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民间海底反

林长华

“良辰美景舞鱼灯，两岸满耳棹歌声。

水族欢闹彻海底，喧阗弄艺祈年亨。”

这是福建东山岛民间一首咏“海底反”的诗歌。

“海底反”，听起来虽然怪怪的，

却是一种极具海岛特色、独具情趣的游艺，

是融舞美艺术和生活寓意于一体的民间节庆娱乐表演形式。

怒逆天威 海底造反

“海底反”是在东山岛上饰演海洋水族的传统游艺活动，亦称“水族舞”。其名出自民间神话故事：

传说很久以前，海龙王骄横奢淫，龙宫中有许多姿色艳美的宫妃，仍感到不满足。一日，龙王巡视海界，看中即将婚配的鲤鱼姑娘，禁不住龙涎淌流，强逼她作偏房，鲤鱼姑娘拼死不肯屈服淫威。引起龙颜大怒，遣令手下虾兵蟹将她擒拿入宫。海底水族同情鲤鱼姑娘，愤起聚义造反，逼迫龙王放回了鲤鱼姑娘，故称这一声势浩大的造反为“海底反”。另有一版本：有一年，天上雨神玩忽职守，终日玩乐，竟忘了降雨。以致人间禾苗枯焦、田园龟裂，民不聊生，就连东海也濒近干涸。这一来，海洋水族怨声四起，纷纷上岸造反抗议雨神无所作为。这聚起的呼声直透霄汉，传到雨神耳门，这才幡悔，及时行雨。百姓深知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乃是“海底反”乞得甘霖，拯救了芸芸众生，于是每当新年，就要制作道具，选择男才女貌者模仿水族造反，提醒雨神戒备，适时施雨。

日久年长，演化成一种以多种水族模型组成的年俗“街舞”，表现海岛百姓吉庆有余的丰收喜悦。

据考证，“海底反”这一民间游艺活动起源于明代洪武年间的铜山古城，距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铜山古城位于东山岛东北部铜陵镇，是全国有名的风景名胜区之一，始建于明洪武二十年（1387）。史载，明太祖朱元璋为防倭寇骚扰，派了江夏侯周德兴巡视东南沿海，在四面环海的东山岛筑城建寨，铜山古城成为闽海五大水寨之一，随着驻岛官兵以及随军家属增加，还有当地住民以渔为主，当地渔业不断发展，海洋文化也“水涨船高”繁荣起来，“海底反”就是诞生于这一时期。

海岛人靠出海打渔为生，常年耕波犁浪，随时会发生海难事故。为祈求出海平安和渔业丰收，渔家人就以“海底反”表现对大海的崇拜与敬畏。逢年过节又或者官方举办的各种重大文化活动、大型文艺踩街，城乡民间的迎神赛会，经常会有沿海人喜闻乐见的“海底反”游艺活动。可以说，“海底反”是闽南沿海地区最典型、最具代表性的一种传统民间游艺。2017年央视第七套春节期间的《过年了——农民新春联欢会》中，就出现闽南东山岛“海底反”的一些精彩镜头。

鱼虾游舞 祈求顺景

东山岛，笔者生于斯长于斯，与无数沿海人一样对海底反有着特殊的感情，从少到老都喜欢欣赏“海底反”游艺，心存百看不腻之感。上世纪困难年代，东山岛人文化生活贫乏，最能够活跃节庆气氛的海底反是海岛人过年的精神大餐，所到之处，人山人海，万人空巷。水族形态夸张有趣，造型优美多姿。扮演者舞步轻盈活泼，再现了海底世界里水族生动有趣的情景。每逢喜事节庆，在城乡街道和渔港码头巡游亦游亦舞，既流溢出海岛百姓祈求风调雨顺，平安幸福的心声，又洋溢着风情淳朴的沿海民间喜庆气氛。

“海底反”游艺把海洋世界演绎得淋漓尽致，参加游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有的头顶、手持海洋水族模型，有的扮饰模仿鱼虾蟹等水族，游艺队伍中，还伴有渔姑织网舞、渔翁垂钓舞的夸张动作。最吸引人当数走在队伍前头的“龟丞相”和“海蚌精”，“龟丞相”手持双捶，撇开腿行走，时而伸缩头部，憨态可掬。藏在大蚌壳里的“海蚌精”，由一个打扮漂亮，婀娜可爱的姑娘充当，她两手操作两扇大蚌壳，时而张开忽而闭合，惟妙惟肖。饰演渔翁的表演者头戴笠帽、口挂髯须、腰挂鱼篓，手持鱼竿，鱼竿还有悬鱼。渔姑则头盘发饰，手持网梭，边走边做夸张的织网舞蹈动作。

這些栩栩如生的“水族”组成浩浩荡荡的艺阵，以富有地方色彩的潮乐为主旋律的锣鼓、唢呐、笛子等乐器伴奏，边游边舞，许多游艺高手把水族舞得活灵活现，引得围观群众拍手叫绝，对于少儿来说，更是一堂形象生动的“科普课”。“海底反”所到之处，大人小孩纷纷以水族舞为背景拍摄留影，场面壮观热闹。

尊重传统 推陈出新

以前“海底反”表演者的服装和道具哪有现在这样漂亮和多样，在布类等材料都要凭票限量供应的年代，道具不可能制作过大，只能用竹篾扎骨、再用布料、韧纸扎制一些鱼、虾、龟、蟹、蚌等海洋生物模型，然后上色彩绘。东山岛特产海风，一场游艺往往都有不少道具被风折腾得破损不堪，令人欢乐之余又感到扫兴。如今海底反道具不但质量耐用，而且在材质、科技诸多方面注入时代元素，更加耐用，更具欣赏性，如铜陵镇海底反道具艺人涂汉宁先生不久前制作的“海马”就有2.3米高；“中华锦绣龙虾”身长4.2.米，连触须总长8.4米。东山岛铜山古城文化促进会副会长陈炳文先生告诉笔者：“目前，东山岛的海底反水族多达50多种，多彩多姿，视觉效果很好。”可不是么，笔者看到的就有造型夸张的“蚌精”、“龟丞相”、“海龙王”、“鱿鱼母”、“虾兵蟹将”、“龙虾元帅”等常见海特产和海洋传说故事角色，人们在表演时披挂上这些模型，不但更加形象，而且惟妙惟肖。

海洋水族被东山岛人奉为吉祥物崇拜之、宠爱之，反映在年俗文化中，这既是海岛人的民俗心理反映，也是他们对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海底反游艺图的就是一个节庆热闹劲，海岛人朴素认为海底反是美好愿望的寄托，能保佑海岛风调雨顺、百业兴旺，营造喜庆祥和、平安和谐的海洋文化氛围。“海底反”不但亲近海岛人的节庆气氛，而且贴近海岛人的生产生活，自古至今，“海底反”的深挚情怀和热闹情景也就永远储存在我的记忆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