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亮
总还是会有一些时间成为诗吧甘蔗在榨汁机内被压扁老人在太极拳中一转身已满头白发总还有些时间会成为诗的吧例如午后窗前的发怔葡萄表面冷艳的白霜初秋才开花的某种槐树零星火苗 残破身体故事飘零在街上 行迹匆匆白色 黑色蓝色或血一样的橘红深红这些事情和颜色足以使每首诗都显得机关 重重妖冶动人女僧传花的火焰就快熄灭你还来不及从冬天起身菏泽大川中居住的神说我们仍需要彩色的蛇你这薄弱的女子,是时光从狮子嘴里剔出 的 一枚木偶面对玄奘老年画像你泪不自禁却还必须带着矛和盾在月清风白的夜晚坚守 被驴子踩得稀烂的城池河流带着远古的水流进下一个时空许多尚未开化的男人女人拿着鱼骨的刺生活 在岸边用鱼骨梳头,用鱼骨咒骂,在鱼骨上挂满不 听话孩子们的尸体据说不远处有一种人类生来就举着右手你猜他们是想干吗但没有时间了,大禹治水的脚步已经逼近一个敲击着锡鼓的侏儒恰在此刻开始了初恋 他的女孩发髻高耸,小小的乳房据说有肉豆 蔻的气息再向南一万公里的三棵树上挂着所有人的命运书我要向那个黑牙齿的女巫交出自己最美的 触角换得一匹性格暴戾的坐骑 花的焰火就要熄灭我要赶快向南那一日大漠让女人娇艳湖水让往事模糊格桑花开在路边 云彩开在天上我摘了一朵花别在鬓边青绿的汁液染了指尖你的笑声也被风送得很远那时的我们 都还未曾料想到今日的离别石头一样的秘密石头一样的秘密被当作祭品沉潭沉下去 沉下去 沉在最幽暗的底部它的重无人能打捞 重到终于无法说你好它的轻却又如鸿蒙世间一羽你看不见它你看不见石头一样的秘密你看不见石头一样捂热了又冰凉的心少 年北方少年住在星辰上中原少年住在麦粒中南方少年住在荷花里北方少年在暗夜发出石头遇火一样的光中原少年迷失在麥饼烤熟的气息中南方少年赤裸着潮湿的身体羞涩着他们就像各自头上个性截然不同的天空这样的薄情一跃而下时的勇气与你无关但那些落空的细节 全部成了被抛弃的茧蝴蝶们扇动翅膀 蝴蝶们再也不会回来我纵然长出千万条触须仍出于羞涩或绝望隐藏于岩礁之后有多少人能像小美人鱼那般去爱去割裂自己的喉咙和鱼尾换得一个明亮的泡沫也并非是出于薄情才要与你分离
这山谷太长 太深不可测与其同行时不言不语形同陌路不如让我这薄情的人独自献身虎口血肉飞溅中也可听到自己骨头的回音爱我的人都住在城里总想着那些说过爱我的人 那些住在城里的人能来这里看看我我不要什么礼物途中停车摘一朵路边小花即可来的人最好把我像孩子一样宠着不要让我为了世故而花钱最最好也不要有性爱的念头但会坦然拥抱最最最好的是走的时候能有一个宽广的眼神像给我所在的这个干涸之地 留下一条河无籽的凤仙我赶着在春末种下两株凤仙它终于开了两树繁盛的花我看着凤仙心里说着 凤仙凤仙 凤仙啊凤仙秋天过去了冬天到来它们依然站在窗台边 不肯死去终于有一天我知道它们为何残败着 残败着 却不肯结束原来 它们竟未给我留下一粒饱满完整的 籽就像我这个秋天又经历的那么多无结果的 事那时的灯光像一颗蛋深夜里想起一窝灯光那时 外面的世界并不被付诸情感外面的世界是黑色的 或是虚白我浮游在那灯光液体中没有担忧 也无贪 欲整个村庄在我体内 循环有序我一直不认为是自己打破了灯光蛋壳一定有什么策划了此事他们告诉我血的红和死的黑以及如何吸食狂欢和舒乐我有时觉得他们是对的但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贫穷得像一棵荆 棘那时的灯光像一颗蛋今夜 有多少人试图用泪水修补哦,我的西安回民街新疆人摇摆的手鼓以及摆放路边把黑夜灼伤的通红蜂窝煤或真或假的文物以及穿梭各异不同种族的人类 书院门内,埙声如秋天飘飞的枯叶以及似乎与书院门毫无关联的那些小巷子几件中式绸衫如沉重的虎斑花纹蝴蝶在黄昏中拍打衣袖 钟鼓楼一侧总有居心叵测的连串儿风筝它们靠什么高过那盏檐角肃穆的铜铃寺院朱红的钟声僧人青灰的背影以及香艳的姑娘们的裙裾音乐被行人的脚步彻底踩踏成一团粘稠的泥某个脚步旁的通道里总有学唱许巍的少年他们青春的声音像不锈钢餐具一样敲打通道内城市苍白的风 落日中缄默的塔吊比落日还高,比信仰更高灰的天际以及更远的灰中等公交的人们失去鲜艳的色彩橡皮泥一般被糅进四方匣子被运输,被抛撒如尘土,或遗失的记忆——最后只剩霓虹们在相互调情偶尔路过的汽车发出绝望空虚的呻吟哦,我的西安你就像一本潮湿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