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新疆两所不同办学层次的师范类高校的少数民族预科生为调查对象,以《中国少数民族汉语水平等级考试(MHK)大纲》为依据,通过问卷调查及访谈的形式,了解目前高校少数民族预科生的汉字书写、识别、认读、称说及查检五个方面的能力现状,并提出教学和改革建议。
关键词:高校 预科 汉字能力 调查
一、引言
少数民族学生进入预科阶段后,课堂上的学习以解析词汇、语法、课文为主,对汉字的学习也仅是附属在词汇之上,主要靠机械、枯燥的书写练习,进步不大。特别是相对于之前的学习,预科生已经掌握了一定数量的汉字,而且书写习惯等也已经定型。因此不再像之前学习汉语时,花很多时间在汉字书写上,更多的是用手机和电脑来书写汉字。这种书写实际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识读”。很多预科生进入大学一段时间后,由于专业或其他原因,使用汉字的频率减少了,对汉字的识读能力也大大降低,原有的汉字水平反倒退步了。不仅汉字写得越来越差,错别字出现频率升高,会语不会文、会说不会写的现象较前些年有明显加重的趋势。说得出,写不出,或者是认得出,读不对,又或是认不出、也不会查,随意替代的现象更是广泛存在。
关于汉字能力,不少学者都对此有界定。施正宇认为:“汉字能力,即用汉字记录、表达和交际的能力,包括‘写、念、认、说、查五个要素。”刘仁三基于“能力”的内涵,将汉字能力界定为“正确认读字音”“正确了解字义”和“正确书写字形”三种能力。
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根据少数民族学生学习汉字的顺序及难易度,本文中的“汉字能力”指的是‘认、读、写、说、查这五项能力。认,即认字形,能够根据字形提示的意义信息辨认字形并区别字义和词义。读,即读字音,是建立在“认字形”的基础上,正确“认”出字的语音表现形式。写,即能按照正字法的要求书写汉字字形。说,即称说,用有关的汉字形、音、义知识来解释说明字形。查,即利用汉字工具书查检汉字。
国内对“汉字能力”的研究主要以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留学生为主,有关少数民族预科生的汉字能力的研究却为数不多,其中针对新疆少数民族预科生的汉字能力的系统研究则为零。以2000年至2016年为时间范围,以“预科生”“汉字”为关键词检索文献,以“研究新疆少数民族高校预科生”为标准发表的研究成果较少。相对于语音、语法等方面的教学研究,汉字教学研究明显滞后。从发表时间上看,最早见于2003年,2009年以后呈现增长的态势。从研究内容上看,主要集中在对汉字教学方法及偏误分析的研究上,其中关于偏误分析的有8篇,如刘江涛的《少数民族预科生汉字偏误分析》(2005),于晶晶、武金峰的《少数民族预科生汉字书写偏误探析》(2009),游玉灵的《少数民族学生汉字认读偏误调查分析》(2011)。其余的则集中于汉字教学方法的研究。可见,国内对少数民族学生汉字能力的研究尚显不足。
二、调查对象
为了解新疆高校预科生汉字能力的基本情况,我们选取了新疆师范大学(以下简称新师大)和新疆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原新疆教育学院(以下简称新师专)的共两百名少数民族预科在校生作为调查对象,包含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和蒙古族,其中以维吾尔族、哈萨克族预科生居多,分占58%和30%左右。调查主要以问卷和访谈的形式展开。
两所院校同为师范类,面向全疆招生,但是办學层次不同,因此生源覆盖面广,调查具有一定的兼容度。
三、反馈信息与分析
(一)两所院校预科生对待汉语、汉字态度的整体分析
