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小姐

阳琼霖

所以这一切都可能是真的，你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题记

贝小姐起床的时候，日已上三竿。慢吞吞地起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贝小姐决定做小孙女最爱吃的蜂蜜煎蛋，然后自己吃。贝小姐听见后院传来鸟儿的婉转，吃罢早餐，她开始侍弄后院那些红的白的花，绿的黄的瓜，动作轻柔得很。

贝小姐出生在地主家。被批斗后的地主老婆婆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几岁的她躲在房柱子后面，看着老婆婆踱着莲花足喊贝小姐的母亲——外来媳妇去洗那十几口人的碗筷。贝小姐盯了盯自己的脚尖，快得如阵风般跑开了。

日过晌午，贝小姐懒懒地坐在前院里那棵像大盖伞的榕树下。她喜欢透过攀着喇叭花的篱笆，看着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们——有中午散学的学生，结伴笑声像一串银铃；有担着麦芽糖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声清晰洪亮；还有左邻右舍的老街坊。相熟的不相熟的都会冲坐在院子里的贝小姐一笑响声：“贝老太，晒太阳呢！这是贝小姐一天中最欢乐的时候。”

贝小姐挽着裤管背着鱼篓去扯鱼草，贯穿着她的整个童年。8岁那年生产大队的第一个学堂建起，贝小姐第一次看到那有油墨香的书和俄文课上老师歪歪扭扭的蚯蚓般的俄文。贝小姐打心底里喜欢坐在课堂里摇头晃脑地念诗文和写大字。可是贝小姐的母亲不喜欢贝小姐去学堂里，费钱还不能帮家里干活——即使贝小姐总是抱回来老师的画红圈的字。贝小姐十四岁那年彻底告别了学堂和那个一直对她赞不绝口的俄文老师。

日下西头，贝小姐半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点开电视，窗外不远处的小广场上又传来老太太们跳广场舞的乐声。贝小姐年轻的时候也会跳双人交际舞，可贝小姐臃肿的身形和不太灵便的腿脚让她从广场舞大军中退出。贝小姐腿上放着泛黄的相册，手指着在桃花树下的自己：照片上是绑着黑油亮麻花辫的年轻时的贝小姐，黑白照片上依稀看到脸蛋上可人的红晕，布旗袍裹着修长的身形。她微微倚在旁边的贝先生身上，笑得比桃花还灿烂。贝小姐又想起去世的老伴贝先生，想起贝先生枯槁的手纹在她的手腹上，以及那些或苦或甜泛着陈味的过往。

贝小姐斜躺着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發着蓝光伴着沙沙声。明天儿女们会回来吧，那是贝小姐的生日呢！

（指导老师：李 婵）

每个时代都有特定的律调，每个时代也有各自的缩影。贝小姐儿时的年代，老婆婆可以肆意使唤儿媳，贝小姐老了的现在，身为老婆婆的自己却只有孤零一人。没有哪种时代好，这是个人的选择。以情节支撑全文，用故事讲述道理，贝小姐其实正是时下颇受关注的空巢老人的缩影，老人们靠思念和回忆延续着生命。他们的故事精彩纷呈，他们的故事无人分享，他们的故事藏着他们的心事，他们的故事需要家人的倾听。作者的文笔很有亲和力，笔下的描述带给人恍若相识的感觉，或许“贝小姐”就在你我的身边。

愿每一位有故事的女同学，都有一个认真听故事的观众。

（空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