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齐鲁书社出版的《王士禛全集》,是目前所见收录王士禛作品最为完备的集子,但因其人交游广泛,题赠诗文很多,故仍有部分作品遗落于外。今从其河南籍友人梁熙诗文集后附卷中辑得集外诗文若干,并对其中涉及的人物和事迹加以相应的说明和考证,为研究王士禛的生平、交游、诗学思想提供新的资料佐证。同时,有关王士禛与清初河南诗人的若干交游情况,亦在文中稍加探讨,约略见出其早年学诗之渊源。
关键词:王士禛;集外诗文;《王士禛全集》;河南
王士禛(1634-1711),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别号渔洋山人,山东新城(今桓台)人。清顺治十二年丁未(1655)会试中式,十五年戊戌(1658)殿试二甲进士,官至刑部尚书。他以诗作、诗论享名于世,于康熙朝主盟诗坛数十年,其神韵诗学影响广大,号为“一代正宗”。一生著述宏富,诗文曾刊刻为若干小集,后在康熙四十九年庚寅(1710)临终前将已刻未刻之作汇编为《带经堂集》付梓,该集删繁就简,多有裁汰,非为完帙。近年袁世硕先生主编之《王士禛全集》,分“诗文集”与“杂著”两类收录其存世作品,且于“诗文集”类专设《渔洋集外诗》与《集外文辑遗》,钩沉抉隐,网罗渔洋文字,成绩颇著。萃为一编行世之后,成为王士禛及清代诗文研究必备的文献。另外,还有一些学人也对所见王士禛佚作进行了辑存{1},陆续提供了不少研究资料。但由于王士禛交游广泛,题赠诗文很多,仍有零珠碎玉散落集外。笔者顷阅清康熙刻本梁熙《皙次斋稿》,得王士禛佚作十二篇,其中诗歌二题五首,尺牍七通,兹迻录如下,施以标点,并略加考证。
一、《再为曰缉题〈江村图〉》二首
江风吹暖雁团沙,细雨生潮芹努芽。
不合丹青解如此,绿蓑黄帽欲移家。(其一)
鹅儿玉雪娇可怜,春波演漾自生烟。
柳枝桃蕊迷无路,只有邻翁索社钱。(其二)
按,此二诗见于《皙次斋稿》所附《皙次齋名家赠什》。《皙次斋稿》为清代梁熙的诗文集,凡十二卷,其子梁堉编次,现存康熙三十七年戊寅(1698)刻本{2},藏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等处。卷首有王士禛所作梁熙传,叶方蔼、汪琬所作《皙次斋记》二篇,王士禛、赵进美、李可汧题辞三章,及汪琬《说铃》有关梁熙事三则。集后另附《皙次斋名家赠什》和《皙次斋同人尺牍》各一卷。梁熙,字曰缉,号皙次,河南鄢陵人,明御史克顺之孙。生于明天启二年壬戌(1622),清顺治十二年乙未(1655)进士,授官陕西咸宁知县,十六年己亥(1659)召为云南道监察御史,康熙九年庚戌(1670)以病归,卒于康熙三十一年壬申(1692)。性淡泊,博通佛经,在京与王士禛、汪琬、刘体仁、董文骥等时相酬赠。
王士禛与梁熙订交在顺治十五年戊戌(1658)。《居易录》载:“鄢陵梁熙晳次与予乙未同年进士,榜下未相识。戊戌予观政兵部,寓居慈仁寺,梁适自咸宁令减俸行取入都,亦寓寺中,始与往还。叩其所学,最博,尤深禅理,长斋却扫,如退院僧。自是定交莫逆。以语刘公勇、汪苕文诸君曰:‘梁君非俗士也。诸君遂亦与定交。”{1}考两人行迹,此后同在京师交往密切的时间段有二:一为顺治十六年己亥(1659),王士禛未授官,复游京师,梁熙在御史任上。《渔洋山人自撰年谱》“顺治十六年”条云:“是年,居京师久,与……颍川刘体仁公勇、鄢陵梁熙曰缉、昆山叶方蔼子吉……唱和最多。”{2}一为康熙六年丁未(1667)、七年戊申(1668)间,王士禛任职礼部,梁熙官御史。《渔洋山人自撰年谱》“康熙六年”条云:“是年,与汪、程、刘、梁及董御史文骥玉虬、李翰林天馥湘北……为文社。兵部尚书合肥龚公实为职志。”③尔后,王士禛于康熙八年己酉(1669)三月奉使淮南榷清江关,梁熙则于康熙九年庚戌(1670)告病归家。二人虽时通音问,却终身未能再见{4}。
