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宝

2017-07-28 21:20芦芙荭
延安文学 2017年4期
关键词:活宝金鸡小鸡

芦芙荭,陕西镇安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北京文学》《青年文学》《雨花》《小说选刊》等。出版小说集《一条叫毛毛的狗》《袅袅升起的炊烟》《扳着指头数到十》等。

奇怪的事发生在一个早晨。

头天晚上下了一场雨,不大,悄没声息地下一夜。夜风裹着细雨,淅淅沥沥的,就像女人夜行的脚步。这是立春后的第一场雨。人们在睡梦中都嗅到了春天的气息,暖融融的。

猫头爹早上起床时,雨已停了,他在屋山花撒了一泡尿,就担着水桶去村子的水井挑水。这是个勤快的人。他觉得人要过上好日子就得勤快,就得起早贪黑地找事干。

雨后的早晨,空气潮潮的,润润的,路边那些刚刚从冬天挺过来蔫头耷脑的树木,经过雨水一夜的冲洗,仿佛久睡的人伸了个懒腰,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猫头爹走在路上时甚至听见路边的树林里还有鸟叫的声音。他弯腰捡了一个石块,向树林里掷去,果然,飞起一片叽叽喳喳的声响来,湿漉漉的。

呵呵,春天真的要来了。猫头爹耸起鼻子狠狠地吸了几口气。他觉得空气都是甜丝丝的,好像放了糖。

猫头爹将水桶放在井臺上准备打水时,又一片叫声传了过来。这一次,那声音不像是鸟的叫声,倒像是雏鸡的叫声。猫头爹觉得奇怪,是谁家的鸡,这么早就跑出来觅食了?他抬起头,就看见一只金黄色的老母鸡,领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在水井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撒欢。小鸡们互相追逐着,嬉戏着。哈哈,有一只小鸡竟然一头撞上了另一只小鸡,把那只小鸡撞了个四仰八叉。猫头爹走过去,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只被撞翻的小鸡。

奇怪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只是一瞬间的工夫,那只老母鸡和其它的小鸡就不见了踪影,再看看手里那只圆滚滚的小鸡,却已死去,沉沉地变成了一只小金鸡。

猫头爹高兴坏了,他知道他这是遇到活宝了。

所谓的活宝,就是能在地底下跑来跑去的宝。比如金鸡呀,金马呀,金猪呀,金狗金牛什么的。这些金身的动物,在地底下长成了型,也就成了精,有了灵性,时不时地就会跑到地面上显一下身。

据传,村子里早年间就有一个会赶宝的人,他用一些法术将地下的那些金鸡金马金猪金狗等活宝从地下赶出来。只是那些宝物被他从地底下赶出来也只是显一下身就会隐遁而去,他还从来没有将活宝捉住过呢。

猫头爹真是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这个雨后初晴的早晨,这种传说竟然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要知道,有了这只活宝,他家的日子就会从此咸鱼翻身了。他就可以住上新瓦房了,他的儿子就可以上学了,他也会抬起头挺起胸在村里活人了。猫头爹已顾不得挑水了,他撇下了水桶和扁担,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小金鸡捧回了家。他让猫头娘从箱底找出一块红布将小金鸡包了起来,然后关了院门,捧着那只小金鸡看了又看,又让正在烧火做饭的猫头娘洗了手捧着那只小金鸡看,又把睡得正香的猫头从炕上拽起来,让他也捧着那只小金鸡看。他对他们说,哈,这回我们真的发财了!我们不仅可以扒掉这座旧房子,还可以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了。

猫头爹说这话时,脸上就像点燃了一盏灯放着奕奕的光,他的胸膛也挺直了,一只手叉在腰上,那样子就像村长一样。清晨的太阳从窗户照进来,一缕一缕地在他身上闪着,屋子也一下子亮堂起来。

就在他们一家人做着发财的美梦时,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猫头爹知道财不外露这个道理,况且是个活宝呢。猫头还要看那活宝时,他让猫头把活宝赶快给他,他得尽快把这活宝珍藏起来。

猫头虽然有些爱不释手,却也没得办法,他不得不将活宝交还给他爹。可是,就在他将那只小金鸡交给他爹时,一不小心,那只小金鸡掉在了地上。谁能想到呢?那只小金鸡一掉到地上,就像鱼儿见了水一般,活了。它竟然还吱吱地叫了两声,一头钻进地里去了。猫头眼明手快,他伸手想拽住那小金鸡的尾巴,却什么也没抓着。小鸡没了。地上连个痕迹也没留下。

