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星期的工夫,他把腿溜出来了。他晓得自己的跑法很好看。跑法是车夫的能力与资格的证据。那撇着脚,像一对蒲扇在地上扇乎的,无疑的是刚由乡间上来的新手。那头低得很深,双脚蹭地,跑和走的速度差不多,而颇有跑的表示的,是那些五十岁以上的老者们。那经验十足而没什么力气的却另有一种方法:胸向内含,度数很深;腿抬得很高;一走一探头;这样,他们就带出跑得很用力的样子,而在事实上一点也不比别人快;他们仗着“作派”去维持自己的尊严。祥子当然绝不采取这几种姿态。他腿长步大,腰里非常的稳,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步步都有些伸缩,车把不动,使座儿觉得安全,舒服。说站住,不论在跑得多么快的时候,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就站住了;他的力气似乎能达到车的各部分。脊背微俯,双手松松拢住车把,他活动,利落,准确;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快而没有危险。就是在拉包车的里面,这也得算很名贵的。
(節选自《骆驼祥子》,有改动,题目为编者加)
文中寻味
这一段人物描写,从装束、体态、身段,到体能、体力以及品性人格都写得很精彩,并将祥子的拉车动作与其他三种车夫作了对比,第一种人“撇着脚”,第二种人“头低得很深,双脚蹭地”,第三种人“胸向内含,度数很深;腿抬得很高;一走一探头”,都不如祥子的“脊背微俯,双手松松拢住车把”。这些描写一方面反映了祥子熟练高超的拉车技术,一方面与小说最后祥子的悲惨产生强烈的对比,揭露社会的黑暗与不公,把祥子生动形象地呈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