从表1可以看出,80%左右的被调查学生表现出今后从事双语教育工作的意愿。除专业因素外,也反映出新疆目前大力提倡和发展双语教育的举措深入人心。从学生对自身汉语水平的认可程度来看,虽然本科层次的学生较专科生更为自信,但仍有超出半数被调查者感觉自身水平“一般”。在汉字方面,汉字难学是在语言教学中公认的,分别有60%和41.3%的学生认为难度“一般”,30%和55%的学生表示汉字“难学”“很难学”,二者相较,专科生较本科生的畏难情绪明显。值得注意的是,在“汉字最难的地方”的选项里,通常认为最难的“写汉字”仅分别占11.7%和23.9%。绝大多数学生认为“读字音”和“认字形”的难度超出“写汉字”。另外,从学生对商品标识的喜好程度上,也反映出对汉字字形的回避态度。
(二)汉字形义、形声关系对汉字认、读能力的影响
和拼音文字相比,汉字的字形和字音联系并不是那么紧密,以拼音文字为母语的学生习惯于以拼音文字的思维方式来感知汉字,习惯于声与义的一一对应。而汉字无法像拼音文字那样直接拼读出来,因此汉字的认读成为一个难题。在调查中发现,分别有46.7%和53.3%的学生选择“利用形旁记忆汉字的意义”和“利用形旁和声旁共同来记忆”,有32.5%的学生表示“只是依靠笔画机械记忆”。这表示大部分预科生对汉字的表意、表音特征已经知晓,并且有意识地利用这种特征去记忆汉字。
我们在问卷中设计了在词语的背景中给汉字选择正确读音的测试,例如“信赖:A.làn B.lài”。目的在于检验学生读汉字的能力。我们从《MHK考试大纲(三级)》中挑选了不同级别的词语进行测试,结果如表2所示。
不难发现,作为丙级词的“厌恶”中的“恶”是多音字,“狭隘”是声旁表音与本字不一致的丁级词,两所院校学生的错误率都有明显上升,且在正确率上差距显著,这反映出不同层次学生的汉字水平差异。不可否认,一字多音,形声字声旁与字读音关系不一致的特性,对汉字读音的准确认知确实造成了影响。因此绝大多数学生优先采用“利用形旁”或者“利用形旁和声旁”的汉字记忆策略。而学生对“您在读汉字时遇到什么困难”的回答,既反映出他们在“读汉字”能力上的不足,又说明了为什么采用形旁记忆法的人数多于声旁记忆法,在某种程度上也佐证了本文调查的有效性。参见表3。endprint
传统的“词本位”汉字教学法,使得学生习惯以词为单位进行整体认知,当遇到某个汉字时,大脑的反应机制是先提取整个词的读音,然后再就单字进行取舍。由于是瞬时反应,因而误判率较高。这种以词为背景的输出方式,不仅表现在读汉字方面,还体现在对汉字字形的认辨上。如“运输”与“运逾”,“踌铸”与“踌躇”,“打忧”与“打扰”,被试中选择错误的不乏其例。另外,我们还发现,由于学生自身发音不标准,导致对某些汉字记音的错误,进而造成对汉字字形的辨认错误,如分别有36.6%和73.9%的学生认为“辛福”书写正确。
整体而言,本科层次的学生在认、读汉字方面的表现优于专科层次的学生。两所院校学生在认汉字的能力水平方面均低于读汉字的能力水平。
(三)高校预科生希望提升汉字书写能力的意愿强烈
字形是字义的外在形式,作为连接语音与词义的桥梁。若不能准确书写汉字,是无法做到快速书写、朗读以及阅读书面语言的。然而汉字字形复杂,对于母语为拼音文字的少数民族学生来说,汉字书写都是必须跨越的能力及心理障碍。我们在本次调查中发现,少数民族预科生希望提升自身汉字书写能力的意愿迫切。尽管有65%的学生认为自身书写字迹“比较工整”,但所有学生仍希望学校能采取一些措施对学生手写汉字进行规范。其中有55.7%的学生希望开设专门的汉字书写课程,46.2%的学生希望以“经常举办书写比赛”的形式来提升书写能力,41.5%的学生希望“布置作业尽量要求手写”。后经谈话了解,一些学生的本意是希望老师在批改作业时,提高书写汉字的标准,以便自己在平时写作业时能做到字迹工整(见表4)。
对于书写上遇到的困难,56.7%的学生认为“组字部件变形,难记忆、书写”,其次分别是结构复杂以及形似字不易区别,书写难度大。例如,给拼音写汉字中的“fèn( )怒”,从反馈来看,被试共写出了16种字形,有:奋、病、饭、斗、烦、分、、、、、、、、、、。“愤怒”属于乙级词,这些字形的出现,暴露出学生汉字书写能力的不足,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调查中学生对造成书写困难的因素的反馈。