上天和猫头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这到了嘴的肉一转眼竟然又没了。

事情就是这样,当初,要是这只小金鸡不出现在猫头父亲的面前,也就罢了。现在,它出现了,却一转眼又没了,这让猫头一家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这个雨后的早上,猫头一家人像是集体做了一场梦,他们眼见了活宝的出现,又眼见了活宝的失去。如果把这事给人说,一定没人相信,人们都会嘲讽他们穷疯了,想发财想疯了。猫头娘哭了。猫头哭了。他们哇哇的哭得就跟死了人似的。

猫头爹没有哭,心里却比刀子扎还难受。他是哭不出来了。这件事来得快,去得也快,说是梦,却又那样真实,说不是梦,却又跟梦一样。他去水井边找到他扔在那儿的水桶挑水时,回了家才发现水桶里竟然是空的,一滴水都没装。

立了春,是村子里人们最忙的日子,人们都开始忙着准备春耕了。有人开始把粪土往地里送,有人开始套着牛耕地,那一阵阵泥土的芳香,让人们从刚刚过去的冬天里醒了过来,连同那牛羊的叫声都响亮了起来。

猫头爹,这个一贯勤快的人,却终日提不起精神。他心有不甘,这到嘴的肉肉怎能说没就没了呢?倒是猫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把院子里的鸡呀狗呀撵得满院子跑。

于是,在那个黄昏,猫头爹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决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只小金鸡,活捉这个得而复失的活宝。

猫头爹一向是个干事利索的人,说干就干。他对一家人作了明确分工。猫头爹和猫头负责挖掘工作,猫头娘则负责运土渣。

那天晚上,等村子安静下来,狗不叫鸡不跳了,他们才关了院门点燃了油灯,开始从那只小金鸡掉下去的地方挖掘。

挖掘的工作是辛苦的。他们就像几只土拨鼠那样,一点一点地将土从地下拱了出来。希望也总是能给人带来干劲。那天晚上,他们就在他们的屋中央挖出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坑。

渐渐的,困难随之而来。先是这些种庄稼的家什,挖个地翻个土什么的,都还行,可真正要用这些家什去挖地道,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那撅头挖在那坚硬的黄土上,就像是刀砍在棉花上一样。为此,猫头爹带着这些家什专门去了一趟另一个村子,他找到了一家铁匠铺,给了铁匠两瓶酒两斤点心,让铁匠将它们都重新烧打了一遍,淬了火。有了这些锋利的家什,挖掘的进度果然快了许多。

接着,当他们挖到四五米深的时候,麻烦又来了。一块硕大的石头挡在了那里,铁锹挖上去金星四溅。面对这巨大的石头,他们有些束手无策,最终不得不改变挖掘的方向。方向的改变,使挖掘工作顺利了许多,这让他们受到了很大的鼓舞。

这其间,因了几件事,他们的挖掘工作不得不停了几天。一件是村里的春耕都忙完了时,他们不得不下地去干了一天活,草草地将地刨了刨,点上了洋芋。第二件事是,他们挖洞运出去的土,引起了村里人的好奇,虽然他们是独门独户,远离村庄,大家还是纷纷跑来问他们这是干什么,是打红薯窖还是打井?他们费了很多的口舌,总算把大家的好奇心给堵住。第三件事,是关于猫头的,和猫头同龄的孩子都背着书包上学了,独独猫头没去。学校的老师找上了门,猫头的父亲为此特意让猫头娘装病躺在土炕上,老师站在院子里,猫头娘那痛苦的呻吟声就像苍蝇似地满院子飞。猫头爹装出特别可怜的样子,说猫头娘病了躺在床上都没钱看病呢,哪有钱供猫头上学了,再说,他还得帮着照看他生病的娘呢。

老师走后,猫头爹拍着猫头的头说,哈,咱要是挖出了活宝,还上什么学呀!

