〈雨巷〉的文化意蕴兼与西方文化比较》中分别分析了诗中“巷”、“丁香姑娘”、“雨”这三个意象的象征意义,从文化的角度来分析并认为“巷”是“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一种形象化描述”,“丁香姑娘”和“雨”分别是“感性的自我和理性的自我”[]而《雨巷》则是戴望舒在诗歌创作之路上的一个梦。与其观点相近的杨晓林在其文论中从“原型批评”的视角和“镜像理论”对《雨巷》的主题进行了解读,先是得出了 “美人梦幻”的文学原型结论,她认为诗中的环境和意象都具有“幻梦”的特点,表达的是中国男性文人千百年来的一个深层的梦,类似于《洛神赋》和《诗经》。

1.4 对知己的寻觅

持这一观点的学者也是只有两位,即方奕和陈湖庚,方弈的提出较早。他认为《雨巷》是作者在人生逆境中寻觅知己的象征式的再现,诗中的“我”在徘徊彷徨中渴望遇见一个知己,能够将心中的惆怅之感与之倾诉,而“丁香姑娘”则正是“诗人心目中理想的知己的化身”陈湖庚与其观点相同。

通过以上的综述,我们可以看出学者们对《雨巷》主题的解读还是以“对理想和希望的追寻”和“对爱情的感伤”为主,而后两个观点则较为新颖,持这两种观点的学者也较少。从戴望舒的这首《雨巷》中,读者可以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心境,对希望、理想、知己等的寻觅和在孤独寂寞的境遇中渴望被理解被抚慰的愿望。戴望舒诗情的内涵是他寻觅自我灵魂和理想追求的表现,而这种表现形式却是“朦胧”的。

钱理群和温儒敏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三十年》中认为戴望舒是现代诗派的代表作家,而“现代诗派中的形象的含义带有着某种不确定性,或者说具有多义性,形成了多层次的结构与多层次的复杂主题。。。。。。。正是这种不特指性与暗示性,极大地增加了诗的含量和情绪宽度,并对读者的欣赏产生巨大的刺激性,吸引读者积极地参加审美再创造过程。”因此,无论我们从哪一个层面去解读《雨巷》的主题都是可以的,不必苛求严格的定论。

2 学术界对《雨巷》艺术特色的解读分析

戴望舒作为现代诗派的代表诗人,其诗歌创作一方面受到了法国象征派诗人的影响,另一方面又承袭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文化传统,呈现了 “象征派的形式,古典派的内容”的完美融合。蓝棣之先生认为《雨巷》是“有传统的感情风貌,但本质却是现代的”。中国的象征派诗歌最早是从李金发等人的开始的,但是到了戴望舒这里才日趋成熟,其原因在于戴望舒更好的将外来的诗歌观念与中国古典诗歌意蕴相融合,而《雨巷》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同时,有部分学者认为三十年代的现代派是由后期的新月派和二十年代末的象征派演变而成,因此戴望舒的早期作品《雨巷》在形式上采用了格律体,显然是受到了新月派诗歌理论的影响。在笔者搜集到的文献资料中,同样有有对《雨巷》的艺术特色进行了解读,经过归纳梳理可以发现学者们对《雨巷》艺术特色的解读是从以下个方面来进行的:一是对象征派的借鉴、二是对传统文化的承袭与创新、三是诗歌的音乐性。

2.1 对象征派的借鉴

运用象征主义的方法衧情是《雨巷》这首诗在艺术上的一个明显特色。早在1935年朱自清就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序》中指出:“戴望舒也取法象征派。他译过这派的诗。他也注重整齐的音节,但不是铿锵,而是轻倩;也找一点朦胧的气氛,但让人一眼可以看得懂;也有颜色,但不像冯乃超氏那样浓。他是要把捉那微妙的精妙的去处。”1925年到1927年,戴望舒先后在震旦大学课余期间翻译过法国前期象征派诗人魏尔伦和波特莱尔的诗歌,他们两人为象征主义大师,在诗歌表现手法上强调运用暗示和隐喻等手段来表现内心瞬间的情绪,不同于传统文学的鲜明和典型,注重表现人物内心的隐秘世界,将文学的着眼点从外部的物质世界转向内在的精神世界。孙绍振认为《雨巷》是戴望舒从他的少年之作“旧镜囊”中走出的象征主义代表作,诗中采用了象征派感觉契合的方法,即通感的方法。但是我发现在《雨巷》对象征派的借鉴上,学者的解读中存在三种情况:一是认为《雨巷》是对象征主义创作手法的借鉴,挖掘诗歌暗示隐喻的能力,在象征性的形象和意境中行情。这些学者代表有白凤、孙淑弃、陈元勋等人。二是认为《雨巷》的音乐性是受到西方象征主义代表诗人魏尔伦的影响,注重诗歌的音乐美。代表有沈凯雄、席宏伟、胡楠。三是认为《雨巷》同时借鉴了以上两点,代表为孙玉石教授。白凤认为《雨巷》运用了象征性的抒情手法,诗中狭窄阴沉的雨巷,在雨巷中徘徊的独行者,和那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都是象征性的意象。

