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人

2017-08-01 00:21罗羽年
短篇小说 2017年5期

◎罗羽年

单身女人

◎罗羽年

我自以为是个热爱生活,喜欢追求浪漫的人。我不愿意在孤独中日渐老去。我在努力地追梦,追寻我的爱情梦。

自从爱妻去世后,朋友、熟人就为我张罗续弦再婚的事,不断地介绍单身女人给我见面。但是,也不知道相了多少次亲,却总是没有结果。相过的那些女人,总没有称心如意的。

朋友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不帅气,还那么挑剔?

可是,我说,我总不能与一个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呀!

朋友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伴侣?

眼缘,我说,首先要有眼缘才可以沟通了解,才有可能从相识到相知相爱。

眼缘……

朋友沉吟半晌说,就是看起来顺眼,是吧?

我说,对呀!

行,朋友说,那你耐心点,总会有一个适合你的。

我想也是,多相一次亲,就多一分机会。

于是,接下来又继续相亲。

为了有更多的机会,我又写了篇《我想找个伴侣》挂到网上。

可是,伴侣依然没有找到。当中也有喜欢的,但又因为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而未能如愿。

我着手整理那些相亲笔记,我要把那些过往理出一些头绪,从中自省自悟,以期追寻我的美丽的爱情梦。我坚信,生命中总会有一个我爱她,她也爱我的女人。

在整理那些笔记过程中,与那些单身女人交集的生活碎片便一一链接起来,那些深刻的,在我的记忆中生动起来。

俏华是一家超市的售货员,我在市区“千家客饭店”约她吃饭见面。第一眼看起来还算顺眼,只是她的面容略显憔悴,神态有点忧郁,笑的时候显露出浅浅的皱纹。我主动把我的基本情况和择偶要求讲给她听,她听得很专注,然后也把她的现状告诉我。饭后,我们互留了手机号码。

随后,我们在电话上交流了几次,又相约吃了两次饭。

那天傍晚,她主动约我去散步。时值初夏,星光大道边上密匝的芒果树结满了青涩的果子。她说了很多经历过的事。说到爱情婚姻,她悻悻地说,现在的男人像公狗,赵完松(粤语,意为:完事走人),不负责任!

啊,你说什么?!我惊呼起来。

俏华瞅了我一眼,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有些男人,不是所有。

原来,俏华曾与一名叫玮的男子好上后,没有登记便开始同居。玮经营一间饮食店,俏华辞去了原先的工作,一心一意做玮的帮手。没多久,俏华生下一个女儿。女儿三岁的时候,俏华查出患子宫瘤,需要做全宫切除手术。就在确定住院手术的前两天,饮食店却突然关了门,玮席卷所有积攒的现金、银行卡跑路了。俏华欲哭无泪,做手术的钱只好向父亲借,向姐姐和妹妹借……

我深表同情地说,这么多年,你一个单身女人,还要供女儿读书,不容易啊。

俏华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我,在路灯的映照下,她的眼睛闪着泪光。

我很累,她说,我真的很累。

良久,她又说,去年,我爸去世,我和姐姐、妹妹都去守灵,我们都很悲伤,更让我悲伤的是,姐姐和妹妹都倚在老公的肩膀上恸哭,而我没有这样的肩膀,只好把头靠在那堵斑驳而冰凉的墙上痛哭不止……

俏华说着,竟哽咽起来。

我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她。

突然,俏华走近我,一下子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抽噎着说,我……我也需要有一个可倚靠的肩膀,我相信你是个好男人。

这……这个……我含混地说,你还是理智点吧。

一阵风吹来,扑扑两声,从树上掉下两个青涩的芒果,滚到我们的脚边。

从那天散步之后的第二天,我发手机信息给俏华:我们不合适。

俏华的境况我是同情的。但同情与爱是不同的概念。我不能够选择一个切除了子宫的不太健康的女人做伴侣。

俏华和那些我相过的不合眼缘的女人一样,情感无处安放,对今后的生活充满忧虑,渴望拥有爱的生活,拥有温情的家。只是,俏华更多了一些坎坷。

细霞身高一米六,我和她站在一起觉得很般配。

那天下午,我在家静静地写稿,手机铃声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先生你好,对方是个女的,声音很清脆,甜甜的。

你好,你是……?