不用上学,这让猫头比什么都高兴,他追着一只蝴蝶满院子跑,这个季节,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蝴蝶。

挖掘工作又重新启动。他们把水井上那只辘轳卸了下来,安放在了洞口上面,这样,猫头娘只须咯吱咯吱地摇动辘轳,装土的筐子就轻松地吊上来。

洞越挖越深。为了节省时间,加快进度,早日挖出活宝,除了上厕所,猫头和他爹几乎不再出洞,有时候甚至连吃饭他们都是让猫头娘用箩筐将饭菜吊下来。吃完饭,再将空碗吊上来。他们就像两只土拨鼠似的,一点点地将土从地底下掘出来,再由猫头娘运送出去。

他们刚开始挖洞时,正是初春季节,猫头爹和猫头还穿着小棉袄呢。现在,他们已是光着臂膊在下面挖掘了。洞挖得并不怎么大,大多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像弓一样弯着身子挖,有些地方他们甚至得匍匐着身子,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泥人,猫头爹脸上的胡子长得老长。猫头的头发就像鸟窝,放几只鸟进去就能下蛋了。

有一天,猫头娘给他们用箩筐吊下饭菜时,还用一片大树叶给他们包了一团东西,他们好奇地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樱桃。那鲜红的樱桃,一下子让他们想起季节来了。

猫头爹说,我们下来时,樱桃树还没发嫩芽开花呢,这日子过得也真是快呀,现在樱桃都能吃了。他们吃着樱桃,心里却也是草长莺飞了。

猫头说,我们挖出去的土上面怕是堆成了一座小山了吧?

猫头爹说,嗯,上面一定长满绿草了。

猫头说,爹,我们真的能挖到那活宝吗?

猫头爹说,哈,就那么一只小鸡,能跑多远?

猫头说,爹呀,要是那只小鸡是只母鸡就好了。

猫头爹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猫头说,爹呀,你也不想想,它要是只母鸡,我们抓住了它,等它将来长大了,要下多少蛋呀!

猫头爹说,都是金蛋?

说完,两人高兴得竟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猫头和他父亲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樱桃。樱桃很甜,他们连樱桃的核都懒得吐一吐,就那样囫囵吞进肚子里。

因为有了鸡生蛋这个美好的向往,猫头爹的心情就高兴了起来。那天晚上,他做出了一個决定:休息一个晚上。我们得好好休息一晚!

这个决定,让一家子人都兴奋起来,猫头说,他要让他娘给他煮几个鸡蛋先好好吃一顿。他说他好久都没有吃上鸡蛋了。他说他吃完鸡蛋好好放几个鸡蛋屁。

猫头娘烧了一大锅开水让这父子俩美美地洗了一个澡,然后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晚饭时,猫头爹还把他一直没舍得喝的酒拿了出来,让每人都喝了几杯。

猫头的心里一直馋着他娘给他煮的那几个鸡蛋,吃完饭就拿着那几只鸡蛋回屋享用去了。

收拾完碗筷,猫头娘就像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走到猫头的门前,侧起耳朵听了听,等她回过头时,那脸上就开满了桃花,她那直勾勾地眼神一下子就把猫头爹给挑逗了起来。他走过去,就像拎一只麻袋一样,把她扛在了肩上。他并没有把她扛回他们的卧房。他把她扛到了他们挖的那个洞口边,用绳子捆住了她的细腰,把她放了下去。然后,他也顺着洞壁下到了洞底。

虽然说季节已进入了夏天,可洞里还算是凉快的。猫头娘和黄土打了半辈子交道,她整天起早摸黑,在黄土地里摸爬滚打。这一次,当猫头爹把她放在他们一锹一锹挖出来的松软的黄土上,泥土的香味扑鼻而来时,她才真正地感觉到了泥土是如此的亲切。她体会到了她在棉软的床上都没有过的快感。她竟然还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那啊啊的叫声在洞里回旋,急得猫头爹赶紧用手去捂住了她的嘴,说,啊啊,你这样的叫声会把我们的活宝吓跑的。

等一切消停下来,猫头娘还躺在那软乎乎的黄土上不愿起来。她说,美死了。

猫头爹吓了一跳,说,谁死了?

猫头娘闭着眼说,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美过了。

猫头爹这才明白猫头娘话里的意思。他说,呵呵,等我们捉到活宝了,我让你美个够,我天天让你美。她便将他和猫头讨论的那个关于鸡生蛋的设想给猫头娘说了。猫头娘却故意说,那还是没有这美!