该诗题下原为三首,其三《西台御史马步工》一首,已见《王士禛全集》,现录其前两首,俾合为完璧。此诗次于《渔洋诗集》之卷二十一《戊申稿》,故当作于康熙七年戊申(1668)。《江村读书图》乃画家文点为梁熙所绘,同时朋辈多有题咏。王士禛《侍御梁皙次先生传》云:“[梁熙]在京师,日怀归田之思,属长洲文点画《江村读书图》以见志。予辈皆为赋诗。”{5}见于《皙次斋名家赠什》的即有汪琬、王士禛、董文骥、刘体仁、程可则等在京名士。此诗之前,王士禛已有《题文与也为曰缉御史画〈江村读书图〉四首》,存《戊申稿》。而汪琬因亦有归隐之想,故题咏多达三题九首。王士禛《渔洋诗话》卷下记当时题咏景况云:“长洲文与也,衡山裔孙,画有家法。尝为鄢陵梁曰缉(熙)作《江村读书图》,汪苕文(琬)题诗云:‘鄢陵野色平如掌,也有江南此景无?余见之曰:‘吴子乃尔轻薄!苕文笑曰:‘子勿多言,行且及子。乃赋一绝云:‘仿佛春江绿树阴,几回掩卷几沉吟。江南与汝干何事?赋得愁心尔许深。以余诗有‘江花江鸟不相识,写向丹青俱眼明之句云。余又题苕文《读书图》云:‘朱门鼎鼎厌粱肉,忍饥诵经无此人。娜如山中好水石,他年真作孟家邻。娜如即雅宜山也。”⑥从中不难见出几人交往之亲密。
二、《奉汪苕文农部作,寄怀曰缉先生》三首
五字河梁写剡藤,东风蝴蝶思难胜。
春来肺疾惟高枕,忽欲题诗寄鄢陵。(其一)
莼菜须还沈文季,送君归思满江湖。
王生善病汪生懒,三笑何年更作图。(其二)
野鹤昂藏江海姿,文郎高格非画师。
为君放笔图丘壑,想见垂帘扫地时。(其三)
按,此三诗见于《皙次斋稿》所附《皙次斋名家赠什》。汪琬(1624-1691),字苕文,号钝庵,又号玉遮山樵,学者称尧峰先生,江苏长洲(今苏州)人。顺治十二年乙未(1655)进士,授户部主事,迁刑部郎中,后以病辞官。康熙十八年己未(1679)举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编修,与修《明史》,在馆六十日,即杜门称疾。康熙二十年辛酉(1681),请告南归。工文章,与侯方域、魏禧并称“国初三家”。著有《钝翁前后类稿》《尧峰文钞》等。康熙九年庚戌(1670)仲冬汪琬以疾请归,作有《使事既竣,予遂以疾请告三首》《留别曰缉先生》《留诗奉送曰缉归鄢陵,三次前韵》。时梁熙亦请归田{1},作有《汪苕文贻诗相别,时予病亦将归,即用韵和送》《苕文用前韵见赠,再奉和》《苕文得家书,云草堂成,仍用前韵见示,依韵寄题》。二人前后相继归里{2}。王士禛该组诗不见于《全集》,亦未见学人征引。由诗中“忽欲题诗寄鄢陵”“王生善病汪生懒”等句,可知当作于汪、梁二人归里后不久。所涉多与三人此前在京师酬唱往来活动有关,如“三笑何年更作图”“文郎高格非画师”“想见垂帘扫地时”等句,皆指此前文点为三人先后作画事。endprint
