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筱筱
摘要:莫里茨·盖格尔是现象学美学的重要开拓者,他对研究方法的具体论述打开了现象学美学研究的突破口。他认为首先要还原现象才能从中发现审美价值,其次要依附于现象,从个别例子中直观地把握到普遍性本质,而这一过程中,不仅客体需要符合适当条件,主体也需要达到一定的要求。
关键词:盖格尔;现象学;美学;方法
纵观现象学美学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胡塞尔的弟子莫里茨·盖格尔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他的理论研究虽不及英伽登、杜夫海纳等人的具体深入,但他为现象学美学建构起了大体的框架。在盖格尔看来,方法比结论更重要。因此,盖格尔在他的著作《艺术的意味》中花了整整一章的篇幅来论述现象学美学的研究方法。而同时,他总能以浅白的文字和生动的例子分析艰涩的理论,这对现象学美学在学界的接受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可以说是盖格尔首先成功打开了现象学美学研究的突破口。
一、通过还原现象来确立审美价值
盖格尔首先将审美价值作为美学区别于其他科学领域的特征,他明确指出“美学是一门价值科学,是一门关于审美价值的形式和法则的科学”[1],因此,审美价值是现象学美学关注的焦点之一。而审美价值则必须通过对现象的还原来实现。盖格尔认为“审美价值或者其他任何一种价值的缺乏,并不属于那些作为真实客体的客体,而是属于它们作为现象被给定的范围”[2]。他对举了构成某种和谐音的音响与构成空气振动的音响、一座雕像与一堆石头,来说明前者是作为现象的客体,而后者只是前者的自然或物理性的真实实在,并不具有审美价值。实际上,这种审视对象的方法就是现象学的还原法,首先通过悬置,即“把所有有关客观事物和主观事物实在性的问题,把一切存在判断都括在括号里,存而不论、不予考虑”[3],在这一基础上,审美主体的地位上升了,主体能通过直观直接领会对象的现象,以此认识到审美现象的内在本质。所以只有作为现象的客体才是审美对象,才具有审美价值,对美的研究也就必须以还原现象作为出发点。
接着,盖格尔针对三种在当时流行的对审美对象的错误认识来依次举例批判。第一种观点认为审美对象是一种外貌或幻相,这种看法全然割裂了审美主体与客体的联系,不利于美学研究的发展。盖格尔认为人们在把月亮看做是与一个盘子不相上下的东西时,已经把月亮所不具有的现实的性质归到它身上,这个所谓的“幻相”不仅是指对象客体,也包含了主客体间的意向活动,它已经成为了一个现象。如果想要单纯地分析幻相,那就只能局限于客体的那些实在的侧面,而无法触及到作为真正的审美对象的现象。第二种是心理学美学所持有的将艺术作品看成各种知觉的复合的错误倾向,例如把一幅画看作是“各种色彩知觉的统一”、“各种印象的联合和混合的统一”。但这本质上只是对一些给定的客体的再现,假如人们依循这“不是实际存在的实际存在”去找到其现实中的实在时,就会不自觉地跳脱了审美领域。而真正的欣赏是“在这幅风景画的基调中,在展现色彩或者分配色块的方式中”[4]发现它的价值,即能够直观地从那些直接在现象中展现出来的特征里找到价值,而非究其现实实在。第三种观点是试图通过研究和分析经验来探讨审美对象,盖格尔在此处提到了亚里士多德对悲剧的心理学发现,即“卡塔西斯说”。悲剧引发的怜悯和恐惧使人的心灵得到陶冶和净化,但这并不是对悲剧的本质的回答,构成悲剧的东西应存在于客体之中,而不是心理效果。可见单从经验来分析审美对象容易浮于表面,正确的做法是直观地先验地描述现象,如在莎士比亚的悲剧中直接地把握到悲剧性事件所具有的某些结构特征。
所以在盖格尔的理論体系中,利用还原法直观地描述和研究主体所体验到的现象,才能真正找到审美价值。这也是盖格尔现象学美学研究方法的第一个标准:依附于客体的现象进行研究。
二、从直观的角度得到普遍性本质
盖格尔认为在以现象作为审美对象这一点上,美学研究者和艺术史学家是一致的。艺术史学家“从一开始就把仔细地分析现象性客体看做是他们最根本的任务”[5],他们直接细致地研究交响乐的结构、绘画作品的布局,这些都是对现象的直观描述。但他们总是着眼于个别艺术作品,而美学家关心的则是普遍性的法则和本质。那么这些法则和本质又如何得到呢?盖格尔给出了这样的方法:“它既不是从某种第一原理之中推演出它的法则,也不是通过对那些特定的例子进行归纳性积累而得出它的法则,而是通过在一个个别例子中,从直观的角度观察普遍性本质,通过观察它与普遍法则的一致来得出它的法则。”[6]在这一论述中,盖格尔对两种方法进行了彻底否定,前一种是演绎推理法,即确立某个最高的超脱于现实世界的第一原则,再自上而下地得出结论,这种方法容易使一般覆盖个别,无法使对美的研究具体化、深刻化。盖格尔否定了这一方法,实际上也否定了对美学的一种主流定义:美学是一种哲学学科,是运用自上而下的哲学思辨方法所构建的学科。后一种是归纳推理法,是从一些个别的事例中找到交集点的自下而上的方法,假如采用这种方法对悲剧本质进行探讨,从对悲剧的比对中发现剧中都有人死去这一特点,但这并不能作为评判它是否为悲剧的标准。
盖格尔所推崇的方法是从个别例子里直观地领会普遍性本质。他首先举了几何学的例子,数学家画出了两条相互交叉的直线,他也许可以由此得到两条直线必定相交某一点的普遍性命题。同样,人们也可以从某个个别的悲剧性艺术作品中直观地洞察到悲剧的普遍本质。但这种分析极易与历史和他者断裂,人们容易具有“把那些偶然的、受时间条件限制的东西看做是根本性的、具有普遍意义的东西的危险”[7]。由于悲剧的本质是随历史的推进不断演变的,考察它在历史长河里种种具体化的现象时应时刻注意它的流动变化性特征。从某个个别的现象中直观地把握到普遍本质只是一个基础,在此之上要“增加变项”[8],要考虑到其他时代的、其他方面的事例,统一全面地进行分析得出结论。但它决不是基于庞大数量的共通性归纳,而是对那些真正具有价值的、确实的现象的高质量分析。另外,这个过程对主体也有较高的要求。首先主体需要经受长期的学习和训练而处于“能够理解这些直观的位置上”,例如人人都能画出两条相交直线,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两条直线必定相交于某点的定理,因为他们的思维不一定能够分析和消化这种直观体验。其次,主体不能被那些“无关紧要的考虑和偏见”所干扰,必须真正在现象上集中精力,才能得到最直观的结论。
总的来说,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推论方法都是试图尽快找到一个能将美学系统化的办法,这种强烈的愿望很容易使人在审美过程中过于功利化,因而也无法真正直观地把握到现象的本质。盖格尔指出虽然现象学美学也无法完全拒绝系统化,但决不能从一开始就提出某个体系,它必须首先研究个别事例,然后在各个领域中找出那些价值特性和普遍规律,最后形成少数几个总是不断重复出现的美学原理,从而建构起完整系统的美学理论体系。
参考文献:
[1][2][4][5][6][7][德]莫里茨·盖格尔著,艾彦译.艺术的意味[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80,5,7,8,10,12.
[3]程孟辉主编.现代西方美学[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429.
[8]张云鹏.价值论美学与现象学的方法——莫里茨·盖格尔美学思想研究之一[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45(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