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山游道
蓦然惊醒!只能踩着秋的尾翼了。在树上、在田野、在山坡,还有歇在房前屋后的,关在深山院落的……那些苍翠的、金黄的、血红的、深褐色的缤纷色彩,已酝酿出一阵阵寒意。听!——冬的脚步正蹒跚而来,是霜降的前夕了。
终年耕耘在校园,日以继夜。这深秋的小镇被早起的老师唤醒,哨音准点吹响,学生公寓醒来,脚在夜的翅膀踩过;老师呼喝声在操场里,学生操练了,齐整的步伐与响亮的口号回旋在小镇的上空;老师在教室里穿梭指导,校园就在晨读声中沸腾,亮堂堂的灯光从教室的每扇窗泻下……天上的星星与月儿露不了脸,薄如蝉翼的夜被房檐下的鸟衔走。没入教学楼,批改没完没了的试卷和堆叠成山的作业;设计走上讲台的每节教学案;备足好讲台上不该少的激情;课间再找几个学生交流吧!一抬头,几个冰凉的数据在墙报上晃眼。不敢有丝毫懈怠,三餐也匆匆,如廁也匆匆,眨眼的功夫,就被夜笼着,黑沉沉的夜关在房外,半躺于床,在书里流连、折腾来天的讲义……别家的窗里,灯可能已经灭了,这夜已够深够沉够凉了,人却毫无倦意。
觅得一下午的自由,去远离小镇的乡村,览秋尾的色彩。与过往的农人谈秋尾的事,淳朴的语句,“去自个儿随便采摘嘛,别谈钱!”频指树上密密的柿子和滚圆的柚子、地上的瓜果蔬菜,让心感动地流泪……
你瞧——
秋还走在田垄上。金灿灿的稻谷收割了,金灿灿的谷粒儿装满了仓,像水般漫过了农人深夜的梦,和着憨憨的笑,淋湿了压着的枕头和枕边的女人。发白的稻草一把把扎好,再一垛垛码在田埂上,徒留一茬茬白色的根株在空旷的田野里,像一幅写意画。田野在干燥的秋风里晾着,畅想冬天的梦。犁田的牛在田边悠闲,壮实得与在田野里做来年规划的男人一样。在浓烈而呛鼻的旱烟袋上,刚刚升起的淡蓝色烟雾,被风瞬间吹散,那头肥硕的牛突然一声,“哞——”被风送出老远。这头公牛,想借助风的力量,把来年的梦想告诉谁吗?
秋还走在农舍的房前屋后,还在女人粗糙的手上。房前的柿子树挂满了果,黄里泛红的柿子在阴冷而干燥的秋风里酝酿着激情,苦苦挽留欲坠的几片已是泥土色的叶儿诉说,是要把归家的问候捎给母亲。柚子树也挂满了果,果儿青黄,滚圆了肚儿,被沧桑的叶儿掩映,装饰着农家的梦。四周菜园子里的桃树、李树、杏树、梨树、樱桃树、核桃树……激情已过,已在酝酿来年要演绎的风情万种。蹲在菜园子的女人,头也不抬、忙个不停地拾掇。青笋长势尤旺,韭菜剩下最后一茬收割,蒜苗已经破土,芹菜也是喜人,香菜一丛丛长在芹菜的行间,豌豆苗可掐尖了。各种菜香混杂一起四处弥漫,被风吹远。蹲着的女人,粗糙的手是被如刀的秋风所割,一对硕大的奶子被她的孩子咬过,在深夜里被她的男人咬过,在加了外套的身体里依然饱满。这女人是幸福的,听她情不自禁哼唱的小曲儿,看她脸上泛起的一波波微笑,是不是想起夜里被壮实的男人拥着的温暖还是他鼾声如雷的傻样?
秋还走在山坡上。翠柏如针的叶苍老了许多,几棵高大的银杏树满身金黄,青冈林已经涂抹上深褐色,红叶却在争抢整片山的秘密。如今,山坡难上,行路多半已被灌木封堵,但也有人耐不住寂寞,爬进了山坡,还有那提一篮子野山菌的人,艰难地下得山坡来。各色的叶儿被风梳理,落满了整个山坡。
秋还装在农人的背篓里。
秋还扛在农人的肩上。
秋还歇在木芙蓉怒放的花瓣里。
秋是旷远的蓝天与淡淡的白云共有的梦。
秋啊!此时,潜入了我的骨髓,在心里在笔尖咕咕流淌……
秋的缤纷色彩、秋的醇厚芳香、秋的累累硕果于我扑面而来。拂过苍白的面颊,穿过干燥的鼻腔……又匆匆而去,似乎都不是我的,只奔向忙碌的农人去。我能收获什么?
回到了校园。想想那些被宠着的“优等生”的撒泼,想想邻县高中生为芝麻小事不服管教的跳楼,想想某省学生对老师的围殴……不敢再想下去!我还得为几个冰凉的数据忙碌。
来年的秋天我能有什么收获?多年后的秋天我能收获什么?我能做农人在秋天里的梦吗?
蓦然,秋将走远!但我对未来满怀期待!
选自伏大河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