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文欢 黄祖辉
(浙江大学 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 浙江 杭州 310058)
契约安排、农户选择偏好及其实证
——基于选择实验法的研究
朋文欢 黄祖辉
(浙江大学 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 浙江 杭州 310058)
农户签约或违约与否,关键在于契约安排能否满足其偏好。来自安徽省砀山县果农及混合Logit模型的证据表明,农户对签约表现出强偏好,并且相比于龙头企业,农户更偏向于与合作社签约;向农户提供种植技术、市场信息、农资集体采购等服务难以提高农户效用。尽管如此,农户对签订契约及上述契约安排的偏好呈异质性,并且基础设施条件、果农风险偏好及家庭劳动力禀赋的差异是农户偏好异质性的重要来源。此外,保底价+随行就市、预付部分果品收购款的契约安排不能实现农户效用的明显改善,合同固定价格条款则会显著降低农户效用。针对目前我国农业产业化进程中签约农户比重依然偏低以及已签约农户违约率长期居高不下的困境,可重点从两个方面寻求突破:第一,呼吁农民合作组织的介入,实现产业组织模式的创新;第二,科学合理地设计契约(合同)条款,提高农户签约的积极性。
契约安排; 农户偏好; 偏好异质性; 选择实验法; 混合Logit模型
按照现代契约理论的观点,所有交易都是一种契约关系,并且是经济分析的基本单元。根据契约对象和性质的不同,以及剩余控制权和剩余索取权在签约双方间的归属与分配的差异,契约可分为商品契约和要素契约[1]。在农业产业化实践中,商品契约形式多样,包括从简单的市场一次性交易到交易双方签订正式的书面合同等一系列谱系;要素契约则常见于“反租倒包”。理论上而言,要素契约相比于商品契约具有直接性、长期性和稳定性等优势;但现实中,由于农业生产经营分散、环节众多,难以监督和计算边际产出,商品契约的效率一般高于要素契约。并且,现阶段我国农村土地还承载着社保功能,这也决定了当前推行以要素契约为主导的农业产业化道路的可行性值得商榷。相比之下,商品契约具有较强的适应性,优于要素契约[2]。
本文的核心问题是,作为一个追求最优化的理性决策者[3],农户在面对不同的契约形式时将如何抉择?换言之,哪些因素影响着农户的行为决策?十多年来,学界已围绕这一问题从多个角度展开了大量具有启发性的研究,然而,鲜有学者从契约安排以及农户偏好的视角去考察农户的签约行为。本文认为,对契约安排不加考察,事实上是忽视了契约本身的异质性*除不同类型的商品契约存在异质性外,同一类型的契约由于契约安排的不同也可能存在明显的差异。已有研究将契约视为一个整体研究单元而非契约安排的组合的做法,显然忽视了同类型契约之间可能存在的异质性问题。,难以揭示农户签约行为背后的逻辑。也正因此,当前我国农业产业化经营过程中签约农户比重和已签约农户违约率“前低后高”的困局始终难以破解。
针对现有研究的不足,本文首先将不同类型的商品契约还原成契约安排的组合,并提出农户是否选择签约(或违约),或选择何种契约形式,关键在于契约安排能否满足其偏好的观点。随后,首次将广泛运用于环境经济学与市场营销学的选择实验法(Choice Experiment,CE)引入对契约安排、农户偏好以及两者逻辑关系的考察中。最后,结合混合Logit模型具体讨论农户对契约安排的偏好,并进一步回答农户的偏好是否存在异质性,以及哪些因素构成了农户偏好异质性的来源。
在农业产业化经营过程中,农户选择签约与否或选择何种契约形式一直是学界热议的话题,但由于关注的焦点不同,学界对该问题并未给出一致的解答。早期的研究主要侧重于考察农户基本特征变量与其签约行为的关系。例如,Key等[4]、Simmons等[5]、Miyata等[6]的研究借助二元Logit或Probit模型,考察了农户户主及家庭特征、生产经营特征、外部环境特征对农户签约行为(选择或不选择签约的二分变量)的影响。Just等[7]、Goodwin等[8]、Sartwelle等[9]则分别采用Tobit模型、Poisson模型和多元Logit模型,对农户不同维度的契约交易行为,包括契约交易数量、交易频次、契约种类选择等展开了细致的探讨。国内类似的研究包括郭红东[10]、周曙东等[11]、蔡荣等[12]对农户参与订单农业的研究,以及田露等[13]对农户选择不同组织模式的行为的考察。然而,Katchova等指出,以上研究所采用的方法均假设农户基本特征变量对契约选择行为和不同维度的契约交易行为的影响机制是一致的,对此,Katchova等采用两阶段模型(Two-step Model)来弥补上述缺陷,并采用美国农业资源管理调查数据实证检验了农户契约签订行为、不同维度的契约交易行为(契约销售数量、销售频率、契约种类选择*文中具体的契约形式包括现货交易、期货合同、期货期权三种。)与农户特征变量的关系[14]。
当然,这种基于农户特征变量的研究并未揭示出农户特征变量对其行为的作用机制,而是更多地表现为对两者相关关系的考察,并且,不少学者忽视了农户行为与部分特征变量之间的因果反馈关系,由此导致的内生性问题也将使研究结论有偏。
