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
今天全球化本身已经成为世界性公共品,而大国负有独特的责任来提供足够的公共品。尽管各国都可以在全球化过程中获得不同程度的利益,但并不是每个国家都有能力维持全球化这一进程。
当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衰落到无法承担这一责任时,奉行孤立主义的美国却继续搭便车,由此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今天,因为美国的相對衰落,不能够再继续扮演领导者的作用,对全球化而言,就缺少了全球公共品的提供者。这种情况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担忧世界会不会再次陷入“金德尔伯格陷阱”。
查尔斯·金德尔伯格是美国战后马歇尔计划的思想构建者之一。他认为20世纪30年代世界经济大萧条的根本原因在于世界性公共品的缺失。美国尽管取代英国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但未能接替英国扮演的角色,结果导致了全球经济体系陷入衰退、种族灭绝和世界大战。
在美国出现巨大困难的时候,人们的目光自然转移到中国。随着中国的不断崛起,它是否有意愿为提供全球公共品贡献自己的力量?
对中国来说,尽管继续引领全球化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但要担负起提供全球公共品的责任并不容易。问题并非在于中国是否有意愿,而在于要回答一系列问题:中国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提供国际公共品?如果不能单独提供,中国如何可以和其他国家一起提供?即使中国有意愿也有能力,那么其他国家会很容易接受中国的角色吗?
首先,尽管美国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单独维持世界体系,但它仍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和军事强国。更重要的是美国要继续维持其霸权,千方百计地遏止中国的崛起。或者说,美国不愿意与中国分享更多的国际空间。
其次,中国尽管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仍是发展中国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提供全球公共品,其未来主要的精力仍要放在国内的发展上。
再者,中国和美国具有不同的价值观、意识形态和政治体系。不仅美国,很多西方国家对中国没有足够的信任。
的确,今天西方面临巨大危机是中国提升自己国际话语权的一个机会。中国不能坐等他国的“邀请”,而是要主动出击,和国际自由经济秩序对接,抢占国际话语权的制高点。
中国和国际自由经济秩序进一步对接的话语和实践,至少要包括如下几个部分。
第一,接轨。这是中国的选择。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选择和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接轨,并且获益于这个秩序。
第二,承担国际责任。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中拥有否决权的五个国家之一,在各个国际机构内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承担着越来越大的责任。
第三,改革和发展。中国意识到全球治理体系出现的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不过,解决不是要通过革命,而是要通过改革。改革是为了发展。
第四,创新与补充。中国不仅要改革现存国际治理体系,使之更可持续、更合理,而且要以自己的力量来继续发展和补充这个体系。
第五,中国也要在自己的方案里表明自己不会做什么。中国接受国际自由经济秩序的合理部分,但不会接受和重复不合理的部分。
这些年来,中国在和国际自由经济秩序接轨方面有了实质性的进步,和国际自由经济秩序的深度融合,不仅有助于中国本身的可持续发展与和平崛起,也有助于世界避免“金德尔伯格陷阱”和维护世界经济的稳定发展。这是一件利己利人的事情。
(摘自《参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