以上佚诗部分均为王士禛早年题赠河南籍友人梁熙之作。实际上,王士禛与河南籍士人的交往不止于此,而学界少有关注,从中多可窥见王士禛早年心态及学诗经历,不可忽视。如汇刻王士禛与其兄王士禄早年诗作的《琅琊二子近诗合选》,卷前有两人共撰的七则凡例,其中有云:“当代巨公,斯道尊宿,如高念东、吴梅村、胡其章、张坦公、赵韫退、赵锦帆诸先生,皆常亲聆音旨,辱被推许。”③这里面的张坦公和赵锦帆,均为河南籍。赵宾(1609-1677),字珠履,号锦帆,河南阳武(今原阳)人。顺治三年丙戌(1646)进士,授官淳化知县,升刑部主事,后坐事论罢,遂养母不出,终于家。赵宾在京与宋琬、施闰章、张文光、严沆、丁澎、陈祚明诗歌唱酬,有“燕台七子”之称。对当时尚未通籍的王士禛来说,赵宾自然属于“当代巨公”。但王士禛集中诗文目前未见有关涉赵宾者。张缙彦(1599-1672),字濂源,号坦公,又自号外方子、菉居先生等,河南新乡人。仕明官至兵部尚书,入清任山东右布政使,迁浙江左布政使,擢工部右侍郎。顺治十七年庚子(1660)遭弹劾,流放宁古塔。王士禛有诗《历下送坦公先生之浙左藩》七首,收入其早年诗集《落笺堂集》{4},作于家居学诗时,投谒时任山东右布政使的张缙彦。另有《中秋坦公先生招同铁帆大师、韩圣秋、吴园次、陈胤倩、周茂山诸子集梁园分韵》二首,收入《渔洋集外诗》卷二《己亥诗》{5},作于顺治十六年己亥(1659)尚滞京师,未获官职时,张缙彦时任工部右侍郎。以上二诗都对张缙彦颇有崇敬与称颂。
附带提及,据黄裳先生《不死英雄——关于张缙彦》一文,知王士禛早年尚有七古《读坦翁先生〈燕笺〉,短歌纪之》,查张缙彦《燕笺诗集》,见于卷首⑥。《王士禛全集》未录,闵丰先生《王士禛佚诗辑考》已为辑出,但文字有异,故特将《燕笺诗集》卷首七古表出如下:
新乡司马真人龙,挥毫落纸如飘风,安丘相公志复同,龙吟鸾答相噌吰。一时文苑推两雄,八骏腾踏凡马空。百弩射潮江海东,文城百尺屹高墉,尔乃破坚直造如临冲。孟津学士人伦宗(觉斯先生),今日杜陵推薛公(行屋先生)。登坛左右挽桃茢,旌旗壁垒何熊熊。和歌击筑渐离市,壮气欲开滹沱冰。渔阳上谷寒正急,高秋笔墨相凭凌。蚕丛鸟道不知几千里,凿山巨手今五丁。中原从此有正始,纷纷江黄弦顿何敢附宗盟。薛公玉堂安丘相,司马分陕临东封。独有孟津骑龙天上去,莲花玉女常相从。旧日蓟门高会殊寂寞,萧条长乐闻疏钟。司马语此意慷慨,嗟予小子真凡庸。泰山拔地青万仞,区区何足知云亭。幸兹一卷冰雪怀袖中,聪明欲尽神相通。
门人王士禛沐手具草。
闵文所辑此诗,来源于选录明清之际诗人之作的总集《扶轮广集》,顺治刻本。闵文中此诗题目作“读张坦公司马《燕笺》,短歌记之”。第十五句“滹沱冰”,闵文作“滹沱水”;第二十一句“何敢附宗盟”,作“何敢牲同刑”;第二十七句“闻疏钟”,作“问疏钟”;第三十一句“何足知云亭”,作“何足窥巃嵸”;第三十二句“幸兹”,作“幸从”。
诗中所推崇的刘正宗(字宪石,山东安丘人)、王铎(字觉斯,河南孟津人)、薛所蕴(号行屋,河南孟县人),均为由明入清的贰臣,在顺治朝并称京师“三大家”{1},主盟诗坛。他们推尊前后“七子”,诗学盛唐,严守格调。如薛所蕴尝云:“今海内士大夫鼓吹休明,振起风雅,沨沨乎欲比隆唐人,而树帜登坛、执此道牛耳者,咸首推相国刘宪石先生。宪石与余共切劘者二十余年,论诗必先格调,通之性情,期于近法李唐,以远追三百篇遗音,务使言有尽而意无穷,斯非苟作者。常操是法以相海内人之诗,合焉者之谓正派,离焉者之谓时派。”{2}再者,署名中王士禛亦自称张缙彦门人③。所以黄裳先生即说“青年的渔洋山人正是北派嫡传,在政治上与诗歌创作上都是如此”{4}。