新制度经济学的兴起及其理论研究的深化为揭示农户签约的行为机理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分析视角。该理论源起于科斯对企业性质的探讨,科斯首次明确地将交易成本概念引入经济分析,“市场的运行是有成本的,通过形成一个组织(企业),并允许某个权威(企业家)来支配资源,就能节约某些市场运行成本”[15]。张五常进一步阐释和发展了科斯的思想,认为企业取代市场实质上是契约种类的替代,是要素契约取代商品契约,不同契约安排的本质就在于如何在约束条件下使交易成本最小化[1]。威廉姆斯则进一步根据交易属性的差异将交易视为不同的治理结构,认为根据不同的治理结构来选择不同的交易方式,可以节省交易成本[16]。尽管新制度经济学为契约安排与选择的机理提供了具有说服力的解释,但遗憾的是,由于交易成本难以量化,“不同契约安排是在约束条件下减少交易费用的选择”的论断长时期内仅停留于理论推演,在实证检验上并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基于农户微观调研数据的实证考察尤显不足。
为了克服交易成本难以度量的先天不足,不少学者试图采用一些折中的办法来间接反映交易成本。例如,Hobbs采用“交易前搜寻商品价格的时间”、“商品的运输成本与距离”、“收到货款的时间”等25个指标指代信息成本、谈判成本和监督成本,并借助英国肉牛养殖户的调研数据,首次就交易费用对农户契约选择行为*Hobbs具体考察的是养殖户不同销售渠道的选择行为,本质上属于一种契约形式。的影响展开了实证检验[17]。这一富有启发性的研究为后续学者,如Gong等[18],提供了很好的方法论借鉴。国内学者,包括屈小博等[19]、黄祖辉等[20]在借鉴Hobbs的研究思路和方法的基础上,检验交易费用对果农契约选择行为的影响,均发现交易费用显著影响农户行为。
还有学者,如蔡荣等指出,由于某些农产品市场经常出现双重过度竞争的情况,不同的契约形式节约交易费用的效果可能并不存在明显差异,单纯从节约交易费用的视角入手可能仍不足以揭示农户行为背后的逻辑[21]。Goodwin等认为在农业这样传统的高风险行业中,农户在生产经营过程中面临的风险*风险(尤其是市场风险)本身具有交易费用的含义,因为风险本质上是由不确定性带来的,而不确定性是交易属性之一。但在本文中,笔者依然参照国内外其他学者的做法,将风险单独列出。是影响其生产与销售决策的重要因素[8]。MacDonald等则明确表示,除了节约交易费用外,规避风险是影响农户契约选择的重要方面[22]。并且,由于发展中国家农业保险、期货期权等风险管理机制普遍缺失,风险对农户行为的影响表现得尤为明显[5]。Govereh等[23]、Key等[24]、Masakure等[25]通过对发展中国家订单农业的考察,均发现规避风险是农户参与订单农业的主要原因之一。国内不少学者对契约交易规避农户风险的观点也持肯定态度。例如,刘凤芹指出,订单农业具有规避价格风险和销售风险的功能[26];周曙东等的研究表明,农户选择不同的契约形式最重要的动机是减少价格和付款的不确定性[11];蔡荣等基于安徽省订单售粮农户的研究,发现风险转移制度是影响农户选择生产契约或销售契约的重要因素[21]。
Dorward在既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将农户基本特征变量、交易费用和风险纳入一个整体的分析框架(见图1)[27]。他强调交易费用和风险是考察农户签约行为所必须考虑的问题,并且这些问题主要由农户自身特征、生产经营特征以及外部环境特征所决定。因此,要研究农户的行为,关键在于识别特征变量和交易费用、风险之间的关系。事实上,Dorward的努力为研究农户的签约行为提供了一个有效的实证分析框架,并且,这一成果还巧妙地回避了交易费用和风险难以度量的“老大难”问题。
图1 Dorward的实证分析框架
综上,尽管学界对农业产业化经营过程中农户签约行为的研究已取得不少突破,但仍存在两点不足:一是对契约安排稍欠考虑,忽视了由契约安排差异而引起的商品契约本身的异质性问题。二是从已有的研究看,节约交易费用和规避风险是农户选择签订契约的两个重要动因[27],但契约在本质上是诸多契约安排的组合,农户选择签约或选择某种契约形式能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起到节约交易费用或规避风险的作用,关键在于契约的契约安排,也即契约的设计条款。与此相应,农户是否选择签订契约以及选择何种契约形式,关键在于契约安排能否满足其偏好(见图2)。换言之,考察农户对契约安排的偏好,进而研究其行为,能更清晰地揭示农户决策背后的逻辑,但有关这方面的研究仍然十分薄弱。
图2 本文的实证分析框架及农户签约行为机制
当然,这里仍需着重指出卢昆等[28]、蔡荣等[12]的研究。几位学者创新性地考察了签约对象、订单类型、定价制度和预付定金等条款对农户参与订单农业的影响,这与本文在研究内容上存在契合之处,但遗憾的是,他们采用的二元Logit模型或Tobit模型假定农户的偏好同质。这种将农户视为“铁板一块”,而不考察其偏好异质性的做法显然与当前农户快速分化的现实相悖。Blandon等[29]、Schipmann等[30]、Abebe等[31]借助选择实验法分别考察了洪都拉斯果农和菜农、泰国甜辣椒种植户和埃塞俄比亚土豆种植户对订单农业中合同条款的偏好及其异质性问题,这为本文提供了很好的方法论借鉴;但美中不足的是,几位学者未对农户偏好的异质性来源给予充分的考虑。