2.2 对传统文化的承袭和创新

三十年代的现代诗派诗歌与中国传统诗歌主流息息相关。戴望舒作为现代派的代表诗人,他的诗歌创作不仅体现了象征主义手法的运用,同时由于其自身的古典文学修养使其诗歌在表现中国传统诗歌文化上更加灵活。他曾在《论诗零札》中说过,可以在“旧的事物”中寻找新的诗情,用“旧的古典”来表现新的情绪,而《雨巷》正体现了他的这一诗歌观念。同时,戴望舒在继承中国古典文化意蕴的同时,又有着他自己的创新。戴望舒在吸取了古典文学的营养之时,也是有着自己的新颖之处的,首先《雨巷》与古人在诗中以丁香结本身象征愁心不同的是诗人想象了一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其次是诗人在《雨巷》中运用了现代化的语言;最后是古诗词中的丁香结是真实存在的景物,而《雨巷》中的丁香姑娘的形象更多的带有诗人的想象成份,是真实与想象相结合的产物。

大部分学者认为诗中的“丁香”来源于李璟的《摊破浣溪沙》和李商隐的《代赠》。但也有一些学者如孙玉石、南志刚等人认为雨巷诗中的意象不只有继承,还有作者自己的创新。南志刚认为戴望舒成功地对原词的抒情主人公进行了现代转换,改变了原词隐喻抒情的方式,强化了“丁香”和“姑娘”之间的联系。

2.3 诗歌的音乐性

节奏的抑扬顿挫和忧伤的旋律是《雨巷》最为突出的艺术特点,叶圣陶曾经这样评价:“说起《雨巷》,我们很不容易把叶圣陶先生底奖掖忘记的。《雨巷》写成后差不多有年......圣陶先生一看到这首诗就有信来,称许他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圣陶先生底有力的推荐,使望舒得到了‘雨巷’诗人的称号,一直到现在。”可以说,从叶圣陶先生开始,对《雨巷》的研究评价都会提到其在音乐性上的显著特征。戴望舒的早期诗歌创作一方面受到新月派的新格律诗的影响,讲求诗歌的音律美。另一方面,魏尔伦诗歌的音乐美也对其有所影响,但魏尔伦的诗歌不重视诗歌外在的韵律,更看重的是音乐的暗示性和流动性的效果。戴望舒将以上两者成功的融合到了一起,《雨巷》就是这一融合的杰作。有一些学者则认为是对新月派诗歌主张的继承,还有几位学者认为是对中国古典诗歌中韵律节奏的承袭,另外一些学者认为这首诗既继承了中国古典诗歌又借鉴了西方象征主义诗派代表人魏尔伦的诗歌写作理念。卞之琳认为《雨巷》是一种回荡的旋律和一种流畅的节奏,确乎在每节六行,各行长短不一,大体在一定间隔重复一个韵的七节诗里,贯彻始终;朱湘则认为《雨巷》兼采有西诗之行断意不断的长处。音节上,比起唐人的长短句来,实在毫无逊色;艾青这样说:“近似魏尔伦的《秋》,以重叠的声音唤起怅惘的感觉。”

虽然戴望舒后来背弃了自己对诗歌音乐性的追求,但《雨巷》之所以能够称得上是中国现代新诗的转型之作,是“新诗中一颗发光的明珠”,与其《雨巷》中所蕴含的音乐性不无联系。

(作者单位: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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