三、《与梁曰缉先生书》五通
一别慈颜,倏已两更寒暑,今忽忽又初秋矣。每念海内交游贤豪间,素心晨夕可师事兄事者,自吾皙次先生而外,指岂多屈。庚子赴官,始知明公读礼,言返丘园,中心怅而如有所失,恨不能奋飞左右,以絮酒申子侄之谊,比时即有一诗寄怀。辛丑之冬,舟往淮阴,忽梦与先生握手,欢若平生,复一夕作怀人六十绝句,其内一首即道梦中事也。兹因李平子年翁旋里,附候起居,小诗即书便面(札中作“回”),并愚兄弟新旧刻诗数种,俱引重先生姓氏以为重,仰求大教,聊代抠衣。江鸿有便,尚冀惠之好音。公勇比来相晤否?念之极切,临笺可胜驰恋之至。
按,以下五通信札均见于《皙次斋稿》所附《皙次斋同人尺牍》,无题目,编次错乱失序。现今题目为笔者所拟,次序亦依照写作时间先后重新排定。此札作于康熙元年壬寅(1662)秋间,时在扬州推官任上。自王士禛“庚子(顺治十七年,1660)赴官”扬州起,二人已分别两年,故有“两更寒暑”之谓。“比时即有一诗寄怀”,指《怀曰缉》一诗,诗中有“忽有都门信,闻君废蓼莪。愁惊时序改,涕为故人多”之句{5}。梁熙本年居丧在家。辛丑(顺治十八年,1661)作怀人绝句,其中有怀梁熙者:“忽梦鄢陵梁御史,相逢似在大梁城。谈禅颂酒犹能那,侧望中原无限情。”⑥
信中所提之刘体仁(1617-1676),字公勇,号蒲庵,清初颍川卫(今安徽阜阳)人。顺治十二年乙未(1655)进士,授官刑部主事,未几,因家难弃官。十五年戊戌(1658),再补刑部,擢员外郎,次年八月,以病假返里。康熙六年丁未(1667),迁吏部稽功司郎中,九年庚戌(1670),复请假归,居乡游历以终。喜作画,精赏鉴,又擅鼓琴。艺事之外,诗名亦著,与施闰章、汪琬、王士禛等唱和,时号“十才子”。有《七颂堂集》行世。王士禛与刘体仁、梁熙顺治时即订莫逆之交。王士禛尝云:“予順治中游京师,求天下善士而友之,于同籍得三人焉,曰颍川刘公勇体仁、长洲汪苕文琬、鄢陵梁曰缉熙。公勇豪迈任侠,苕文孤峭工文章,曰缉长斋绣佛,不涉世事,萧然内足于怀。三人者,性情不苟同,而皆与予交莫逆。”{1}写此札前不久,王士禛与刘体仁甫相晤于镇江{2},诗酒欢宴,似有未尽之感。因在此札中问及同为旧交的梁熙是否知刘体仁消息。endprint
弟去冬入都,在河间道中与钝庵相遇。是日风沙昼晦,已过半里始知之,未及一握手叙别,意谓入都后得与吾兄数晨夕矣。不谓弟入门之顷即先生出门之时,见家兄始知之,惆怅不可言喻。曾有二诗,中四句云:“汪子去勾吴,梁生返阳夏。重来京洛地,半是悠悠者。”可以知弟相念之深矣。复从家兄诵读先生见怀之作,益增离绪。后时时询起居状,闻有悼亡之戚,关切之至,然念先生禅定有年,当此自能洒脱。弟遭际不幸,一差狼狈。甫归里,而儿妇死,今秋九月望日,四小儿狮子又死。弟志意沮丧,无复生人之乐,商之家严慈,欲乞假归,苦为家兄所留。又同志兄弟大半如随风落叶,东西飘泊,更少兴会。昔人有云:“所欲无故物,安能不速老。”况同心离居之感耶?高在衡兄遂于九月十四日下世。人命奄忽如此,可为寒心。意先生闻笛之悲,必有同感耶!江右陈伯玑,毗陵董文友、邹訏士皆相继逝。千秋万岁名与当前一杯酒,到此觉都无是处,惟令人唤奈何耳!不知先生近读何书?著何文字?与何人晨夕过从?幸时时相闻,以慰饥渴。前从东山年兄得手教,备悉雅注;适三亭年翁旋里,匆匆附候近祉。临楮驰结之至。
