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初
若无其事
◎叶凉初
叶凉初,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从事业余写作十年,2008年开始小说创作,有多个短篇小说发表在 《雨花》《青春》《作品》等杂志,是多家中文网站的签约作家。
据说无故陷入情绪低潮两周,就有可能是患上了抑郁症。掐指一算,我已经抑郁了两周不止。其实也不是多么抑郁,而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懒得动,包括脑子和身体。就像现在,我用中指懒散地敲打着键盘,等待着下班时间。事实上,我随时可以走,在这间朋友开的网络公司里,我闲散自由到没有边际。不错,我是学计算机专业出身,这么些年,也算熟练工程师一名,业务上,还真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换句话说,工作方面,我完全可以不动脑子。不过,别误会,我的老板倒不是因此才给我如此多的自由。反之,获得自由是因为我的副业,我炒股票,且一度炒得很不错,被冠于民间股王什么的,很是倾倒了一批人。
没有人知道,我现在连炒股都没兴趣了。比如今年,股票从早春开始就一路阴跌,这都快年底了,看看指数没跌掉多少,可大部分股民都快哭了。特别是从上两周开始的一股下跌狂潮,更是连皮带肉都吃得差不多了。我相信我的直觉,在暴跌之前早已清仓,连着我老板在内的几个朋友。因此,股市的起落并没有影响我的情绪。那么,我为什么抑郁了呢?而且,我的抑郁是无名的,广泛的,笼统的,渗透到每一个细胞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昨天傍晚,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四点,我和往常一样从公司出来,一路晃荡回家。我爱走路,不会开车,也不搭地铁,因为我从不赶时间。有时,我还会在人流汹涌的街头站一会儿,看看街上的人与车,那种时候,我会觉得世界一片寂静,或者,是我聋了。身外的世界完全不属于我,我和他们在两个时空中,我近乎悲悯地看着这些行色匆匆的人,他们焦虑而麻木的面孔,呆滞的眼神。没有表情的脸其实是凶悍的,眼神也是,这种自然而然的流露,完全是本色表演,也许他们太累了。我极少看到和煦温暖的脸,不需要笑,脸部线条柔和平顺就很好,可是真的很少。有时我会想,在别人眼中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静静地站在街上,用天外来客一样的眼神四处打量,没准他们会以为我有病。因为有几个人会在悄悄绕过我身边时,总要回头看我一眼,眼神丰富可疑。
电话响了,是罗琴。她是我的情人,我们好了六年多,她有家庭,当然我也有。可是她对我极好,我对她也是。她在电话中说,读初二的女儿突然离校出走了,老师刚刚打了电话来。罗琴的声音因为过度惊吓而微微颤抖,和平时很不一样。我叫她在家等会儿,我会马上赶过去,说不定女儿有事回家了。可是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罗琴的女儿是住校的,今天周四,她怎么可能回家呢?据说初二的孩子最叛逆,又是个女孩子。我加快了脚步,背上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层汗。可我还没到她家,罗琴又打电话来说,女儿真的回家了,因为,她的生理期到了,学校什么准备也没有,又无法对班主任老师说出理由,就回家了。罗琴的声音仍然颤抖,又惊又喜地骂道,这死孩子,跟她爸一样,一副死脑筋。我叫她别骂了,孩子没事就好,我就不过去了。
我站在街头,五点了,深秋的天色,已是苍茫。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怅惘,这让我差点蹲在地下哭一场。我想我的问题严重了。这种毁灭感来自内心深处的绝望,特别是罗琴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达到了高潮。我不得不承认,我和罗琴之间,也成了那种老夫老妻之间才有的淡漠和厌倦。情人,我们配不上这个字眼了。七年之痒,即便是婚外情人,也没有逃脱这规律。
因为赶着去罗琴家,又折回来,我到家的时间比平日晚。今天是法定回家日,和在美国的女儿视频聊天一个小时,也就是说,罗琴不是因为女儿离校出走,是断不会在这个日子打我的电话的,在这种方面,她是个完美的情人,六年来,从未行差踏错过,如今,这优点仿佛也成了我厌倦她的理由。是的,厌倦是因为规律,是因为没有意外,而我,多么希望生活中能出现一抹惊喜,哪怕是惊吓,能刺激我的厌倦,最好治愈它。
妻子已经打开了电脑,她的小京巴伏在她怀里,照例抬头看我一眼,冷漠而高傲的眼神中透着不加掩饰的不屑。妻子倒比它热情很多,挪出一位子,拉我坐下,屏幕上,女儿已经在线了。她那边,正是早上七点,她还未换下怪怪的熊猫睡衣,蓬头垢面却喜笑颜开,站在厨房里煎鸡蛋,不时将各种食品拿过来秀一下。刚刚考完试,女儿神情轻松,心情愉悦。一年多的异国生涯,让公主似的女儿长大了,能干了。看着青春逼人精神饱满的女儿,我心中有一丝妒忌,也有一丝怀疑,不相信自己也年少轻狂过。孩子的存在,真的是提示着自己的老去。我没有说话,看娘俩聊天,不时配上合适的笑容。