基于此,本文采用选择实验法,结合混合Logit模型,实证考察农户对商品契约中契约安排的偏好,并进一步讨论农户偏好的异质性及其可能的来源,最后从农户偏好的角度解读其行为决策。相比已有的研究,本文的创新主要体现在:(1)研究视角的不同。本文关注的焦点为契约安排与农户偏好,以期揭示两者的关系,进而解释农户行为。(2)研究方法的改进。本文将契约视为契约安排的组合,进而研究农户选择偏好,采用选择实验法能与这种尝试有效契合。(3)研究内容的拓展。本文采用的混合Logit模型在考察农户偏好的同时,还将深入揭示农户偏好异质性及其可能的来源。
借鉴相关研究[29-31],本文将不同类型的契约描述成诸多契约安排(也即契约的设计条款)的组合,并采用选择实验法考察农户对契约安排的偏好。选择实验法源自Lancaster[32]的消费特征价值理论,并以随机效用理论的行为分析框架为经济学基础[33],描述决策者在效用最大化框架下的离散选择问题。该方法通过向决策者提供由不同属性状况(不同的契约安排)组成的选择集(不同类型的契约集合),要求决策者仔细权衡每个选择集中的多个备选方案(不同类型的商品契约),并从中选择能给其带来最大效用的方案,然后运用计量经济学方法,分析决策者对不同属性的偏好。选择实验法最早运用于市场营销学和环境经济学领域,由于它可以突破一些传统方法的限制并产生符合福利经济学的评估结果,因此,近年来被广泛应用于其他学科。
根据随机效用理论,决策者的偏好是潜在且不可观测的。若用公式表示,决策者i从方案k中获得的效用Uik可视为可观测部分Vik和随机项εik的和:Uik=Vik+εik。由于存在随机误差项而无法准确预测效用,因此产生了选择的概率问题。对理性决策者i而言,从选择集C中选择k的概率为:
Pik=P[(Vik+εik)>(Vij+εij)] ∀k≠j;k,j∈C
(1)
对随机误差项分布的不同假设形成了不同的模型。McFadden表示,如果随机误差项ε服从独立同分布(IID)且属于极值分布(Extreme-value Distribution)的一般假定[33],那么(1)式属于Multinational Logit(MNL)模型,决策者i从选择集C中选择方案k的概率可表示为:
(2)
通常,(2)式中的可观测效用函数Vik可用简单的线性形式表示[34]:
Vik=ASC+βkXik
(3)
(3)式中,ASC为替代常数项,表示每个选择集中的“现状选项”[30],文中即为简单的市场一次性交易;Xik表示选择集中的实验属性变量;βk为对应的参数。此外,如Wang等[35]所指出的,在(3)式中引入个人特征变量Zi和ASC的交互项,不仅能提高模型的拟合效果,还可以很好地解释决策者的行为。此时,(3)式可写成:
Vik=ASC+βkXik+ASC×α×Zi
(4)
对(3)和(4)式进行极大似然估计,则可得到参数的一致估计。然而,MNL模型不仅要满足随机误差项服从严格的IID假设,还假定不同的决策者对实验属性的偏好是同质的。混合Logit模型则放松了上述限制,它允许模型参数在个体之间随机变动,能更有效地反映异质性问题[36]。混合Logit模型用公式表示为:
(5)
(一) 数据来源
本文以水果种植户为研究对象,样本源自安徽省砀山县。砀山县是我国“水果生产十强县”之一,据统计,2013年全县年末实有果园面积合计47 730公顷,水果产量达125.54万吨,产值21.55亿元,占全县第一产业产值的54.43%*数据来源于安徽省经济社会发展统计数据库, http://tongji.cnki.net/kns55/digarea.aspx?areacode=xj12。。
此次调研始于2015年7月上旬,止于8月下旬。在正式调研之前,课题组进行了两轮预调研。第一轮预调研的目的在于确定调研点(具体到自然村),并走访农户、商贩、合作社负责人、龙头企业负责人、政府有关负责人员,了解农户签约的实际情况,搜集已签约农户的合同文本作为确定选择实验的属性和水平的依据之一。第二轮预调研主要测试农户对问卷的理解程度,并依此修改、完善调研问卷。调研主要以面对面访谈的形式展开。为保证抽样的随机性,课题组在多阶段抽样法的基础上,根据各村民小组提供的电话黄页,结合随机数表,共抽取400名农户展开问卷调研,最后回收有效问卷329份,有效率达82.25%。由于35位受访者放弃作答,本文最终样本的294份,分布于砀山县园艺场乡、良梨镇、葛集镇、唐寨镇、高铁新区5个乡镇。样本的具体特征可参见表1。
表1 变量说明及其描述性统计
注: 本文对农户风险偏好的测量主要基于三个问题:1.假设在一档电视节目中获奖了,您会选择:(1)当场获得1 000元现金;(2)有50%的机会获得2 000元;(3)有20%的机会获得5 000元。2.假如您投资的股票出现10%的亏损,您将如何处理该股票:(1)全部卖掉;(2)卖掉50%的股份;(3)继续持有,不出售。3.假如您有10万元现金,您会选择下面哪种投资方案:(1)可能获利5 000元,但也可能损失3 000元;(2)可能获利20 000元,但也可能损失12 000元;(3)可能获利50 000元,也可能损失40 000元。农户风险偏好得分为三个问题得分加总。
如表1所示,男性果农占比较高(69.70%),样本农户平均年龄50.57岁,平均受教育年限仅7.614年,当前调研区域从事水果种植的劳动力不仅存在较为突出的老龄化现象,还面临着受教育程度总体偏低的困境;样本农户平均风险偏好得分4.113,属典型的风险厌恶型,这与已有的观察结果一致[10];户主及其配偶构成了农户家庭主要的劳动力来源,每户平均水果种植人数2.157人,从事经营7.629亩土地;水果种植收入是农户家庭主要的收入来源(79.199%),因此,保证果农水果种植收入稳步提高,切实关系其福利状况的改善;调研区果园灌溉条件、到镇(乡)中心的路况等基础设施条件一般。