按,此札作于康熙十年辛亥(1671)。康熙八年己酉(1669),王士禛奉使离京榷清江关,次年(庚戌,1670)冬返京。恰在本年,汪琬、梁熙相继先后辞归离京。时王士禄在京,有送别之作《庚戌仲冬题〈皙次斋图〉送曰缉先生归鄢陵,时苕文亦归吴》三首,其二云:“汪梁次第解朝衣,阿季来归未便归。太息题诗二三子,举头几处雪鸿飞。”③王士禛康熙十年作《寄汪苕文,兼怀梁曰缉二首》,其一诗下有自注云:“庚戌冬,予入都,苕文予告南归,相遇河间道上。”{4}实际未能相晤。此信中“复从家兄诵读先生见怀之作”,指梁熙临别有《王西樵用苕文韵相送,依韵留别,兼呈贻上》诗,句云“春风春雨寒灯夜,江北江南处士家”,表怀念之情。康熙九年、十年王士禛两遭家变,加之亲家高玶(字在衡)亡故,故友陈允衡、董以宁、邹祗谟相继凋零,故此札语意颇消沉。因梁熙精研内典,揣其信末之语,似有欲引佛经相慰之意。
忆别先生将十年矣,人生有几十年堪此契阔耶?况此十年中骨肉之痛,友朋之悲,百端交集,所谓“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身亲历之,然后知古人言语之工也。微闻先生频年遭逢,亦复多不如意。至弟庚戌以后,尤不堪为知己道者。庚戌自淮上归,失一子妇,辛亥失一幼子,壬子夏,失次子即在衡之婿也。旋奉命万里,甫归,途次而先宜人已见背矣。衔恤入里门不半载,而先兄又以哭母死,盖癸丑之秋七月也。茕茕鲜民,无复生理。乙卯服阕,将赴都,而先兄之藐孤浣又死。丙辰再补户曹,方拟往迎家累,九月而亡荆又奄逝矣。似此境遇,先生谓弟何以为怀耶?每欲嘱敝世兄子厚掌科寄数行,上候起居,辄以惮于言愁,屡为中辍。兹因敝同门杨胜林年兄赴任之便,聊修芜札,以布积怀。想先生东山高卧,近履佳胜,禅诵之余,忘情世事,亦尚念及故时同游兄弟否?钝庵数有音讯至,念先生甚切,弟每寄一书更未尝不缕缕及先生也。弟潦倒半生,误以微名为主上所知,特恩改授侍讲,旋进侍读。天恩隆渥,报称为难。爱我莫如先生者,将何以教之耶?附去先兄年谱、节孝录各一册,小刻《西山》《蜀道》二集,惟正之。奉怀诗甚多,今附录一篇,以见共概耳。人便幸详示近况。临启驰切。
按,此札当作于康熙十七年戊午(1678)。王士禛因诗文兼优,于本年自户部郎中“改侍讲,未任,转侍读”{5}。二人别于康熙八年己酉(1669),至此将及十年。十年中变故颇多。康熙九年庚戌(1670),王士禛长子启涑妻亡。十年辛亥(1671),四子启沂夭折。十一年壬子(1672),次子启浑病卒,奉命典四川乡试归,母孙宜人亦亡故。十二年癸丑(1673),兄西樵以悲痛过度而卒。十四年乙卯(1675),西樵子启浣夭折。十五年丙辰(1676),妻张宜人又病故。此札乃与故友言愁以自遣。信中所提之“敝世兄子厚”,当指王曰温(1645-1686)。其字子厚,鄢陵人,康熙六年丁未(1667)进士,选宏文院庶吉士,授兵科给事中,补户部掌印给事中,累迁太常寺少卿{1}。“敝同门杨胜林年兄”,应指杨应标。其字胜林,号南城,浙江嘉善人,顺治十二年乙未(1655)进士,由推官历官云南剑川州知州,著有《永思堂集》{2}。
自杨南城年兄附候,倏忽四载,音问阔疏。南望阳夏,若在天际。两年与钝庵同直史馆,晨夕辄念先生不置。长洲每自诧数得良书,而弟独以不获瑶华片字为憾。鲍年翁到,欣拜手教,深慰惄如。询知先生山居却扫读书,道履清吉,不胜健羡。弟自去冬拜新命,忝掌成均师儒之席,名实难副,时怀陨越之惧,但随分尽职,不敢与俗俯仰。爱我如先生,时望有以教迪之。弟庚戌辛亥已后诗,编为《渔洋山人续稿》,凡十四卷。今友人刻之虞山,俟冬间刻成,觅便取正。顷新台中常肃老相晤,托其问候,想为代达区区也。临笔依切不尽。