我疑惑地问。

我叫细霞,对方爽朗地说,在网上看到你的《我想找个伴侣》,你在上面写了手机号码,忍不住就给你打电话了。

哦,我说,谢谢你的关注。

别客气,细霞说,我们可以见个面吗?

当然可以,我说,不过,我建议你先看看我网上的博客,上面有我个人真实信息和真实情感的文章,读后会对我有更多的了解,然后再确定是否见面,输我的名字然后百度就可以看到。

细霞连声说好。

人们都说,相声是语言艺术,愚以为相声是表演艺术,而评书是语言艺术。学者张卫东先生曾说:“说书人和读书人的祖师爷都是孔子。说书的不是艺人,是先生。”作为评书艺术家的单田芳,同样是大众语言大师,他是东北版的老舍。

第三天,细霞又打来电话,说要请我吃饭见面。

我说,我一个大男人,吃饭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于是,我们约定在永昌饭店共进晚餐。

细霞身材苗条,皮肤白皙,乌黑的长发,弯弯的柳眉,樱桃似的小嘴,配一副整齐洁白的牙齿,显得妩媚动人。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她了。

她微笑着,瞪着那双黑亮的眼睛久久地端详我。

看过你博客上的文章,细霞说,那篇《祭爱妻》充满真挚的感情又交织着悲伤的情愫,看得我泪流满面,你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啊。

是的,我说,我既是感情丰富的人,又是感情脆弱的人,平时看到悲苦的电视剧情和真人真事都容易掉泪。

我点头表示赞同。

细霞动情地说,但愿你逝去的爱妻感知你的真情,遵从你的叮嘱,在奈何桥上等你百年。

我说,但愿如此,谢谢你。

我又说,别说这些伤感的话题了,我们说说别的好吗?

细霞点点头。

因为我喜欢她,她也喜欢和我交流,于是,我们不断变换着话题。那顿饭吃了很久很久。

连续几天傍晚,我和细霞相约去散步。

在南山公园弯弯曲曲的绿道,我牵住细霞的手,一边漫步在青石板的路上,一边聆听着播音器播出的低回的音乐;在南山河亲水平台的石阶上,我们相依坐着,一边说着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一边看那静静流淌的河水,仰望天穹上闪烁的星星……

夜深了,雾水悄然地洒落在我们的发梢上,但我们都不愿回去。

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过去和现状呢?细霞忽然说。

我说,我想,如果你愿意,会主动说给我听。

细霞点点头,叹口气,然后竟念起几句古词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你喜欢古诗词?我问道。

嗯,细霞答道,古代文学、现代文学我都读过一些。

我问,那你知道这首词的作者是谁和写作背景吗?

知道,细霞说,作者是宋金时代金朝的元好问,他去并州考试途中遇一捕雁者,说捕得一只雁,另一只脱网而逃,却在天空中悲鸣盘旋不愿离去,最后竟自己投地而死,元好问听后心绪难平,便买下两只雁,把它们葬在汾河岸边,垒上石头做记号,取名“雁丘”,并作了这首《雁丘词》。

细霞,你真棒,竟记得这么牢,这么深刻。我赞叹道。

你别赞,细霞说,我是以我的经历,感叹人间的爱情婚姻如此脆弱,脆弱到不如动物!