爸爸妈妈笑一个!和往常一样,我和妻子的脑袋凑到一块,换上和煦的笑容,供女儿截下来保存。
上楼,洗澡,上网,我不由自主地进了那个聊天室。没有看到她的名字,心里陡的一凉,但也没有更严重的感觉,到底,我们不过是才认识三天的网友罢了。这种大众化的聊天室,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男人或女人,冲着什么来的,不言而喻。我在这里认识过许多女子,有的见过面,上过床,有的只聊过天,但我想她们也不拒绝上床。说到底,我对这种结识女人的方式也很厌倦,像一种定制的流程,跟着走罢了。女人与女人虽然不同,但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但我得承认,我有点牵挂那个叫葇荑的女子,不仅因为她的名字富有美感和想象,主要是因为,她居然到那地儿去寻找爱情,她心中保持着的那缕罕见的天真有点打动我。
都说女人单纯才可爱,可单纯过了头,不就是二么?聊天室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爱情?她淡淡一笑(我猜的)说,她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有过。要命的是,她还是个律师。有一刻,我真怀疑她只不过装单纯来骗人罢了。
不管怎么说,她让我牵挂了。我知道这是故事的开端,我犹豫着是否要走下去,我多么希望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与我一起缔造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这或许可以医治我的厌倦症。可是今晚,她不在线。接下来有好多天,她仍然不在线,仿佛在印证她说的,接下去有一个大案子需要全力以赴,她没有时间上网。
抽了一支烟,我给她留下了QQ号和电话,外加一句话,想她。这是从前屡试不爽的方法,我想这次也一样。留言之后,我对自己的厌倦又多了一分,我不想这样,可是,好像没有更好玩的事。厌倦的可怕之处在于,你明知接下去会如何发展,仍然无可选择地走下去。前所未有的空虚,让我陷下去陷下去,不可自拔。我吃力地回望从前,从前,我还是个文艺青年呢,瘦弱的胸膛里燃烧过激情,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呢?呃,不,我有钱。比起大多数人,我算个有钱人,而且是真正的有钱,不像某些知名企业家,用不完的钱,还不完的债。我的钱在银行里,真金白银,想提几百万都只是一眨眼的事。有钱还空虚,是作的。不作死就不会死,那我在作死?
我只是觉得难受,憋闷,浑身乏力。
我与妻子早就分房而眠,这会儿,她和她的小京巴相拥而眠,脸上的表情是一样的安宁和满足。我想妻子比我幸福,她有她的小京巴,她们在一起超过七年了,可彼此仍然如胶似漆,没有丝毫的厌倦。难道我还不如一只小京巴?
四十五岁的妻仍然是美丽的。熟睡中的她,脸蛋红扑扑的,头发乌云般堆在耳边,嘴角微微上扬,心满意足的样子。我突然好奇自己熟睡时的样子,还有,妻子有没有这样注视过我?依然美丽的妻却再也无法撩拨起我的欲望,而我明明是有欲望的,这才可怕,也是我抑郁的原因吧。我喜欢和妻子两个人在家时的感觉,整个人像浸在温暖和煦的春水中那样舒服自在。我们做着最平常的琐事,默契地传递着一颦一笑,吃饭,聊天,看电视,像最精准的时钟那样不出意外。
我厌倦了在聊天室里找女人,以及那个聊天、暧昧、牵挂、激情、最终厌倦的过程,可我又一次次地跌进去。我知道,潜意识里,我这个曾经的文学青年在寻找一个意外,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能让我克服这种厌倦,给我完全不同的感觉。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我仍然心存希望,就像这世上只有一个功成名就的灰姑娘,却有无数的女孩子心怀这样的梦想,且坚信那样的幸运终会临到自己头上一样。我知道,我的梦想很可笑,因为这年头,谈爱情就很可笑。
很多女人爱和我聊天,因为我总在一开头就坦白承认我有点钱。我发现这办法屡试不爽,也许由此可推测女人都是爱钱的,至少,她们不排斥一个有钱的男人,在知道他的地位年龄和长相之前,再说,我长得还对得起观众。
我说我有点钱。葇荑比我更直接,问,多少算是有点钱?千把万吧。她似乎顿了一下,说,真有点。然后就下线了。
我的兴趣一下子被吊起来,我相信,她是装作从容镇定和冷漠,事实上,不知道多么想和我聊下去呢。可我想错了,此后三天她都没有上线。我给她留言后的第八天,当她在我心里只留下浅浅一痕时,却发现她上线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连心脏一起吸到了嗓子眼里,指尖冰凉地打下一行字。
“你好,我们聊过。”
“是,我记得你,有钱人。你还给我留了言。”葇荑在一秒钟后就回复了我。
“呵呵,别笑我。”我突然觉得无话可说,心里非常难受,满腹委屈,恨不得关了电脑。我想我只是怕她再次无故消失。