虽然有87.7%的学生意识到“按正确的笔顺书写汉字”的重要性,但就调查反馈情况来看,目前预科生在书写汉子过程中对笔顺的掌握并不乐观。在汉字笔顺的基本规则的选择中,按照正确率的降序排列,依次是从上到下(78.7%)、先中间后两边(75.9%)、先撇后捺(68.6%)、从左到右(64.2%)、先外后里再封口(66.1%)、从内到外(65%)、先横后竖(62.4%)、上右和上左包围结构的字先外后里(50.7%)。且测试字“母”(甲级字)、“凹”(乙级字),按笔顺规则书写的正确率分别仅为45.6%和27.7%。
(四)对偏旁部件缺乏了解,导致汉字称说能力的严重欠缺
从问卷的作答情况来看,该部分的回答情况最不理想,弃答的学生在此部分集中而爆发式的出现,反映出学生对汉字称说的陌生和能力欠缺。
汉字整字称说的方式主要有三种:笔画、部件和字词辅助。如表5所示,两校预科生采用笔画称说的比例较高,且专科生更喜欢此种方式,这与其自身汉语基础薄弱有关。三种方式中,学生对于部件称说表现出明显的回避态度。我们可以看到,一方面,分别有80%和93.5%的学生认同掌握偏旁部件对于学习汉字的重要性,但另一方面,又分别有78.3%和67.4%的学生表示自身对于汉字偏旁的了解程度较低。
我们对常用汉字中构字数量最多的前10个表义部件进行了调查统计,发现问题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常见高频部件如“氵、”等大部分学生能够说出偏旁的名称。其次,其余部件的名称中若涉及到结构位置,则失误率较高。如有半数以上学生将“糸”称说为“绞丝旁”而不是“绞丝底”。最后,学生作答不理想的部分与变形部件语义相关的独体字的判定。问卷中请被试将部件与所对应的独体字相连,如“氵——水”,目的在于调查被试对表义偏旁的语义关联性的了解程度。失误率较高的有:误与“水”连,误与“衣”连。总体而言,两校预科生对偏旁部件的名称、构字位置及表音、表义作用的掌握程度难以满足汉字学习的需要。
(五)查检汉字的能力让人满意
词典在语言学习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词典使用的有效度取决于认识水平、认知策略以及使用技能。本次调查的结果显示,在基础教育阶段,80%以上来自农村的学生都得到了较好的使用方法指导,且在平时使用词典的频率较高,这一点令人欣慰。现阶段学生使用的词典中,最普通的是《现代汉语词典》,其次是双语词典(汉民和民汉版)。约有25%的学生正在使用或使用过电子词典,主要品牌有irpan、好记星。
在使用策略方面,拼音查字法的使用频率高于部首查字法,但在查找不确定字音和字义的汉字时,如“芃”字,有68.3%的学生选择利用部首查字法,查“艹”部,避开了使用拼音查字法查“fan”的误区。我们在问卷中给出了8种查检词典的能力。其中,目前学生已掌握的使用策略能力中排前三位的依次是:能利用词典根据拼音查找出相应汉字或词语;能在词典中查找出要找的词项;能利用词典根据汉字查找出其拼音。学生希望或者需要掌握的使用能力中排前三位的依次是:能利用词典查找出词语的词义信息,并能够理解义项释义;能在词典中查找出相关词语,比如同义词、反义词及词源信息等;能利用词典中的例句来理解词义,还能够在多义条目中正确选择不同义项。对学生来说,认为难度最大的是“能实际运用词典提供的释义词”。我们认为,现阶段预科生的汉字查检能力能够基本满足日常学习需求。作为学生学习语言的主要工具,学生对词典的“高级别”的使用需求表现出强烈渴望,因而仍有半数以上学生认为自己“在购买或使用词典时需要指导”。
四、结果归因及教学策略
(一)汉字能力是从汉字的特点出发,综合理解并运用汉字字形、字音、字义相关知识的能力。汉字能力不是汉语能力的附庸,而是汉语能力的基础。认、读、寫、说、查这五项能力,层层递进,是衡量汉字能力高低的标杆。少数民族学生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接受双语学习,但是从调查来看,其汉字能力并不理想,要跳出传统汉语教学中“重语轻文”的圈囿,须在预科阶段对少数民族学生进行“集中补救式”的汉字教学,促使其完全掌握《MHK汉字大纲》中的3474个汉字,进而掌握12000条词语,从而满足MHK考试的要求及其今后学习和工作的需要。endprint
