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从出生的第一声啼哭
我游入老街缓慢的波浪
阳光下的果树花草
在街边 妆点流动的季节
炊烟沿黑瓦的缝隙袅袅上升
倒映在街后明亮的水田
童声的啼哭渐远渐稀
光阴 从远处缓缓流来
街口 经过许多白天黑夜
街面的石头 有的被时光踩脏
又被淅沥的雨水 冲净
一家一户的堂屋 门槛低了不少
街头的眺望 却越来越远
想念亲人 成为街上经常的话题
老人淡去的面容 慢慢模糊不清
我知道他们从生活里走远了
我也成为异乡的游子
除了梦中毫无声息的回归
童年的老街
成了难以到达的 彼岸
早晨的洒溪
那是从龙塘传说 流来的故事
经过昨天遮天蔽日的森林
磷光野火占据的漫长夜色
被田野随风起伏的杂交稻
长出黎明欣喜的色彩
一波三折的河床 凌晨淡去
你透明的足迹 翻出泥沙的堤坝
在晃凉公路的拱桥下 汩汩翻腾
早起人家的挑水桶已不再露面
自来水切断它走家串户的道路
你回味 稻作民族的艰辛耕耘
乳汁一样的喜悦 流遍全身
阴风冷雨里回忆往事
说几段 没有文字记载的语言
你知道 不是所有溪水
都可以幸运流进大海
还与两岸 年复一年地叙说
你固执望着校园的窗户
希冀从此的生命
有一些 迷人的书香
赶场的日子
街边赶场的日子
是从数不清的山旮旯
沿小路 突然到来的热闹
晨光 照亮壮汉的扁担和竹笼里的猪崽
妇女竹篮里的鸡鸭蔬菜 一片喜庆
光亮的老街 塞满边寨的声音和气味
大方的少男邀少女到飘香的粉摊
用笑声 灌醉她们脸上的羞涩
老婆婆们蹒跚而来 慈祥
是这天最明亮的阳光
我们寻找老婆婆聚集的地方
从小心翼翼到落落大方
看南瓜子葵花籽炒得脆不
捏捏红桃子青李子熟了没有
在她们的热情里 试吃一点
吃了包黑帕子婆婆的 也要吃灰帕子的
免得说我们看不起而生意见
免得没钱的我们一哄而散时
她们又笑着大喊
伢崽再吃点 好香 好甜
生活一直在长路上行走
故乡是一片时光缓慢的区域
蓝天从绿色的山顶 笼罩温馨的田坝
云彩在平溪河 泛出雪白的浪花
卵石花阶 挽着纤细的山路田坎
走过我饥饿寒冷的童年少年
简陋的晃凉公路 沿着古老的花阶
把我们幼稚的心事 带向山外
慢慢翻开薄薄的记忆
拖拉机汽车爬出盘山的昨天
每年相约的庄稼 照旧
走进田野 回到等待的山寨
温饱中 迎来村庄的机电时代
山里人的青春 像大人肩上的重担
我们挑着挑着就进入了秋天
无言的山水 养育了一代人
又收去了一代人
眼前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
走过时光 走过变化
走过不同的行人
伞寨
始祖从远方迁徙而来
遗忘中等待的雨伞
撑起 古道朴素的阳光
生命在岁月的蛮荒中 顽强露头
勤劳人家 开枝散叶地繁衍山寨
边地的往昔 出没雾瘴和虎豹
万物之下 跪拜我们无助的祖先
一声开天辟地的啸叫
放飞无数披荆斩棘的梦想
伞寨 从延续的血脉走进传说
今人纷纷敞开纯净的内心
浓香的油茶 飘出饥荒的记忆
他们打开希望的堂屋
嘗新节便在五月的禾苗上 唰唰拔节
来自夜郎的竹竿 扫除田边寨头的垃圾
扫除病痛灾祸和难抑的晦气
平溪 吹响告慰先人的牛角
山风 催长一坝民俗的庄稼
伞寨人用美酒灌醉春天
季节的田野 大步迈进
一幅富饶美丽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