(二) 研究设计
根据调研、走访情况,结合调研区的实际,并选择性地借鉴已有的研究成果[12,28-31],本文重点关注果农对收购商类型、服务类型、水果收购款支付方式以及定价方式四种契约安排的偏好。
1.收购商类型。根据调研区果农水果销售的对象,本文将收购商类型属性主要归纳为商贩、龙头企业和合作社三个水平。表2显示,样本农户的果品销售以传统的商贩收购为主,通过企业和合作社销售果品的农户仅占14.30%。为了在保证货源质量的前提下节约高昂的质量测度成本,龙头企业往往和农户签订购销合同以控制决定农产品质量的生产环节[21]。对农户而言,和企业签订水果购销合同能有效降低其搜寻成本(包括搜寻水果价格信息和收购商信息等),企业提供的额外服务也有助于提高农户自我发展能力。但是,“公司+农户”的模式不仅存在契约约束的脆弱性和协调困难的内在缺陷[2],还无法有效避免商业资本对农户的控制,农户不可能真正拥有谈判权力[37]。合作社是农民利益的共同体,是成员争取或创造自身谈判力的一种有效组织形式,相比于龙头企业,果农可能更偏好合作社。
2.服务类型。国际经验表明,农资集体供应、农产品统一销售、技术和信息服务、农产品包装或精加工等是签约农户所获得的主要服务形式[38]。在调研区,签约农户所获得的三种主要服务类型为信息服务、水果种植技术指导和集体采购农资(见表2)。对此,本文借鉴Schipmann等[30]的做法,将服务类型属性设置成不提供任何服务,仅提供种植技术和信息服务,提供种植技术、信息服务并集体采购农资三个水平。需要说明的是,笔者在调研中发现多数合作社负责人同时还从事农资店经营,替果农集体采购农资的主要目的在于推销农资店的农药化肥。
表2 契约(合同)条款及样本农户占比
3.收购款支付方式。提前支付部分收购款、当期支付和延迟支付是实践中三种主要的收购款支付方式,表2显示,当期获得水果销售款的样本农户占94.83%,提前获得销售款的仅为5.17%,延迟支付的情形则未出现。相比于当期支付收购款,提前向农户支付收购款不仅能有效缓解果农水果种植过程中的资金约束,还能增强农户和收购商之间的信任,进而提高农户的效用水平。借鉴Schipmann等[30]的做法,文中收购款支付方式属性包括当期支付和提前支付25%的最低收购款两个水平。
4.定价方式。随行就市、合同固定价格、保底价+随行就市、虚拟高价是四种常用的定价形式。相比于随行就市,合同固定价格尽管能给农户带来稳定的收入预期,并且能在市场不景气时降低农户价格风险,但当市场价格高于合同价时,小农户则会受到较大的损失。相比之下,保底价+随行就市的定价策略为农户提供了一种保护性措施,收购商独自承担了农户所面临的市场风险,因而备受农户青睐。虚拟高价的主要目的在于抑制农户将农产品转售给其他经营者的机会主义行为,能有效地保证契约关系的稳定[39],因此深受收购商的欢迎。但对农户而言,这种定价策略并不会影响其效用水平。因此,尽管在调研区存在虚拟高价的定价方式,但本文并未将其作为定价形式的水平之一*未将“虚拟高价”作为定价形式属性水平的另一个原因是,笔者在预调研过程中发现受访者很难理解“虚拟高价”的解释。。最后,定价方式属性包括随行就市、合同固定价格、保底价+随行就市三个水平。
此外,由于农产品的多变性、组织协调的困难以及违约行为规制成本过高等原因,契约对签约双方的约束力存在严重的脆弱性[2],在早期的农业产业化实践中,农户的违约率甚至高达80%[26]。对此,本文有意将保证金条款作为选择实验的属性之一,但所搜集的合同文本中并未包含该项,且对农户的预调研也普遍反映了农户对保证金条款的反感,故文中并未将其纳入选择实验(选择实验中属性水平赋值及预期作用方向详见表3)。
在选择实验中,收购商类型、服务类型、定价方式三个属性分别包含三个水平,收购款支付方式包含两个水平,这意味着共有54(33×2)种备选方案(契约类型)。为减少方案个数,本文采用正交设计法[40]进行筛选,最终获得9种方案。在此基础上剔除了与现实相悖的方案,如收购商为小商贩,但采用保底价+随行就市或合同固定价格的定价策略等方案,最终剩余7种方案。将简单的市场一次性交易(调研区采用最普遍的方案:商贩收购、不提供任何服务、收购款当期支付、价格随行就市)作为基准方案,连同其他6种替代方案,共组合出3个选择集。表4给出了一个选择集示例。
表3 属性水平赋值及预期作用方向
注: +表示变量作用方向为正,?表示变量作用方向未知。
表4 选择集示例
(一) 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回归结果
本文采用Nlogit 5.0软件进行模型估计。由于文中选择实验含三个选择集,且每个选择集由三种方案构成,因此,模型回归的样本量为2 646(3×3×294)个。表5给出了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的估计结果,其中,Model 1仅包含属性变量和替代常数项(ASC),Model 2则纳入农户部分特征变量*但考虑到性别、年龄、受教育年限和风险偏好存在较强的相关关系,本文并未将其纳入模型。和ASC的交互项。作为一种离散选择模型,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的拟合优度通常采用PseudoR2来判断,当PseudoR2值在0.2和0.4之间,表示模型具有较好的拟合效果[40]。表5中,Model 1和Model 2的PseudoR2值均介于这一建议值之间。
