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农村儿童营养摄入的影响研究

2017-08-08 05:56徐志刚钟龙汉陆五一
关键词:异地摄入量热量

徐志刚,钟龙汉,周 宁,陆五一

(南京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农村儿童营养摄入的影响研究

徐志刚,钟龙汉,周 宁,陆五一

(南京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与父母在家务农相比,父母异地非农就业能显著提升儿童热量摄入水平,这种影响对低收入农户家庭尤为明显,但对高收入家庭作用并不显著;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儿童蛋白质摄入并没有太明显的影响。但是,与父母在本地非农就业相比,父母异地非农就业不仅不能改善儿童热量摄入,还显著降低儿童蛋白质摄入量,且这种影响对于高收入农户尤为明显。这表明随着收入水平提升,父母照料在提升儿童营养水平中的重要性凸显。这对反思我国不完全的城市化模式,促进农户本地非农就业,或父母异地非农就业但小孩随迁具有重要的政策涵义。

留守儿童;热量摄入;蛋白质摄入;倾向得分匹配法;营养摄入

一、引 言

近年来,中国非举家迁移的不完全城市化模式催生的大量“留守儿童”的健康成长问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抽样数据结果推断,2010年全国共有6102.55万农村留守儿童,占农村儿童总数的28.52%;与2005年全国1%抽样调查的估算结果相比,五年间全国农村留守儿童增加约242万[1]。这些儿童在成长最关键的阶段,多由父母一方或者只有祖父母照料,其营养、身心健康成长、学习等都可能受到一定的负面影响[2-4]。儿童营养健康对其长期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Case等[5]的研究表明,出生体重较轻以及患有慢性疾病的儿童在16岁时的考试通过率较低;而当这部分儿童进入中年时,他们工作的时间更短,社会地位也更低。因此,儿童营养健康水平的提升不仅是提高全民人口素质的一个重要方面,更是一个国家保持经济长期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战略选择。研究父母异地就业对农村儿童营养摄入的影响,对于全面认识和科学评价我国非举家迁移式城镇化模式的影响,完善城镇化发展模式,并采取措施应对农村人口非举家迁移形成的“亲子分离”现象对留守儿童这些未来劳动力供应质量可能的不良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国内学术界围绕留守儿童的营养健康、学习、未来发展等开展了大量的研究[2-4,6],但关于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留守儿童营养健康影响的相关结论却还存在较大分歧。持正面态度的学者认为,父母外出务工提升了家庭的收入水平,进而可以改善留守儿童的营养摄入及健康状况。Azzarri和Zezza[7]对塔吉克斯坦的研究表明,家庭成员外出务工对儿童的热量摄入存在着显著的正向影响;Mu和De Brauw[8]对中国的研究也认为,父母的外出就业改善了儿童体质瘦小的状况,年龄别体重(WAZ)显著增加。不过,父母异地非农就业虽可带来家庭收入增加,但也会造成家庭劳动力的短缺,改变家庭内部资源的配置方式,使得留守成员不得不承担更多的农业生产和家庭照顾(儿童照料、餐饮准备)责任。这种家庭时间的配置效应会导致家庭成员疏于对留守儿童的照顾,很可能对儿童的营养摄入和健康状况产生负面作用。Gibson等[9]对汤加的研究就发现,劳动力的迁移降低了儿童的饮食质量,同时对以年龄别身高(HAZ)和年龄别体重表征的营养健康指标也有显著的负向影响;王震[2]的研究表明,留守儿童的年龄别身高和年龄别体重要显著低于母亲在本地就业的儿童;陈在余[10]的研究表明,父母外出对学龄儿童的身体质量指数(BMI)有着显著的负向影响,但对学龄前儿童的年龄别身高没有显著影响。