“没有笑你。相反我欣赏你的坦率,当然,如果你真有钱就更好了。”她发来一个笑脸。
“你在这里找什么?”我问。
“不找什么。我不大聊天,或者只是来找一种失去的感觉吧。我在这里谈过一场恋爱。”她缓缓打出的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我的心,我看到幻觉中的自己以缓慢优雅的姿势倒了下来。
“真没想到,这里还有爱情。他是谁?不会是个骗子吧,他突然失踪了?”如果不是打字,我想我的话里一定充满了酸涩。即使是文字,你也看得出来,我吃醋了。我认识她不过十天,我们聊过的话屈指可数,这是怎么了?难道人真是因为有欠有还才会相遇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至少我认为不是。但的确,一切都结束了。”她似叹了一口气,这幽怨的气息穿过屏幕,刺入了我的耳膜,我想她要走了。
“加QQ吧,省得以后找不到你。”我迫不及待地说。
她爽快地将QQ给了我,居然是个十一位数的Q,我的则是六位。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高兴。
以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她在QQ上,把这个爱情故事告诉我。她说纪葇荑是她的真名,是父亲取的。小时候只恨这名字笔划太多,她刚刚写完名字,同学已经做好了一道填空。后来才知道这名字这么好,这么形象地表达了女性美。她三十三岁,未婚,也不打算结婚。对婚姻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因为它承载的东西太多,她则喜欢一个人的简单自由。她爱的男人结过一次婚,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她爱他,却无法接受他的孩子。她一早决定,即使有一天爱上了一个人,不得不婚,孩子是万万不能要的,何况去做一个八岁男孩的后妈,这么复杂的事她想都不敢想。但男人是不能离开自己的儿子的,他只好怪她自私,爱他,却不能接受他的全部。
“可是,他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合拍的人。”她黯然地说。
三十三岁的失恋女人。我想象她容颜憔悴神情恍惚的样子,心里无端有一种怅惘,它如云似雾,它无限接近我内心关于爱情的想象。我站在窗前,抽了一支烟。窗外,远处,灯火灿烂。我突然发现,我还不知道她生活在哪个城市。
我们相识的聊天室叫什么名字?她顽皮地说。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面若无其事地生活着,内心却时时惊涛拍岸。多么好笑,我竟爱上了一个网上相识的女子,而且,她还在为失去自己的恋人痛苦着。我知道这很滑稽,但它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充实,连远在美国的女儿都看出来了,隔着屏幕,她说,老爸,看起来状态不错么,是不是又赚大发了?
妻子这才转脸看看我,又回过头去,表示我脸上的神情与平日无异。我在心里笑了笑。
最近股市萧条,我已好久没动手,我希望它一直这样萧条下去,好让我有心情和时间去谈一场恋爱。炒股是寂寞的:高强度的十分吃力的事情,说起来,我擅长但并不喜欢。
“今天我和他见面了。”打开电脑,有葇荑的留言,这样赤裸裸地伤害着我,她用的是蓝色字体,每个字都像一只怪诞的蓝色眼睛,嘲讽地盯着我。我唯一可安慰自己的便是,我们所经历的,都不是我们自己想要或者不想要的,它由上帝安排。
“然后呢?”
“就是见了一面,喝了一杯咖啡,儿子吵着要回去,就分手了。”没想她在,隐身罢了。飞快地回了我的话。还毫无顾忌地发了一张三人的合影给我。我迫不及待去看那个男人,正应了钱钟书的一句话,人最感兴趣的是自己的情敌。令我高兴的是,这男人看起来很平凡,除了脸上始终如一的笑容之外。葇荑只是个侧影,算不得美女,但正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毛衣牛仔裤,头发放下来,如瀑布般披满肩头。小男孩像一只精灵的猴子,爬在沙发背上。
“那也好,虽然痛苦,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更加重要。说句难听的,要把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教育成人,那种辛苦不是你能想象的。”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个父亲,我有资格这样说。
“是啊,我很庆幸自己的决断。爱情可能只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真的太复杂了。幸好我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也许是长久以来的职业习惯帮助了我。”葇荑的话有理有节,平静从容,我想她真正考虑周全,并让这件事情过去了。
“不如,我们见一面?”