两模型的估计系数均显示,ASC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相比于简单的市场一次性交易,农户更偏向于签订商品契约[30]。该结论和农户意愿调查结果一致,调研数据显示,69.10%的未签约农户希望与收购商签订契约。就契约安排而言,收购商是合作社或龙头企业均能给农户带来正效用,并且,相比于后者,前者的效果更明显,这与本文的预期以及已有的研究结论一致。然而,与预期不符的是,向农户提供服务并不能有效提高农户的效用水平。原因可能是砀山县作为我国重要的水果产区和交易集散地,经验丰富的果农获取市场信息、农资信息的渠道较广,单纯的市场信息服务和水果种植技术指导对果农的增效可能不明显,并且,这两种服务具有明显的外溢效应。此外,集体采购农资的主要目的在于推销农药化肥,在价格上并没有明显的优惠。
表5 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估计结果
注: 样本量为2 646;***、**、*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a.参照系为商贩;b.参照系为随行就市。下同。
合同固定价格显著降低农户的效用水平,这与王亚飞等[41]的研究结论类似,但与Blandon等[29]的研究结论相反。与前文预期不一致的是,样本农户对保底价+随行就市的偏好并不显著。据了解,尽管部分合同中包含了保底收购的条款,但保底价的水平远低于以往年份水果的平均收购价,最终农户仍以市场价交售水果,因此,保底价+随行就市的定价方式本质上与随行就市无异。提前向农户支付部分收购款的系数为-0.731,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提前向农户支付部分收购款会显著降低果农的效用水平。对该现象一个可能的解释是,若农户接受果品收购商的预付定金,则交易双方会形成一种“锁定”效应,对农户而言,这意味着无法轻易变更果品收购商,由此可能丧失与不同收购商谈判而获得的价格“溢出”。此外,调研中约61.61%的农户表示,生产过程中未遇到资金短缺的情况,这也说明提前支付部分收购款对提高农户的效用可能不明显。从Model 2可知,果农的风险态度、水果种植人数、果园灌溉条件和替代常数项的交互项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三者是影响农户偏好的主要因素。具体而言,风险规避型果农更倾向于签订契约,而果农家庭劳动力禀赋越丰富、果园灌溉条件越好,对市场一次性交易则表现出越强的偏好。
然而,正如上文所述,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不仅假定随机误差项服从独立同分布且属于极值分布,还要求决策者对各属性的偏好同质,混合Logit模型则能突破上述限制。以下,本文将采用混合Logit模型重点考察农户对各属性的偏好异质性,并进一步探讨可能的异质性来源*鉴于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的上述缺陷,下文将重点讨论混合Logit模型的结果,而将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作为混合Logit模型的参照。。
(三) 混合Logit模型估计结果
首先需要强调的是,在混合Logit模型估计过程中,若将所有的属性变量都作为随机参数变量,则可能导致模型估计结果的不稳定,甚至出现难以识别等问题。本文结合Model 1和Model 2的回归结果,首先将定价形式属性中的合同固定价格作为固定参数变量,其他属性则为随机参数变量,然后依据随机参数变量的标准差系数的显著性,依次将不显著的属性变量重新作为固定参数变量进行回归。经过不断的调试,最后固定参数变量包括收购款支付方式、合同固定价格、保底价+随行就市,随机参数变量则有替代常数项、收购商类型、服务类型。并且,文中设定随机参数变量服从正态分布[42]。表6给出了混合Logit模型的回归结果(Model 3)。
表6 混合Logit模型估计结果(Model 3)
和表5的结果一致,混合Logit模型显示,相比于市场一次性交易,农户更偏向于签订商品契约,并且签约对象为合作社给其带来的效用大于签约对象是龙头企业。然而,替代常数项、合作社和龙头企业的标准差系数较大,且分别在5%、1%和10%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不同的农户对三者的偏好存在异质性。根据随机参数变量服从正态分布的设定,签订商品契约能提高97.26%的样本农户的效用水平;相比于商贩,约93.06%的农户偏向于合作社,89.25%的农户倾向于龙头企业;服务类型属性变量尽管作用不显著,但标准差系数显著为正,说明部分农户仍能从获得的服务中实现效用改善*参照已有的文献,文中假定变量服从正态分布,根据模型估计的变量系数(样本均值系数)和标准差系数,可求出效用大于0的样本概率。以表6中合作社变量为例,要计算偏好合作社的样本农户比重,即求P(Z≥0),且当Z~N(1.541, 1.0422)。结合标准正态分布表,可查询得到P(Z≥0)=0.930 6。其他变量同理。。这一结果也凸显了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假定农户偏好同质的缺陷。