既有研究结论的分歧可能源于三方面原因。首先,现有针对留守儿童问题的相关研究大多直接将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进行比较,忽视了农村非留守儿童家庭中父母就业方式不同导致的异质性。通常而言,农村劳动力的就业方式有三种:本地务农、本地非农就业(本县范围内就业)和异地非农就业(到县外就业,同后文中的外出务工)。一些研究表明,在本地从事非农经营的农户往往是禀赋资源相对较优的农户[11],本地非农就业的收入水平不仅要高于农业收入,甚至还要高于异地非农就业的收入水平[12]。可见,父母就业方式的差异使得非留守儿童之间存在着较强的异质性,通过直接比较留守儿童与非留守儿童的营养健康状况差异来判断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农村儿童的影响很有可能得到混乱的结果,高估时间减少的负面影响,低估收入增加的正面影响。

其次,营养健康测度指标的选取也会对研究结果产生很大影响。以往研究主要选择一段时间的患病率,或年龄别身高/年龄别体重来表征儿童的营养健康状况。然而,前者较易受到调查时间的影响(例如,儿童容易在季节交替之际感冒),后者则受遗传因素的影响较大。对于儿童而言,充足且平衡的营养摄入是其身心全面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本文选取热量摄入量和蛋白质摄入量这两个指标来测度营养水平,前者表征营养素摄入的数量,而后者表征营养素摄入的质量[13]。选取这两个指标一方面能够更为直观地反映家庭成员在儿童营养健康上的投入,另一方面,不同营养素之间需求弹性的差异也表明父母异地就业和收入提升对不同营养摄入影响的异质性。一般而言,能提供热量的食物有很多,如米饭、面食等主食,易获得且价格相对便宜,而能提供蛋白质的食物主要是肉、鸡蛋、鱼、牛奶和豆制品等,需要到市场购买且价格相对较贵。此外,主食制作简单省时,而富含蛋白质的食物制作和烹饪需要一些技巧,更耗费时间和精力,加上很多监护人营养知识缺乏,常常忽略合理均衡膳食结构的重要性,导致很多儿童在热量摄入增加的同时,蛋白质却未能同步增加[14],不利于正常生长发育。父母异地就业对儿童热量和蛋白质这两种不同营养素的摄入可能存在不同的影响。

再者,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留守儿童的影响对于不同收入水平家庭可能存在一定差异。非农就业主要通过收入效应和时间效应来影响儿童的营养摄入:一方面,父母外出就业能提高家庭收入,增加家庭食物支出,尤其是对儿童饮食的投入,对其营养与健康产生正面影响;另一方面,父母远距离工作或者工作时间增加会挤占照料儿童的时间,使儿童缺乏照顾或照顾质量降低,对其营养与健康产生负面影响[15-16]。理论上,父母异地就业对儿童营养健康的总体影响取决于上述两种作用的综合效应,而这两种作用对不同收入家庭儿童的营养摄入又可能存在不同的影响效果。一方面,现有的研究表明,营养需求同收入水平之间存在着非线性关系,营养素的需求弹性随着收入水平的上升呈现出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17],表明农户收入水平的提升对于低收入群体营养改善的效用更大;另一方面,在满足基本的热量摄入后,收入水平的进一步提升将带来营养结构的升级,即更多地摄入富含蛋白质的动物性食物。这些食物即便是在农村地区也主要通过在市场上购买获得,市场条件的约束使得农户无法像城镇居民一样较为便利地每天往返于农贸市场,限制了农户购买此类食物的频次;道路条件和储藏设施的不足也限制了农户每次购买食物的总量[18]。因此,在考察父母异地就业对处于高收入组儿童营养摄入质量改善的同时还需要更多地考虑到时间效应在其中的重要作用。

综上,本文将在考虑非留守儿童家庭异质性的基础上,通过系统比较父母异地非农就业、本地非农就业和本地务农三类家庭儿童营养健康的差异来识别异地非农就业的影响,并比较不同就业方式对不同收入组儿童营养摄入的影响差异,从儿童的热量摄入和蛋白质摄入量这两个方面更为直观地评估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儿童营养健康所造成的可能影响。相比于以往同类研究,本研究在以下三方面的考虑有助于其获得更加准确和可信的结论。一是把农村非留守儿童家庭区别为父母本地非农就业和本地务农两类家庭,然后将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家庭与上述两类家庭分别比较,这有助于更加清晰地识别外出务工的收入效应和时间效应;二是直接用热量摄入量和蛋白质摄入量这两个指标来测度营养数量和质量,能够更直接地测度外出务工对儿童营养的影响并推断对其健康的影响;三是将农户家庭分收入组进行分析,不仅能够更好地识别收入效应和时间效应的相对大小,也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既有研究结论的分歧。