“我们?为什么呀,这样聊聊天不是很好?你是我的哥们。”葇荑打上一个吐舌笑脸。我没有尴尬,我愿意从聊天开始,和一个有内涵、有素质、有职业、特别是和我一样有爱情憧憬的女子,开始一段情感之旅。我知道这需要时间。
常常,我会想象她的样子。穿着深色西服,脚步匆匆的样子,但我忍不住要在她沉闷的职业装上加一条色彩美丽的丝巾,或者一枚不动声色的动物别针。我相信严肃的职业也掩盖不了她内心丰满的感情。我在幻想中一分分美化她,直到她完美无缺。我在慢慢变成年少轻狂的样子,但因为表面上要维持一个中年男人的若无其事,我过得辛苦又幸福。
爱是那么简单自然的事,即使对于老谋深算、几乎对女人患了厌倦症的我。这真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对方一无所知。然后,我又开始幻想当她知道我的感情时,她会怎样呢?我不敢想下去,因为我知道,她仍然在另一个男人的阴影里生活着,她甚至看不到阳光下的我。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傻瓜。可是你不知道,心甘情愿地做傻瓜是多么难得的快乐,这快乐胜过在股市赚大发了,或者,对我来说,它更来之不易吧。
大约两个月后,葇荑告诉我她已经完全痊愈,并感谢我这段时间的陪伴。这个干脆利落内心坚韧的女子,她不知道已经像一粒种子,种在我的心田上,茂密成了一棵树。
“我喜欢你。我想你知道。”我直截了当地说。
“是的,我知道。我也一样。”她也毫不犹豫。
世界上最大的惊喜就是,你爱的人,正好也爱着你。幸福的狂涛将我卷起来又扔下去,说到底,我的眼力还是不俗的。在无数的厌倦之后,我需要一场恋爱,一场与家庭无关的恋爱,请不要站在道德的高度指责我。
正好有个云南的朋友约我去玩。因为圏子里的小名气,每年都有各地的朋友请我去豪华游,谈股论今,他们把我当朋友,更当老师。我踌躇很久,才对葇荑开口,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好得更快些。
“最近恐怕不行,案子很多。下个月才轮到我休假。”她一贯地爽快利落,没有拒绝,我高兴地要跳起来。
下月已是隆冬,可是管它呢!旅行,去哪不重要,哪个季节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去。我想我的爱情豪华游即将开始了。云南的朋友听了也高兴,说反正云南四季如春,啥时来都一样。我想好了,如果葇荑愿意,我们就经昆明大理丽江,一路直到香格里拉。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就在丽江晒太阳。
站在街头,熙熙攘攘面无表情的人群,我惋惜地想,他们怎么不去恋爱呢?恋爱能改变他们脸上的表情。可是谁也没有听我的,他们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搡着前行,完全失去了自我,不需要提醒,似乎连快乐也不需要。我在心里笑了,一群傻瓜。那谁说过,当你为生活疲于奔命时,你已经远离了生活本身。
我的内心宁静、舒服、充实,前所未有的美好。周末,我陪罗琴逛了街,给她买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这女子聪明,看着我,说,这就散了?我没有回答,心想,和聪明人交往多好,她断不会将这根重达50克的黄金项链摔到我脸上的。罗琴离去的背影有些孤单,但并不凄凉,我想明天我得留言给她,再见也是朋友。可没有等到明天,她就在我的QQ好友中消失了。她拉黑了我。
还是有些黯然的。回家时,连小京巴都看出来了,它认真审视着我,还围着我转了两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妻子说,她今天给小京巴换了一个牌子的狗粮。那肯定不关我事,是狗粮的事。再说了,小京巴看出什么我才不怕呢,因为你没法说出去啊。
文艺青年,或者曾经的文艺青年,都有一个毛病,容易为情绪左右,做任何事情都看重仪式感,否则心里就不是那个味。我已经躺在床上了,还是跳起来打开电脑,我想和聊天室来个告别,感谢它让我和葇荑相遇,我想我们再也不需要它了。
令我意外的是,这么晚了葇荑居然也在线。鬼使神差地,我换了一个昵称进入,对她说:“你好!认识一下。”她说好。聊到第十句,她对我说,她来这里寻找一段失去的恋爱,一种失落的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手指冰凉,却动作飞快。然后,她给了我一个QQ号,十一位长,熟悉得刺痛了我的双眼。而我,当然没有加她,因为她在那儿呢!
你猜得对,我又变回那个对一切都无比厌倦的人了,可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