(二)心理学家认为汉语“是以字的形式储存于心理词典之中的”。因此,学好汉字,全面提升汉字能力,对全面掌握汉语是一条捷径。而汉字能力各个要素的培养提升都离不开对字形的把握。新疆高校少数民族预科生大都已认识到写好汉字的重要性,对学习和良好地书写汉字持积极态度。其中41.5%的学生表示“十分希望”学校增设相关课程来提高汉字书写水平,特别是在专科院校,由于学生自身的汉语基础薄弱,现实的MHK考试和以后的就业压力促使这种要求更加强烈,但无论是从达到短期目的还是实现长远目标来看,都必须重视汉字教学和学生汉字能力的发展提升。
(三)目前“词本位”为基本理念下的汉语教材,字词比例欠合理,既限制了学生的阅读能力,也影响了教学效率。从尊重汉语实际的角度出发,希望能尝试编写一部基于“字本位”的汉语教材,该教材应表现为字的书写、字的理据、字的扩展三个层面,利用汉字进行词汇教学、语法教学。
(四)正字法与汉字称说相结合,训练学生的称说能力。学生经常会问或者问被问到“某字怎么写”的问题,回答者往往下意识地举手笔划。这与传统汉字教学中,只重读写而轻称说有直接关系。教师必须认识到,称说在汉字应用的领域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在说的过程中,需要用到汉字笔画、偏旁、结构、笔顺、字音、字义等综合性知识,这对学生的汉字认、读、写、查能力都能起到锻炼和提高作用。在汉字识字教学中,利用笔形称说法,描述某个汉字在笔形上的区别特征,可以调动学习者的形象思維,提高汉字的记忆率。如“土”字,短横在上、长横在下。再如部件称说法,既能了解汉字形旁和声旁的意义,又能巩固汉字结构的知识。称说“字”
(五)采用多样的教学模式和课程设置。从对两所学历层次不同的院校的调查结果来看,不同基础的学生,在学习效果、自我要求等各方面表现不同。目前,在MHK考试的指挥棒下,现有的课程安排、课时设置满足不了学生的学习需求,且教材的选用也相对滞后。每年5月、11月的MHK考试处于预科阶段第一、二学期的中间,对于汉语水平不同的学生而言,考试结束后的教学任务应有所区分。因而,应完善课程设置,增开汉语选修课的种类,如汉字书写课、汉字文化课等。把学生放在主动选择的位置,根据其自身水平,自发寻求“补救”的方法,以此来密切“教”与“学”之间的关系,既能充分利用教学时间,又能保证学习的有效度,从而提高汉语教学效率与教学质量。
(六)汉字偏旁、部件的基础知识储备不足,暴露出基础教育阶段中的薄弱环节。在预科阶段,成为制约少数民族学生汉字书写、识别、读音、称说及查检各个方面能力提高的瓶颈。虽然多年来,教学领域总结出的汉字教学法很多,但不可否认,每种教学法都有其局限性,比如本文提到的称说法,由于汉字自身的一些特性,要想对所有字形进行语言描述是有限制的。因此在实际教学中,要求任课教师对偏旁、部件知识给予一定的重视,对于教学法的运用要采取针对性以及综合并举的方式。在教学实验中,我们首先对MHK三级大纲中的2194个汉字和精读教材(《大学汉语(1-3)》和《发展汉语(中、高)》)生词表中的单字字表进行对比统计,找出大纲失收字及教材中的超纲字。通过对比研究,发现《大学》中的共用字种数为1247个,《发展》中的共用字种数为1373个。因此掌握1300个左右的汉字,就可以满足中高级教材中90%以上的文字的阅读需求。在保证对教材语料覆盖率的基础上,筛选出1300个高频字,并结合常用高频构字部件,采用集中识字与字理识字、字族识字法并举的方式进行“补救式”教学,学生反映良好。
(本文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十二五”教育科学规划基金一般项目“基于‘字本位理念下对新疆高校维吾尔族预科生汉字能力的现状调查及对策研究”[145009]阶段性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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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胜男 新疆乌鲁木齐 新疆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学院 83004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