二、模型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模型方法

从理论上而言,劳动力的外出就业决策实际上是一种“自我选择”的结果,而并非随机产生,比如受教育程度相对较高、家庭劳动力数目较多、家庭土地面积较小的劳动力更加倾向于外出就业。因此,如果忽视外出就业决策的“自选择”问题而直接采用最小二乘法估计参数,会导致估计结果有偏。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 PSM)对父母异地非农就业的影响进行估计[19]。该方法由Rosenbaum和Rubin[20]基于非实验方法率先在生物统计领域提出,其核心思想是,在进行政策分析或效应评估时,如果能尽可能地模拟出随机实验下处理组与控制组的情形,那么样本的选择性偏误就能被大大降低。从现有研究来看,越来越多的文献开始采用此方法来解决父母外出就业决策的自选择问题[2,4]。在具体操作上,鉴于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在家庭特征方面的差异,PSM通过各种匹配方法用控制组或对照组(即非留守儿童)的样本最大程度地模拟处理组(留守儿童)的情况,使得经过匹配处理后的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在各种特征上不存在显著差异,构造出留守儿童的“反设事实”(Counterfactuals),进而能够得出父母异地非农就业的平均处理效应,即ATT(Average Treatment effect on the Treated):

ATT=E(Y1i-Y0i|Ti=1)

(1)

=E{E[(Y1i-Y0i|Ti=1,p(Xi)]}

(2)

=E{E[Y1i|Ti=1,p(Xi)]-E[Y0i|Ti=0,p(Xi)|Ti=1]}

(3)

其中,Y1表示处理组结果,Y0为控制组结果,在本文中分别代表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的营养摄入状况;T=1代表留守儿童,T=0代表非留守儿童;p(X)为“倾向得分”,在本文中表示父母异地非农就业的概率,通常用Logit方法对其进行估计,可以用以下公式表示:

(4)

在估计出倾向得分后,需要依据倾向得分的共同支撑域(Common Support)来匹配处理组和控制组。常见的匹配方法包括最近邻匹配(Nearest Neighbor Matching)、核匹配(Kernel Matching)、半径匹配(Radius Matching)、分层匹配(Stratification Matching)和局部线性回归匹配(Local Linear Regression Matching)等。不同匹配方法的运算过程大相径庭,但是其基本思想一致,即通过各种方法来寻找与处理组样本的倾向得分值(PS值)最为接近的控制组样本。本文后续的分析主要依据最近邻匹配的方法展开,并同时给出半径匹配的结果作为稳健性检验。最近邻匹配的思想是:以估计出的倾向得分值为基础,寻找与处理组样本倾向得分值最为接近的若干个控制组样本作为匹配对象。本文选取与处理组样本倾向得分值最为接近的2个控制组样本进行分析。

(二)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自于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China Health and Nutrition Survey, CHNS)。该调查始于1989年,运用多阶段随机抽样的方法在中国东、中、西部九个省份开展,目前公开的数据截止到2011年。本文选取了最近五期的调查数据(2000、2004、2006、2009和2011年),并运用Stata软件进行实证分析。就个人营养摄入而言,CHNS对样本中的所有家庭进行了连续三天的膳食调查,再根据标准的转换系数计算得出每个家庭成员的热量、蛋白质、碳水化合物以及脂肪的摄入量。在比较儿童的营养摄入量时,本文根据中国营养学会制定的标准*各年龄、性别儿童所推荐的热量摄入和蛋白质摄入水平可参见《中国居民膳食营养素参考摄入量》,《营养学报》,2001年第3期。,把不同年龄、性别的儿童转换为能统一计量的“标准人”,以消除不同年龄结构和性别结构这些生理因素对营养摄入的影响,使不同儿童之间的营养摄入量可以直接比较。另外,由于中国营养学会制定的营养摄入标准中没有未满1周岁儿童的参考摄入量,无法对未满1周岁儿童的营养摄入进行比较,因此只能剔除这部分样本。