与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估计结果不一致的是,作为固定参数变量,提前向农户支付25%的最低收购款对农户的效用并没有显著影响,Schipmann等在对泰国甜辣椒种植户的研究中也发现了同样的现象[30];合同固定价格能显著降低农户效用水平,这与Multinational Logit模型的结果一致;保底价+随行就市因保底价设定过低,对转嫁农户市场风险的作用有限,不能显著改善农户效用。
为进一步厘清农户偏好异质性的来源,本文在Model 3的基础上分别引入基础设施条件(果园灌溉条件和路况)、水果收入占家庭收入比重、果农风险态度及家庭要素禀赋(家庭水果种植人数和种植面积)和随机参数变量的交互项共四套模型,为节省篇幅,文中略去了不显著的交互项系数。模型结果见表7。
表7 果农偏好异质性来源检验
注: 括号内数字为标准误。
Model 4引入了基础设施条件和随机参数变量的交互项,但和表5、表6的回归结果不同的是,服务类型属性显著为正,这意味着当考虑农户的基础设施状况时,向果农提供服务能有效提高其效用水平。换言之,农户基础设施状况的差异是导致农户偏好异质性的重要来源。从交互项系数方向可知,果农果园灌溉条件、到镇(乡)中心的路况越差,就越希望通过签订契约获得相应的服务,这和我们的感性认识一致。Model 5和Model 6分别纳入果农水果收入占家庭收入比重、果农风险态度和随机参数变量的交互项,前者的交互项系数均不显著,说明水果收入占比并不会引起样本农户偏好的异质性*为了节省篇幅,本文略去了交互项系数。。农户对待风险的态度是其偏好异质性的重要来源,Model 6的结果表明农户越是风险厌恶型,越倾向于签订商品契约,该结论直接印证了MacDonald等[22]的观点,即规避风险是小农户选择契约交易的主要原因之一。Model 7考察了农户家庭要素禀赋(包括农户家庭水果种植人数和种植面积)对其偏好异质性的影响,结果显示果农家庭水果种植人数越多,越偏向于市场一次性交易,而家庭水果种植面积的差异并不会导致农户偏好的异质性。进一步比较Model 3至Model 7,发现各变量的显著性和作用方向高度一致,并且Model 2中交互项的系数方向及显著性与混合Logit模型的结果也相互印证,以上证据均说明模型结果比较稳健。
农业产业化是继农业家庭经营制度改革后我国“三农”领域的又一重大创新,该概念一经提出便被寄予厚望,被认为是我国农业现代化的必经之路和根本出路[43-44]。当前,农业产业化能否顺利推进更是关乎“十三五”时期我国能改善农业现代化这条“四化同步”的短板。国内外大量的实践经验表明,签订商品契约是农户参与产业化经营的有效形式,因此,把握农户签约行为背后的逻辑对提高我国农业产业化水平意义重大。
基于此,本文采用安徽省砀山县水果种植户的调研数据,采用选择实验法,重点考察了果农对契约安排的偏好,并进一步讨论果农偏好的异质性及其来源等问题。研究结果表明,果农对签订契约表现出较强的偏好,与合作社或龙头企业签约均能提高其效用水平,并且与前者签约给农户带来的效用改善程度可能更明显;然而,与传统认识不一致的是,向农户提供种植技术与信息、集体采购农资等服务并不能给农户带来实质性的效用改善。尽管如此,混合Logit模型的结果表明,农户对是否签约以及对签约对象、服务类型等契约安排的偏好存在明显的异质性,并且,基础设施条件、果农的风险态度以及农户家庭劳动力禀赋等方面的差异是农户偏好异质性的重要来源。除此之外,提前向果农支付部分收购款对所有农户而言,并不能有效提高其效用水平,事前确定水果收购价格的定价方式将普遍降低农户的效用,而保底价+随行就市的定价策略则因保底价定价过低,并未发挥分担农户市场风险的作用,因而难以提高农户效用。
根据以上结论,本文以为,当前我国推进以商品契约为主导的农业产业化道路除了在理论上具备可行性外,还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深受小农户的青睐,可成为加快我国农业现代化进程的现实选择。然而,针对目前我国农业产业化进程中签约农户比重依然偏低,已签约农户违约率长期居高不下的困境,本文认为可重点从两个方面寻求突破:第一,呼吁农民合作组织的介入,实现产业组织模式的创新。通过组建农民合作组织,将原有的“公司+农户”的组织模式或简单的市场一次性交易模式内化于合作社之中,或充分发挥合作社的中介作用,形成“合作社+农户”或“公司+合作社+农户”的组织模式。第二,科学合理地设计契约(合同)条款,提高农户签约的积极性。具体而言,充分考虑农户的实际需求,提供有针对性的服务;摒弃合同固定价格的定价策略,根据农产品历年的价格水平科学设定保底价水平,发挥保底价+随行就市定价制度转移农户风险的作用。
当然,需要承认的是,农户的偏好是存在异质性的,并且,在我国经济社会结构正经历着大变革、大调整的宏观背景下,小农户也呈现出快速分化的趋势,由此导致的农户异质性问题将更为突出。因此,任何试图探索出一种能满足所有小农户偏好的契约形式的努力可能均以失败告终。根据农户偏好异质性来源的差异,向其提供多样化的契约条款,让异质性的农户根据自身偏好自由组合出能给其带来最大化效用的契约形式,才是激发农户签约积极性和维持契约稳定性的有效途径。尽管如此做法会提高契约谈判和执行等成本,但当农户违约造成的损失大于契约的谈判与执行成本时,这可能是一种次优的选择。