第二下早上下到洞底时,猫头举着油灯就发现了昨天挖过的黄土上,竟然有一个人的印子。他问他爹,爹,你快来看,这地上的一个印子,怎么像一个人呀。猫头爹想起昨晚那美死人的一幕,还有点心慌气短。他脱口而出,那是美留下的印子。猫头说,美是谁呀。猫头爹知道自己是一时说漏了嘴,赶紧说,美死了。

后来的好多日子,猫头还在想,美是谁呢?怎的就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信心百倍,挖掘工作就顺利了许多。

这天早晨,猫头吃了他娘给他用竹篮吊下来的鸡蛋。这段时间,猫头娘隔三差五的就给猫头煮几个鸡蛋。孩子还小,天天跟着他爹这样干活,她有些心疼。也许是鸡蛋吃多了,猫头干活时臭屁不断。猫头的屁是蔫巴屁只臭不响。猫头爹就捂着鼻子说,我们是不是要找到小鸡的窝了,你闻闻,我好像都闻到了一股鸡屎的味道了。

猫头听他爹这样说,嘎嘎嘎地笑了起来。为了不让他爹听见,他每次想放屁时,都尽量吸着气夹紧了屁股让屁一点点悄没声息地放出来,现在既然爹都闻出来了,他索性松了紧紧夹着的屁股,让一个屁响亮地冲了出来。他说,爹,是我放的鸡蛋屁呢。说罢,一股更浓烈的鸡屎味立即在洞里弥撒开来。

响屁过后,突然,猫头听见他爹欣喜地叫了一声。

猫头爹说,猫头你仔细听听,我好像听到了鸡叫的声音呢。

洞里一下就安静了。猫头和他爹都竖起了耳朵,屏气凝神,果然,有鸡的叫声若隐若现地传来。

咯咯咯。啾啾啾。

猫头说,爹,我也听到了,就是鸡的叫声呢。

猫头爹简直是欣喜若狂了,他说,呀,我们快要捉住活宝了。

猫头说,我们要捉住活宝了。

两个人完全忘了困倦和劳累,他们拿起铁锹又开始挖了起来。时而,他们会停下手中的挖掘,侧起耳朵来仔细听一听。鸡叫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咯咯咯。啾啾啾。

咯咯咯是母鸡的叫声,而啾啾啾是小鸡的叫声。

隐隐约约传来的鸡叫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加快了挖掘的速度。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看见,就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呵呵,活宝真的出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扔掉了手里的镢头扑了过去,这一次,他们绝不能让那活宝再在眼皮子底下跑掉了,那是他们的希望,这几个月,他们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天,就是为了能捉住这个活宝。

可是,等他们到了那里,好像是有意要捉弄他们,刚刚还在那儿一跳一跳的闪着金光的活宝,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消失一空了。

他们俩就爬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找。就在他们要失去耐心时,猫头看见那东西跳到了他爹的背上,一跳一跳地闪着金光。猫头兴奋地叫了一声,说,呵呵,爹,你别动呀,我看见了,活宝就在你的背上呢,它正在那里跳呢。他说着张开身子扑上去伸手就抓,却又扑了个空,他什么也没抓住。猫头再伸手去抓,抓住了一个圆圆的光柱。猫头的目光順着那光柱爬上去,看到了他们的头顶上,有一个窟窿,一束太阳光正从那里射了进来,亮亮地闪着金光。

这时,又一声鸡叫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一次,那鸡的叫声是那样的真切。仿佛就在身边的某个地方。猫头爹举起铁锹,向那闪着亮光的地方挖去,眼前一下豁亮了起来。他们顺着那亮光爬了上去,看见一只金黄的母鸡,正带着一群可爱的小鸡在一片草地上觅食呢。

咯咯咯,啾啾啾。

同时,他们还听见了狗的叫声牛的叫声和人的吵闹声。

这是什么地方?

开始,猫头爹还觉得这地儿有点陌生,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时,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不就是他家后院里的那块空地么?那棵树,那棵桂花树不就是他家的么?还有那只母鸡,也是他家的鸡,不过那些小鸡才出窝不久,它们身上还毛乎乎的。

从空地里走出来时,猫头和他爹才发现,时令已到了夏天,太阳刚刚才出来,就火辣辣地有点烤人了。地里的麦子已黄了。微风吹来,那金黄色的麦浪此起彼伏,甚为壮观。奇怪的是,那一片金黄的地里,竟然没有人去割麦子。猫头爹环顾四周想要找个人问问,这正是虎口夺食的日子呀,怎么地里没人割麦子呢。这人都干什么去了!猫头爹从后院走到前院时,看见村子里的许多人都拎了口袋和竹筐,在他们门前装他们挖出来的黄泥土呢。那不是在装,简直是在抢。

那些人将那些土背到河边,那条不大的河里站满了人,他们正在用淘金盆从那泥土里淘金呢。那条清亮亮的河已变成了黄黄的一条河了。

那时,猫头娘,却是一头的汗水,她就像一头卖力的老母牛一样,正在一箩筐一箩筐地将他们挖出来的黄土从屋子里运出来,倒在了那座小山一样的土堆上。

责任编辑:张天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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