本文将居住在农村、父母双方至少有一方外出就业的18周岁以下儿童定义为农村留守儿童。在剔除儿童营养摄入量缺失的样本并进行匹配后,共得到农村儿童观察值4856个,其中农村留守儿童观察值744个,占样本总数的比重为15.32%。另外,考虑到父母就业方式的异质性,本文根据非留守儿童父母的工作状况,将非留守儿童分为两类:一类为父母双方均在当地从事农业生产,无非农就业行为的儿童;另一类为父母一方或双方在本地非农就业但没有在异地非农就业的儿童。样本中父母在本地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观察值为1943个,占总样本数的40.01%;父母在本地非农就业的儿童观察值为2169个*采用PSM方法进行匹配时,所有样本均在共同域内,不存在样本丢失,故本文采用全局匹配。,占总样本数的44.67%。

在进行倾向得分估计时,Logit模型中所选取的变量应该是仅影响儿童父母外出就业决策的变量。一般意义上而言,影响农户外出务工决策的主要因素有家庭规模、劳动力人数、土地面积、65岁以上老人数、6岁及6岁以下儿童数、户主受教育程度、年龄和性别等。本文将这些因素作为影响儿童父母外出就业决策的控制变量。本文实证分析中所用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见表1。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注:户主性别中1代表男性,0代表女性。

图1给出了不同类别儿童热量摄入量和蛋白质摄入量的比较分析。从整体上来看,留守儿童的热量摄入要略高于非留守儿童,而蛋白质的摄入量要略低于非留守儿童。进一步将留守儿童与两类非留守儿童进行比较发现,留守儿童的热量摄入量和蛋白质摄入量要高于父母在本地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却低于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儿童,但鉴于“自选择”问题的存在,不同儿童营养摄入水平间的差异是否显著还有待实证研究的进一步检验。另外,从图1可以看出,非留守儿童之间的营养摄入水平存在着较强的异质性,直接比较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之间的营养摄入差异很有可能会得到混乱的结果。

图1 父母就业方式不同儿童的营养摄入量比较

三、实证分析结果

(一)样本匹配效果

根据上文对非留守儿童的分类,本文分别将留守儿童与非留守儿童、留守儿童与两组非留守儿童进行PSM估计。限于篇幅,本文给出了留守儿童和全部非留守儿童的匹配效果图(图2)*本文同样对留守儿童与父母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留守儿童与父母本地非农就业儿童进行匹配效果的检验,有需要的读者可向作者索要。。从匹配前的核密度函数可以看出,在匹配前两者的倾向得分(Propensity Score, PS)的分布存在明显差异,即具有不同特征的个体选择做出各种就业决策的概率是不同的,如果直接比较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之间营养摄入的差异,所得到的统计推断结果必然是有偏的;而匹配之后两组样本的倾向得分较为接近,表明通过匹配后,样本的选择性偏误被有效地控制。另外,表2给出了处理组和控制组平衡性检验的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经过匹配后,留守儿童与非留守儿童的各变量之间不存在统计意义上的显著差异,采用倾向得分匹配的效果比较理想。

表2 留守儿童与非留守儿童样本的平衡性检验

图2 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匹配前、后核密度图

(二)反事实估计结果比较

表3分别汇报了留守儿童与全部非留守儿童、留守儿童与父母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留守儿童与父母本地非农就业的儿童PSM估计的结果。另外,为了进一步分析并阐明父母就业方式对儿童营养投入的机制,本文同样基于最近邻匹配的PSM方法分析了父母外出对家庭人均收入和家务劳动时间的影响,具体结果见表4。就家务劳动时间而言,因为本文关注的是跟饮食密切相关的营养摄入状况,所以选取的两个变量为“家庭成员平均每天购买食物所花总时间(分钟)”和“家庭成员平均每天做饭所花总时间(分钟)”。

表3 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儿童营养摄入影响的PSM估计结果

注:“匹配前”指未采用倾向得分配对前的样本,“匹配后”指进行最近邻匹配后的样本;“*”、“**”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下同。