我诧然。

接下来,细霞幽幽地说——

细霞读大二那年,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男友何维约她去街上饭店吃饭。吃完饭,何维就抓住她的手说,我们结婚吧。

何维和细霞一起从小学读到高中,现在又同在一所大学读书,从中学开始他们就恋爱。上大学后,何维多次提出结婚,共同创业。何维的理由是,现在读书没有用,很多本科生、研究生都没有找到好工作,不如早点走向社会,早点创业多挣钱,一者减轻父母负担,二者趁年轻打好经济基础。

无论怎么样,我永远爱你,何维说,相信我吧,有你在身边,我会挣很多钱,让你过幸福的生活。

经不住何维的死磨烂缠,细霞答应了,瞒着父母与何维办理了登记结婚手续。接着,他们创办了石料建材厂。

细霞的父母知道了此事,气悻悻地上门兴师问罪。

父亲扯住细霞骂道,爸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节衣缩食供你读书,盼望你有个好出息,你却背着我们弃学私奔自毁前程,你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

父亲起劲地骂着,何维悄悄地走近前,把一个报纸包塞到父亲的怀里。

父亲松开扯住细霞的手,握住那报纸包,明白是什么回事,就用手捏了捏,又掂了掂,然后拉着母亲走了。

细霞知道,那是他们的石料厂刚赚到的3万元。

石料厂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也赚了一些钱,何维想要个孩子,可细霞一直没有怀上,去医院检查,细霞竟患有不育症。

何维的态度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对细霞逐渐冷漠起来。

细霞不甘心,到处寻医问药,可医生说,像她这种情况治愈的可能性为零。

何维提出离婚,理由很充分,他是三代单传,决不能在他这里断了香火。

细霞又气又恨,她想,当初,你不是说无论怎么样都永远爱我吗?我为了你放弃读大学,与父母家人翻了脸,跟着你艰苦创业,我把青春、贞操都献给了你,现在就因为我没有生育能力就抛弃我?!

细霞想着想着,又伤心地哭起来。她打定主意,坚决不离婚。

但是,何维跟她提了几次办理离婚手续没得到同意后,就再也没有提,也再也没有和她同居了。

没多久,何维身边就常常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而他和她已形同陌路。

细霞再也挺不住了。咬咬牙,离就离!

收拾好心绪,提着行李,细霞又回到原来的家。

她把原来住过的房间重新收拾整理一遍,把一些无用的旧物毫不犹豫地扔掉。她要在这里好好地疗伤。

回家前她想过,父母、哥嫂可能会数落她一顿,然后再安慰她,让她汲取教训,重新再来。可是没有。有的是淡漠,冷眼,好像她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吃饭的时候,父母只默默地夹菜、扒饭,哥嫂也只是边吃饭边逗弄自己的儿子。

也许,他们理解她内心的苦痛,不愿再提她难堪的过去。她想。

可是,她错了。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父亲来到她的房间,递给她一把钥匙,毫无表情地说,我替你在紫荆路45号五楼租了房子,明天你就搬去那里住吧。

这是为什么?细霞诧异地说。

你已经结婚嫁过人了,父亲说,这里就不再是你的家,你不能再在这里居住生活,否则哥嫂侄子他们有什么事,说也说不清。

嗯,知道了。细霞也毫无表情地说。

细霞知道,父母秉承“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的习俗,害怕细霞在这里生出霉气。

第二天,细霞一气之下把租房的钱还给父亲,又去紫荆路办了房子退租手续,然后提着行李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

她独自走到大街的边上,看着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看着成双成对的情侣,再看看自己形单影只的凄清,不觉黯然神伤起来——她竟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终于,她擦干了眼泪,掠了掠头发,然后打了辆的士径直朝京都宾馆开去。

她用离婚应得的那些钱租住宾馆漂亮的房间,享用餐厅部一日三餐送到房间的可口饭菜……

细霞说着,却停顿住了。

我听得入神,急切地说,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细霞叹了口气,然后摸摸头发,说,夜很深了,雾水沾多了会生病的,我们回去吧。

我也摸摸头,果然湿漉漉的。

听细霞接下去说的是第二天晚上,她的条件是要我请吃烤鸡翅。

很简单,一盘烤鸡翅,加两瓶红酒。

喝了点红酒的细霞脸色绯红,显得更美更动人。

细霞说,其实,住宾馆是一时的赌气,最终我挺不下去了,因为那些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我不能坐吃山空……

