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川
每一缕北风都知晓我的勇敢
■顾北川
和江尘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画室。那是一个初冬的下午,阳光早已没有了温度。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每当画累了,偏过头就可以看到窗外那棵苍翠的松树,所有树木都簌簌地掉着叶子,它却自顾自地绿着,好像凛冽的寒冷与它无关。
画室的门口一阵窸窣,老师进来了,身边跟着一个瘦削、挺拔的少年,他浅笑道:“各位师弟、师妹好,我叫江尘,这个寒假我会在画室指导大家画画。”他的声音像寒冷冬日里的烛火,闪着温暖的光,成为我眼中的焦点。
老师说,江尘比我们大一届,当年以艺考第一名的成绩被中央美术学院录取了。细碎的议论声响起来,毕竟那是每个美术生都梦寐以求的学府。
我注视着被包围在人群中的江尘,在脑海里勾勒出北京冬天的样子,然后又摇了摇头。现实总是很残酷,不容我幻想太多。
江尘也许是察觉到我长久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对我微笑了一下。我急忙错过他的眼神,摸了摸脸颊,变得有些烫手。
第一次找江尘请教的时候,我完全没听清楚他说的话。他的声音像咒语一样让我莫名恍惚,于是我站起身,默默地走远了几步,担心剧烈的心跳声会出卖我的心事。江尘却上前几步,伸手触碰我的额头,略带焦急地问:“你发烧了吗?脸又红又烫的。”
我一时噤了声,然后频频摇头,还豪放地拍了拍胸脯,表现出一副没事的样子。那个样子一定很滑稽,所以画室的同学才集体爆发出一阵笑声,他们说:“阿北害怕江师兄。”
我把头埋进高高的衣领里,忽然觉得当初万分嫌弃的高领棉服也不是一无是处。只是那句我怕江尘的话竟然传到了老师那里,他说我遇到这么优秀的师兄竟然不知道好好请教,并亲自把我的课桌挪到了江尘旁边,天知道我当时有多紧张。
“老师说你的绘画功底很好,要不要冲刺一下中央美院?”江尘看了看我画板上的半成品,静静地望向我。
我从没想过要考中央美院,总觉得它太美好,而我只能远远观望。只是看到江尘对我很有信心的样子,我忍不住清了清喉咙,乖乖地说了句:“江师兄,那我要抱一下你的大腿了。”他被我逗得哈哈大笑,眉眼飞扬。
江尘是一位好老师,他把自己总结的笔法教给我,鼓励我尝试不同的配色。“再大胆一点,你的功底没有问题,只是在上色时有些拘谨。”他一眼便看穿了我的缺点。其实不仅是画画,对待自己那朦胧的心绪,我同样会拘谨、不安。
那个寒假,我每天就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画画,觉得冬天不再像以往那样难熬,也忽然体会到“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诗句中蕴含着的生机。
开学便意味着离别,我要继续备考,江尘要回北京上学。画室的同学一起去火车站送他,江尘很体贴,对每个人都嘱咐了很多,轮到我的时候,他说:“画可以传达情感,也可以表达你自己,记得要勇敢一点。”那一刻我很想抱抱他,但我不敢,只是坚定地“嗯”了一声。
每个女孩的青春里都藏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年,在面对他的时候总会手忙脚乱,显得那么笨拙。
火车呼啸而过,我对着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为了重逢,我会努力变得勇敢。”
之后备考的日子紧张而充实,有时复习烦琐的知识点,有时坐在画室里起草新的线稿。我坐在之前属于江尘的位置上,时光仿佛重合了我们的身影。每当我背起画夹走在艺考的队伍中,总是想起他对我说“要勇敢一点”。在数不清的奔赴与辗转中,我终于等来了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和江尘的短信,他说:“我在北京等你。”
温润的九月,繁华的北京,江尘站在中央美院的门口,我远远地望见他,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他走近。这一次,我打算把那句藏在心底已久的“我喜欢你”告诉他,不管他的答案如何,我都要让他知道:“因为你,我变得很勇敢。”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