除此之外,对契约安排、农户偏好及两者关系的研究还具有丰富的理论内涵,能加深我们对农户签约行为的认识。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将契约视为契约安排的组合,并从契约安排的角度考察农户的选择偏好,还能对农户同时选择多种契约形式的行为给出合理解释,即农户在决策时,往往是根据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和自身偏好仔细权衡各项契约条款,当某一契约的部分条款难以一一满足其偏好时,在存在多种契约形式可供选择的情况下,理性的农户可能是通过选择不同的契约形式形成最优的契约条款组合,由此达到效用最大化的目的。另外,对农户偏好异质性的讨论还能就当前我国农户签约率和违约率“前低后高”的现象提供一种可能的解读。由于农户的偏好是异质的,同一份契约注定难以满足所有农户的青睐,因此,在契约供给受限的情形下,选择不签约是农户的理性选择;而就已签约农户而言,当某些契约条款难以提高,甚至有损其效用时,选择违约则成为一种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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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ractual Arrangements, Choice Preferences and Empirical Researches for Smallholders: A Study Based on Choice Experiment
Peng Wenhuan Huang Zuhui
(China Academy of Rural Development,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Agricultural industrialization is the basic outlet and essential path to realize agricultural modernization. Abundant practical experience reveals that signing commodity contract is an effective way for smallholders to attend the process of agricultural industrialization. Therefore, investigating the behavior logic of farmers signing commodity contract is of vital importance. For over a decade, though researchers have focused on the issue and investigated smallholders’ behavior from various perspectives, the results have not reached agreement. Furthermore, few researchers give attention to contract arrangements and farmers’ preferences. In fact, not considering contractual arrangements means ignoring the heterogeneity of contracts, and overlooking the relation between contractual arrangements and smallholders’ preferences also makes it difficult to understand smallholders’ behavior mechanism of signing commodity contract.
This paper extends previous studies by treating contracts as the combinations of contractual arrangements, and putting forward the point that smallholders’ decision to sign a contract or not depends on whether the contractual arrangements can satisfy their preferences. Then we use choice experiment to investigate contractual arrangements, smallholders’ preferences and their relationships. Based on the data collected among fruit farmers in Dangshan County, Anhui Provence, and the results of mixed logit models, we