细霞去了一家石雕工艺厂打工,与老板林冰好上了。林冰是香港籍人,父母都在香港。林冰说不介意她能否生育,彼此相爱就够了。他们一齐与客商洽谈生意,一齐加班赶产品,一齐下厨房做喜爱的夜宵……细霞自以为寻到了真爱,对这段感情倍加投入,倍加珍惜。就在她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时候,林冰的父母来了,他们要林冰立刻关闭工艺厂,马上回港结婚,接管父亲在香港的公司。

原来,林冰在香港早已订了亲。独自来内地办工艺厂,是父亲对他历练创业经验的要求。

临走的时候,林冰一副莫名的表情来到细霞跟前,嘴唇动了动,似乎要与细霞说些什么,可细霞没等他开口,就大声地说,你走开,我恨你!

她真的好恨。恨自己的命苦,恨那些欺骗她感情的男人。

她自感身心俱疲,孱弱而无助。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同是单身女人的玉琼。两人年龄相仿,很谈得来,她们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玉琼对细霞说,别难为了自己,趁着年轻,多挣钱,该吃就吃,该玩就玩。

于是,玉琼和细霞一起,与一些单身女人约男人出来玩。他们唱K,玩麻将、玩扑克赌钱……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此时,大概细霞见我的目光有点异样,就瞅着我说,反正我不是玛格丽特,你也不是阿尔芒。

我点点头,歉意地说,对不起。

细霞说,我觉得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玩了一阵子,我就撤了,连玉琼也拽了回来。

感叹于细霞的命途多舛,我随口说,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又来了,罚你,细霞叫起来,你可别把我当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啊!

我点点头说,是该罚!

我端起细霞给我斟满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一切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握住细霞的手说。

细霞瞪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我,然后点点头。

……

此后,细霞频繁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发微信,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显然,她对我已经有了依恋感,而我则沉浸在重新恋爱的快乐中。

星期天,细霞邀请我去她的住处吃午饭,她要亲自做一顿饭菜与我共同分享。

我到她住处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饭菜。一盘酱猪蹄,一碟椒盐鸭下巴,一个素菜。虽是很普通的菜,但做得很香很可口。

见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细霞笑着说,我的手艺还行吧?

行,我说,将来你就天天给我做菜好了。

细霞说,行啊,但我给你做菜,你给我做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说,我天天给你画眉。

细霞停住筷,定定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点点头。

吃完饭,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细霞就说,我们午休一会儿吧。

好的,我说,我们一齐睡吗?

不行,细霞指指卧室,又指指客厅那张软沙发说,你要么睡我的床,要么睡沙发。

我笑笑,说,我可不能鹊巢鸠占啊。

也许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我竟很快就入睡了。

一觉醒来,我发现细霞竟坐在我的身边,她穿一袭洁白柔软的睡袍,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的身上,仿若圣洁的仙女,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我一时激动,翻身站起来,一把把她拥进怀里。

细霞一动不动。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细霞,我爱你!

细霞仰脸看着我,眼睛分明闪着泪光。

良久,她轻轻推开我,喃喃地说,我很彷徨,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情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人是否真的可以为爱而生,为情而死。

我愣了愣,我想努力给她一个贴切的答案,可是又想到,纵然是再贴切的答案也是苍白的,因为她有太多的感触!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那天我正在家里静静地看书,天气好好的突然就下起了大雨。风夹着雨点扑打着各种物件,充斥着杂乱的雨声,窗外,巴蕉叶在风雨中无力地摇曳。

我的手机响了,是细霞打来的。她有气无力地说,我病了,咳得厉害,胸很闷很疼,你送我去看医生好吗?

