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
当年想离开家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长辈们说:“我们帮你找一份好工作,稳定就行。”
这句话不仅说明老家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关系,也说明约定俗成的未来的生活目标是稳定。
那时我活得懵懂,交际圈里只有老同学,看不到生活圈以外的世界,或者说没有看到生活圈以外世界的能力,但如果连挣扎都学不会的话,毕业之后面临的将是“牢笼里的自由”。
重点不是父母和生活的禁锢,而是一个尚未找到自我的人,将生活在一片无意识的迷茫中。
毕业之后,我选择了留在长沙;再后来,我又选择去北京。
这几年,面对同样北漂的人,我总是给予鼓励。因为这是一个你说出自己的梦想,没有人会骂你傻的城市。
敢去做梦,很厉害;敢说出来,很厉害;敢为梦想去付出,很厉害;敢用同一个梦去找到同类,很厉害;敢输,很厉害。
那么多的厉害,哪怕只能实现一两个,也比以前的那个自己好多了。
每年回家,我都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一点儿,给家里人带更好的礼物,过年时能带着家人去更好的地方旅行。渐渐地,我们在变,家人在变,家乡的城市也在变。
马路越来越宽,高铁站的人越来越多,街道越来越干净,路上的车越来越好,房子越来越高,商场越来越大,品牌越来越国际化。
当你带家人去的地方和大城市见过的景色没什么两样时,你会突然意识到:其实家乡和自己一样,都在努力改变。家乡不再是“只能靠关系”的地方,也不再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城市。这里的亲戚朋友也向往着更丰富的生活,制造着更多不一样的机会。
“稳定”已不是这个城市聊天的主题,“不一样”才是。
家乡有一种粉叫鱼粉,郴州人从小便开始吃。正宗的鱼粉店,老板都是凌晨两点开始,把花鲢鱼扔进撒满了辣椒粉的锅里熬,熬几个小时,又香又浓又辣的鱼汤就熬好了。
再把手工的,在太阳下暴晒了一整天而成型的粉过一道滚水,加入鱼汤和熬得如烂泥一般的鱼肉。
小学时,我五分钟就能干掉一碗粉,并且喝光一大碗又油又辣的鱼汤。
在北京很多年,总是对鱼粉心心念念。去年过年,听弟弟的朋友说要在北京开一家鱼粉店,心里很期待。今年过年,弟弟的朋友汇报:做起来了,来了好多家乡人,准备明年开始外送业务,要把家乡的特产发扬光大。
有在国外学设计的朋友,回到老家在最古朴的街道开了一家服装定制店,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完全不担心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
有喜欢园艺的朋友,辞了工作,开了一家多肉植物店。有顾客说:“一棵白菜才几毛钱,你那么小的卷心菜竟然要卖三十块钱!”朋友笑了笑,很耐心地解释,顾客并没有听懂,她也不气恼。谁说一棵小小的多肉植物不能和家乡一起长成参天大树呢?
大三的美术生去日本体验了恐怖屋,回来后就在大商场里租了几个月的大门面,发挥自己的美术特长,开店。我问,挣钱吗?她说:“旁边有好电影的时候,人就多;电影不好的时候,人就少。但是回本了,我觉得这个尝试很有意思。”
学习了烘焙的人,本想去大城市做学徒,求职无果,干脆回到家乡自己动手做糕点。没有本钱没有门面,每天就花100块钱买原材料做点心,在几十人的朋友圈里卖。可能是真的用了心,吃过的人都说不错。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了一位极其挑剔又善良的妈妈级客户,吃了一次之后,赞不绝口,连发三条朋友圈。那个妈妈级客户的朋友圈有上千人。从那天开始,他的人生开始改变,现在有了自己的门面和学徒。他说:“生意好到不能睡觉,但必须自己亲手做才行,培训徒弟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让他们在旁边看着。”
还在读大学的两个兄弟,觉得自己长得阳光,就骑着小摩托在不大的城市里送外卖,不到三个月就风靡了整座城。
谁说找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就一定需要关系,就一定需要进入事业单位?你有一项自己的爱好,有养大爱好的決心,你静静地看着家乡,家乡也会静静地看着你。
当我们还没有找到自己时,我们害怕会被家乡淹没。当我们远远地看着家乡时,却能感受到它的脉搏。
在我回北京的前一晚,有朋友问我:“我在上海工作快十年了,这一次回来,家乡的变化让我震撼。在上海稍微好一点儿的街道,不到十平方米的门面,一个月的租金都两三万,这个租金在老家可以租一二百平方米了,我觉得我可以回来自己创业了,你支持吗?”
我当然支持。
这些年你在外面看到的、感受到的、学到的,都应该回到家乡告诉更多的人。不仅因为这里物价更低,还因为这里的人也会给你更多变好的时间和机会。
我记得早些年,每次和老朋友聚会,我们总会问彼此一个问题:究竟要在外面漂到什么时候?
当年我选择大城市,是因为能力不够,看不到更多的机会。
现在知道答案了——当你能看得更远,学得进去,听得清楚,心还能沉下来的时候,你在哪里都能发芽,更何况是一个能让你接到地气的地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