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乡音

2017-08-31 15:46江清秀
湖北教育·教育教学 2017年8期
关键词:湖南人丫丫龙应台

江清秀

女儿丫丫从牙牙学语时,开口说出的第一个音节就是普通话。那时候我们还住在乡下,身边的孩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我为了给丫丫提供一个学习普通话的良好氛围,几乎不让她与其他农村孩子接触。家人也是尽量配合,就连丫丫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免为其难地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跟丫丫对话。丫丫后来普通话很标准,不用任何培训就考到了一乙的水平。

我为自己当初的决定骄傲,但又有深深的失落感。

丫丫慢慢长大,普通话俨然成为她的“母语”了。有时候家人一起讨论什么事,或是来了客人一起聊天时,大家自然用的是家乡话。丫丫经常会提出抗议:你们说普通话好不好,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呢!

于是,我只好干起“翻译”的活儿,把重要的部分用普通话“翻译”给丫丫听。

大概是2004年,我还在学校教书的时候,有一次,年级组的一位同事讲她读武大的儿子坐火车坐过了站的事:她儿子和同学从武汉回赤壁,在火车上睡着了,到长沙才发现坐过了站。正当他们几个大学生在焦急地讨论怎样补票返回赤壁时,一位乘务员过来了,说的是赤壁话:“你们要回赤壁,是吧?现在已经是长沙站了……”于是,在那个寒冬的深夜里,这几个坐过了站的大学生,在赤壁老乡乘务员的帮助下,顺利坐上了返回赤壁的火车。

那位同事在讲这件事给大家听的时候,我笑着说:“如果是我们家丫丫,估计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因为她完全不会讲赤壁话,怎么可能有好心的乘务员老乡来主动帮助她呢?”

出门在外,离开赤壁,出了湖北省,过了国际安檢,他乡遇老乡,对话可能就是:“你是湖北人?”“我湖北赤壁的。你湖北哪里?”“你是中国人吧?我是湖北的……”当你开口与老乡交流的时候,让对方倍感亲切的,除了真诚的笑脸,再就是——乡音了。

去年我去杭州学习,讲课的有一位是台湾老师。当他开始上课时,他标准的普通话,让我们无法相信他是台湾人。但当他介绍自己的祖籍是山东青岛时,我们也就理解了他东北口音与台湾教授身份中的差异了。乡音误导了听者,也证明了讲者的身份。

1979年,龙应台在纽约大街上第一次遇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湖南人。当那个人站在龙应台面前,用浓重的湖南乡音说“我是湖南人”时,龙应台说她不敢开口认老乡。因为虽然龙应台的父母是真正意义上的湖南人,虽然她听到“我是湖南人”那句乡音时满怀欣喜,但她自己却不会讲一句湖南话。她无法用纯正的乡音来证明她“也是湖南人”。

“你从哪里来?”这是一个最最原始的问候,是家乡身份最有力的辨识器。当他日他乡,你街头遇老乡时,不能用乡音来回答,不能在盈盈笑语中用未改的乡音来表达他乡遇老乡的那份惊喜时,岂不是一件憾事?

曾经有几年,我沉迷于读《诗经》,为了正确朗读,读出诗经的韵律和美感,我常生出非常强烈的好奇心:当初那些做出这些诗的人,是用怎样的乡音韵律来推敲字词的?在田间劳作时,他们是用怎样的乡音在高唱低吟呢?

很多问题,是查《现代汉语词典》或《辞海》,甚至是查《古代汉语词典》也不得而知的。

乡音,没有收录在字典里。于是,我只能让我的好奇在疑惑中变成遗憾。

(作者单位:赤壁市教研室)

责任编辑 严 芳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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