find that: There is a general preference for marketing options that involve a contract, and signing a contract with farmer cooperatives is much more preferred by smallholders to that with leading firms. Besides, offering services, such as technical assistance, market information and inputs provision cannot increase farmers’ utilities. Despite all that, farmers’ preferences for signing a contract and the arrangements mentioned above are heterogeneous since their available infrastructure, risk attitudes and labor endowments are different. Additionally, prearranging prices could impede participation of smallholders in contract transaction, yet payment in advance and protecting price do not matter. The investigation of smallholders’ preferences and their heterogeneity can provide reference for contracting parties to design contract terms according to smallholders’ preferences. Furthermore, this paper provides a new interpretation for farmers’ behavior of signing or breaking contracts.
In order to encourage smallholders to sign commodity contracts and keep the contracts stable, this article proposes the intervention of farmer cooperatives, so as to realize the innovation of agricultural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mode. Scientifically designing contractual terms is essential as well. However, since smallholders’ preferences are heterogeneous, it might be impossible to design a contract that can satisfy all rural households. Therefore, offering various contractual terms and allowing smallholders to assemble the contract according to their preferences might be a possible path.
contractual arrangements; smallholders’ preference; heterogeneous preference; choice experiment; mixed logit model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17.04.173
2017-04-17
[本刊网址·在线杂志] http://www.zjujournals.com/soc
[在线优先出版日期] 2017-07-03 [网络连续型出版物号] CN33-6000/C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农林经济管理学科群重点项目(71333011); 清华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博士论文奖学金项目
1.朋文欢(http://orcid.org/0000-0001-7266-5165),男,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农村经济、贫困与合作社研究;2.黄祖辉(http://orcid.org/0000-0003-0032-899X),男,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人口流动与城乡关系、农业经济与农村发展、农业产业组织等方面的研究。
主题栏目: 中国“三农”问题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