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

路延军

雨 夜是谁抛出密集的石子敲打灯海，敲打五月的窗棂雨随意地演奏夜的大钢琴我们是坏掉的琴键等待调音师，或死亡那死亡如凋零的槐花与榆钱填补那巨大的空白你躺在荒凉的海滩阅读灰白的天空，往事的鸥鸟如遥远的梦发出自由的尖叫此刻，你石头般安静你已经一无所有地漂流了半生在穿过那些墓碑时你留下了孩子的哭声这些年从一个故事到另一个故事你的角色不曾改变变换的是地址追赶你的信件原封退回在浓雾覆盖的河上你乘着月亮漂流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你的愿望不曾改变变换的是色彩追赶你的年龄如老虎逼你一路狂奔在灯光暴雨的大街上从一阵钟声到另一阵钟声你的仰望不曾改变变换的是眼神呼唤你的声音始终存在在意象跳跃的句子间你期待着邂逅或重逢河 边南风的手指伸进它浓密的秀发里垂柳羞涩而甜蜜，微微颤抖我坐在河边蓄满乐声的石头上凝望对岸的树林以及上面氤氲的天空隐秘的星辰在新的位置上开始了运转，日子没有多大的变化景色也大致相同，唯一改变的也许只有从水中凝视我的人他步入了中年，这个世界也没原谅他因为学会了保持距离和沉默尘世才不再干扰他，他的白日梦被几条小鱼路过，在他雕像般的棱角上留下波纹飞 蛾夜深人静的午夜一只来自历史保险柜的飞蛾如一份枯叶般的档案奋力地振翅拍打天花板上的乳房般的灯这是悲哀的故事这是被反复复制的故事这是你的故事这也是我的故事在灯的内部生活享受慢慢死亡的快乐和幸福像那些内涂的荧光粉反射虚假的信息引诱黑暗中的一批批来客果 园又是秋天了果园溢出少女迷人的体香我坐在摇曳的树影里思索，张望远道而来的采摘者就像一群领取礼物的孩子围着果树嗡嗡地旋转然而，秋天的心事他们知道多少他们的车子像打蜡的甲殼虫闪着刺眼的光芒我的心事它们知道多少致母亲晚霞那么绚丽，那么辽阔母亲，它知道我又在想你了追寻着穿过落日的鸟群走近你，走近你的炊烟下的村庄你的手帕般的小院，你的溢出粗瓷大碗的饭香月亮那么圆，那么明亮母亲，它知道我又在想你了顺着往事的虎皮石铺成的小路走近你，走近你的灯光你的民间故事，你的蜂群般的纺车草虫的琴声那么嘹亮，那么悠扬母亲，它知道我又在想你了从那些革命歌曲里走近你，走近你的青春走近你耀眼的棉田，你汗水点亮的星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