行,我说,你等着,马上开车过去。

车子开到细霞住处的楼下,玉琼已经扶着她等在那里。

我撑着雨伞照顾她们上了车,然后朝医院开去。

细霞在医院里足足住了5天。玉琼每天都陪护着她,我也每天去看她一次。医生说,她的肺部有点问题,嘱她服药一个月后再来复检。

我开车把细霞接回住处,叮嘱她要注意饮食,别乱吃东西。

此后,我每天早晚各打一次电话给细霞,可是到了第5天,她竟没有接听,再打显示关机。

我忍不住,跑到她的住处,房东告诉我,细霞已经搬走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莫名其妙。我四处打听,却又无从入手。我只有等待,等待某个时刻细霞突然给我来电话。然而没有,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大约半年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收到细霞的手机微信。

微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当你收到我这封微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你不必难过,不必震惊,生死命定。我曾很幼稚,摘到赏心悦目的美丽花朵,以为就是爱情,一味地为它欢笑,为它哭泣。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其实爱情婚姻是赌博,我是个输家!但是,在爱与情的彷徨中,我仍然渴望获得真正的爱情。我知道,你爱我,是真爱;你有情,是真情。我也爱你,是用心的那种。我们曾经相约,将来我天天为你做饭菜,你天天为我画眉。我期待这样美好浪漫的爱情。但是,上天给了我与你相遇的缘分,命运却不容许我与你相爱共度此生。无论怎么样,感谢你与我共同度过的那段快乐时光,纯洁的友情也弥足珍贵。现在,你还在觅爱的路上,你可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单身女人,我不得不敬告你警惕,有些单身女人也很坏,她们是心理变态的输家,以谈情说爱为幌子,变着花招赚男人的钱财。但愿你不要遇到这些女人……

读完微信,我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眼睛酸酸的,用手一抹,满手湿漉漉的。

很长一段时间,细霞的美丽身影在我的脑际挥之不去。

忽然有一天,我见到玉琼。她告诉我,细霞得的是肺癌,她不愿在我的记忆中有她患病的样子,也不愿我为她的病付出什么,所以才断绝了联系。又说,细霞走得很孤寂,她的父母、哥嫂一次也没有看过她。

玉琼说的时候很伤感,也很悲愤,末了,她对我说,你说,细霞到底有什么错?!

我木然地摇摇头。我实在不知道她有什么错。

又下了一场雨,树木开始一片一片往下掉黄叶,风儿一阵凉似一阵。秋天来了。

阿菩是朋友在初秋时介绍我认识的。阿菩五官端正,皮肤白净,一头短发,短袖衫,超短裙,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见面时很简单,3个人饮了一餐早茶,散场时朋友直接问阿菩,怎么样,你喜欢他吗?阿菩笑笑说,无所谓呀。

很快,阿菩就主动给我来电话。

她在电话上第一句就问,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呀?

我说,想啊。

电话就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阿菩又问,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

我说,如果你真的爱我,我也爱你,我想,我有能力给你幸福的生活。

阿菩接着问,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我说,爱好有很多,有好的有不好的,爱看书、写作、喝茶、散步、听音乐,还爱抽烟、打麻将。

阿菩呵呵地笑着说,我们还有不少共同的爱好呢,以后多联系好吗?

我说,好的。

第二天午饭后,阿菩来电说要来我住处坐坐,聊聊天。

我连忙收拾好凌乱的书报、物件,又把地板打扫干净,然后出门迎接她。

我带着阿菩进入宽敞明亮的客厅,阿菩显得很兴奋,一会儿走近书架看看,一会儿推开卧室的门瞅瞅,末了,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走到那架麻将机前,惊喜地说,原来你这里也有麻将机呀!

我说,这很平常,周末与同事、朋友打一两场,调节一下生活。

阿菩点头说,应该的,劳逸结合。又问,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吗?

我说,是的。

好啊,阿菩说,无人干扰。

说着,阿菩开始坐下来喝茶,一边拨弄了一下手机。

未几,阿菩的手机响了。

阿菩对着手机喂了一声,然后提高声调说,我哪里有时间呀,我在男朋友家呢……噢噢,他这里也有麻将机,要不你们过来一起打吧。

阿菩挂了电话,对我说,朋友无聊,想打麻将,我让她们来这里一起打,你算一个,行吧?

我说,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阿菩的两个朋友来了。一胖一瘦两个中年女人。

打过招呼后,我们约定规则、彩头便坐到麻将机前。

打牌中我们有说有笑,倒也欢乐。

但是我的牌很臭,半天也和不了一把。倒是她们3个,互相碰碰碰,一会儿就和了。

几个小时下来,我输得一塌糊涂。

那个胖姐瞅着我开玩笑说,你呀,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哦。

我觑一下阿菩说,可是,我情场也未见得意哟。

阿菩撇撇嘴,很为我不服气似的说,下次争气点,收拾她!