表3的数据显示,总体上看,留守儿童的热量摄入量要高于非留守儿童,而留守儿童的蛋白质摄入量要低于非留守儿童,但是两类儿童在热量摄入和蛋白质摄入上的差异在统计意义上都并不显著。当然,考虑到非留守儿童家庭的异质性,并不能直接判断父母外出对儿童营养摄入没有影响。进一步的分组比较分析显示,留守儿童的每日热量摄入量在平均意义上要比父母在本地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高出86.59千卡,且统计检验的显著性水平已接近5%。进一步的数据显示(见表4),留守儿童的家庭人均收入要显著高于父母在家务农的非留守儿童家庭的人均收入。父母外出就业带来家庭人均收入的增加有助于提高留守儿童的营养摄入数量。然而,收入的提高对营养摄入质量提升和营养结构改善的影响并不是太明显。虽然从表3看,留守儿童的蛋白质摄入要高于父母在本地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但统计检验只是在10%的水平上刚刚显著,而且表5的高、低收入组结果与表6的半径匹配结果显示,统计检验都不显著*样本排序的不同会对配对和处理效应的估计结果有所影响,为此,本文也通过改变随机数和排序检验了结果的稳定性。结果基本如此,表3结果勉强显著,表5分收入组结果和表6半径匹配结果都不显著。。劳动力的外流也很有可能使得家庭成员没有充足的时间用于食物餐饮的准备上,特别是在农忙时节,留守单亲或祖父母更是无暇精心准备儿童的饮食,往往只能满足于孩子能够吃饱。从表4可以看出,留守儿童家庭购买食物所花时间和做饭所花时间都要低于父母在本地农业生产的家庭,可见,虽然家庭收入有所改善,但由于家庭成员对留守儿童的照顾不足,限制了儿童饮食质量的进一步提升,阻碍了留守儿童营养质量和营养结构的改善。

与上述结果略存差异的是,留守儿童的热量摄入水平要略低于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儿童,但这种差异在统计意义上并不显著。从表4可以看出,经过匹配后,儿童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家庭,其人均收入水平要显著高于留守儿童家庭的人均收入水平。按照上文的逻辑,收入水平的进一步提升应当促进儿童营养摄入量的增加,但实际上无论人们的收入水平多高、增长多快,个体的热量需求总要受到个人生理需求的约束,而不是随收入水平无限增长。值得注意的是,留守儿童的每日蛋白质摄入量要比父母在本地非农就业的儿童低3.34克,且在5%的统计意义上显著。一般而言,蛋白质的食物来源主要有肉、鸡蛋、鱼、牛奶和豆制品等,而这些食物即使在中国的农村地区也主要通过在市场上购买获得而较少由家庭生产,且这些食物相比于提供热量较多的粮食作物而言,亦需要更多时间和精力去准备、烹饪。由于我国农村基础设施相对不完善,农贸市场较少且农户离农贸市场距离较远,父母外出所导致劳动力的流失很有可能减少了留守成员在市场上购买食品的频次,从而减少了这些高蛋白质食品的可获性;劳动力的外流也很有可能使得家庭成员没有充足的时间用于食物餐饮的准备上。表4的结果显示留守儿童家庭无论在购买食物和做饭上所花费的时间都要低于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家庭,且留守儿童家庭的做饭时间减少量显著。另一方面,正如上文所言,能在当地从事非农就业的通常是资源禀赋较优的农户,表4的数据也显示留守儿童家庭的人均收入水平要显著低于父母在本地非农就业的家庭。

表4 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家庭人均收入、家务时间影响的PSM估计结果

(三)收入分组与稳健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验证不同收入组中父母就业方式差异对农村儿童营养摄入影响的异质性,本文将农户按照家庭人均收入三等分分成高、中、低三组样本,并同样采用最近邻匹配的方法重点比较了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两类样本父母就业方式差异对农村儿童热量摄入和蛋白质摄入的影响。

首先来看父母异地就业的留守儿童和父母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在营养摄入上的差异。对于高收入组而言,两类儿童的热量摄入和蛋白质摄入并没有显著差异;但低收入组的两类在热量摄入上有着显著差异,且热量摄入的平均处理效应(155.18)要大于总体样本的平均处理效应(86.59),表明在农户收入水平较低的阶段,父母外出对儿童营养的改善将起到更为重要的作用;相反,对于高收入群体而言,父母外出并不能带来儿童营养摄入水平的改善。

其次来看父母异地就业的留守儿童和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儿童在营养摄入上的差异。对于低收入组而言,两类儿童的热量摄入和蛋白质摄入并没有显著差异,但对于高收入组的两类儿童而言,尽管经济基础已经不再成为营养改善的制约条件,留守儿童的蛋白质摄入量却显著低于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儿童(-5.31),表明随着农户收入水平的提升,儿童照料在提升儿童营养摄入水平中的重要性逐渐凸显。

此外,为了检验总体结果的可靠性,表6给出了采用半径匹配方法得出的倾向匹配估计结果。从总体上来看,采用半径匹配的估计结果与上文采用最近邻匹配的结果较为类似。首先,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在热量摄入量和蛋白质摄入量上均没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差异;但就分类比较的结果而言,留守儿童的热量摄入水平要显著高于父母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在蛋白质摄入量上却没有显著差异;而留守儿童的热量摄入水平与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儿童没有显著差异,但其蛋白质摄入量要显著低于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儿童。

表5 不同收入组父母异地非农就业对儿童营养摄入影响的PSM估计结果

表6 半径匹配方法的PSM估计结果

注:上表中的半径参数r=0.0001。

四、结 语

以往的一些研究表明父母外出对留守儿童的营养健康[2,10]、教育[3-4]等方面均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从现实情况来看,随着农户非农就业程度的不断加深,农村非外出就业家庭已存在着一定的分化:一部分是能够在农村或当地非农就业或经营的农户;而另一部分是资本禀赋相对匮乏,缺乏非农就业机会而只能被迫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户。因此,忽视儿童父母就业状态的差异,将非留守儿童视为同质群体,并与留守儿童进行比较得到的结果可能会产生一定的偏误。

本文利用CHNS数据,在考虑非留守儿童家庭异质性的基础上,采用倾向得分匹配(PSM)的方法分析了父母迁移对儿童营养摄入的影响,研究结果显示:与父母在本地从事农业生产的儿童相比,父母的外出务工提升了留守儿童的热量摄入水平,显著提升了儿童的营养摄入数量,且这种效应对于低收入组儿童而言更为显著;另外,留守儿童的蛋白质摄入量却并没有显著提高。留守儿童与父母在本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儿童相比,两类儿童的热量摄入并没有显著差异,但以蛋白质摄入表征的营养摄入质量却反而有所恶化,且这种效应在高收入组更为显著。为了验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利用PSM方法的半径匹配方法进行了稳健性检验,检验结果得到类似的结论。进一步的分析显示,留守儿童的家庭人均收入要显著高于父母在本地从事农业生产儿童的家庭人均收入,留守儿童热量摄入水平的改善可能来源于收入水平的提升;而父母外出会减少家庭购买食物和餐饮准备的时间,富含蛋白质的食品往往需要在市场上购买并需要较长时间进行准备和烹饪,这可能是留守儿童蛋白质摄入不足的重要原因之一。父母的外出非农就业能够带来农村家庭收入的增加,但是劳动力缺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样不容忽视。考虑到父母外出就业对儿童营养健康的重要影响,政府应当进行相关的公共配套设施的投入,诸如建设就近的农贸市场,鼓励农村餐饮服务业的发展;同时应进一步发展县域经济,鼓励农户在本地寻找非农就业机会,尽量减少亲子分离情况的发生。另外,从整体上来看,农村儿童的热量摄入不足率和蛋白质摄入不足率都相对较高,农村地区应加强儿童的营养健康投资,完善儿童的寄宿营养餐制度,以促进儿童成长期的人力资本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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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刘 英)

2017-05-28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际(地区)合作与交流项目“人口变化、城乡人口流动和中国的农业与农村发展”(71361140370)、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人口变化和劳动成本上升背景下农户适应新调整与中国粮食生产竞争力研究”(71573133)和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完善国家粮食安全保障研究”(14ZDA038)成果之一。

徐志刚,男,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农业经济学,农村社会学。

C912.82

A

1671-511X(2017)04-01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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