第二场麻将也是阿菩约好的,原班人马。

开头那段时间,我的手气还不错,连续和了好几把,阿菩不断地为我喝彩。

接下来的那一把,我很快又听牌了,轮到我摸牌时,胖姐打出一张牌,阿菩碰,跟着瘦姐打出一张牌,阿菩又碰,三碰两碰,我的牌被碰走了。此时,胖姐双手按住那排牌的两端往中央推了一下,阿菩摸牌,和了。

此后的几个小时,她们3个轮番地和,我又输得一塌糊涂。

散场的时候,阿菩对我说,你的手气怎么这么臭!

我笑笑,说,是呀,玩这东西很奇怪,顺当的时候听什么牌都能和。

正说着,瘦姐却突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胖姐和阿菩慌了手脚,一边扶着她,一边大声呼着她的名字。

我还比较镇静,察看了一下瘦姐的神态,想起一则急救的小知识,立即从房间拿出两片阿司匹林,用开水溶化,然后灌进瘦姐的口里。

接着,我们七手八脚将瘦姐抬上我的车子。

刚来到医院,瘦姐就苏醒过来了。

医生听了我们的讲述,又作了必要的检查,告诉我们瘦姐是疲劳过度,脑血管短暂供血不足所致,属轻度中风,幸亏及时服用阿司匹林,没有造成大的伤害。

原来,昨天晚上她们玩麻将到通宵。

瘦姐痊愈出院后的第二天,阿菩提着一袋桔子来到我住处,取出一个红包双手递给我,神情郑重地说,你是个大好人,瘦姐胖姐让我来感谢你,这利是请你收下,希望你交上好运。

我接过红包,笑着点点头。

阿菩又从手袋里取出一只厚信封,说,这钱是你的,请你收下。

不行不行,我连忙推辞说,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

阿菩说,这钱本来就是你的,是我们打麻将用不正当手段赚了过来,我们感到很羞愧……

阿菩告诉我,胖姐、瘦姐也是离了婚的单身女人,阿菩和她们是要好的朋友,她们常常一起玩麻将打配合,需要碰什么牌、和什么牌,就用手指做暗示,同伴就把手中那个牌打出去让她碰,并且时常乘人不备时借推牌之机,把要和的那个牌放到牌口处……因此,她们听牌、和牌快,每次都得心应手,赚到钱就共同分享。

我早就听说有人打麻将出千赚钱,想不到以相亲形式在阿菩她们这些单身女人领教到了!想到她们的行为卑劣,心里便生出一丝恨意。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说,用这样的手段赚别人的钱财会折寿的哦。

想过,阿菩说,我们知道这样很卑鄙,可是,那些有了几个臭钱就贪新厌旧、抛妻弃子的臭男人就不怕折寿?!

阿菩捋起袖口,露出胳臂一块红红的疤痕,说,这就是我原先那个臭男人打的,这样的男人,我恨透了!

但是,我说,不管怎么说,凭这个挣钱肯定不能立足社会,也不光彩啊!

阿菩点点头说,我们知道了,也悔过了。过几天我们3个就去东莞,在电子厂打一分正当的工。我们希望在那里遇到合适的人。

末了,阿菩又说,像你这样的好人,应该有一个好女人做伴侣,祝你如愿。

阿菩说完便走了。

我凝望着阿菩的背影,心想,这就是细霞曾敬告我警惕的、希望我不要遇到的那种女人了。

尚在我视线中的阿菩,低着头步履蹒跚地走着,一边用手擦拭眼睛,两肩似乎在抖动,我忽然觉得,那身影是那样的单薄。

在随后的相亲历程中,我和那些单身女人一样,迷茫地走在充满诱惑而又缥缈的路上,我和她们追寻的美丽的爱情梦,仍然在梦中。

责任编辑/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