按,此札作于康熙二十年辛酉(1681)。康熙十八年己未(1679)召試博学鸿词科,汪琬授翰林院编修,与修《明史》,王士禛本年在翰林院侍读任上,充《明史》纂修官。康熙二十年二月汪琬告归,故二人同在史馆两年。“弟自去冬拜新命,忝掌成均师儒之席”指王士禛于康熙十九年庚申(1680)迁国子监祭酒。
不通音讯又四三年。每询老年长兄起居,知闭关却扫,罕接人事,禅悦之余,颇读《素》《难》诸书。因赋一诗奉怀,未暇录寄左右,今书之便面,出入怀袖,知停云之里未尝忘也。弟《渔洋山人前集》廿二卷似未呈览,并《蜀道集》二卷寄请教削。前集多我辈畴昔唱和宴集之作,又《续稿》十六卷,则始辛亥迄癸亥,其第一卷压卷则由淮上入都奉怀二古诗,所谓“汪子去勾吴,梁生返阳夏。重来京洛地,半是悠悠者”是也。其《五君咏》等诸奉怀之作,皆载集中。刻成,来年夏秋可奉寄也。弟五载成均,量移宫詹一席,太学师儒之任,青宫辅导之官,末学轻才,自惭叨冒,幸知己有以教之。兹因敝世兄王子老钦差祭告之便,附候近祉。弟亦同奉使有南海之役,日来冗甚,匆匆不备,统容嗣候。不宣。
按,此札当作于康熙二十三年甲子(1684)。王士禛任国子监祭酒五年,于本年迁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旋奉命祭告南海。王士禛于康熙二十一年壬戌(1682)有诗《寄梁曰缉侍御》(下自注“壬戌”)赠怀梁熙③,梁熙有和诗《王宫詹贻上寄诗见怀,依韵奉答》。信中所提之《五君咏》中有怀梁熙一首,称其“一归嵩阳寺,邈与世相绝”,自注“乙卯”{4},则可知作于康熙十四年(1675),其余分咏刘体仁、施闰章、汪琬、董文骥。检梁熙《晳次斋稿》卷六有《与王阮亭先生书》,是与该函互答者。梁熙在信中求观王士禛文集,并荐同乡子侄王圻来谒{5}。endprint
四、《寄梁堉》三通
生自乙丑守先司徒府君艰,林间五载与海内故人音讯阻绝。庚午入都后,时属常百老寄候尊大人起居,亦每询知道履甚悉,然以会议等事倥偬旁午,竟未能手书一申契阔。客岁晤常百老,又问近况,始惊闻讣音。悲哉!悲哉!平生道义之交,于斯尽矣!顾影自悼,孑焉无偶。忽接蘧使拜良书,不禁悲喜交集。先集已成,深服笃孝,此人生身后所不可必之子孙者也。承委序文,义无多让,容少暇即命笔。顾生谓志传尤为切要,此将来国史通志之所取资,不可缓也。行述如成,幸早垂示,当以笔墨殚后死之责。惟留神何如?嘉惠登谢,凭颖惘然。鄙诗前续两集赠寄尊公之作最多,刻成竟未邮寄,终古遗憾也。又及。
按,此三札见于《皙次斋稿》所附《皙次斋同人尺牍》,居寄梁熙五通之后,当作于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书信内容主要围绕为梁熙作序传、墓志等展开。康熙二十四年乙丑(1685)起,王士禛居乡守父丧,二十九年庚午(1690)返京。又二年(壬申,1692)梁熙卒。《侍御梁皙次先生传》小序称,梁熙卒后,梁堉“书来,以予父执友,当序其遗集,且为之传”{1},此札即为复梁堉之作。在这封回信中,王士禛应允作序及传,嘱梁堉先作行述寄示。下面第二函就是收到行述后的复信,根据开头“再奉清明后一日惠书”,知作于清明后。而《侍御梁皙次先生传》即当作成于写此信后不久。据此传文末王士禛的署名,中有系列官衔,其一为“户部左侍郎”。考其行迹,康熙三十三年甲戌(1694)六月之后王士禛才由户部右侍郎转左侍郎{2},次年仍在左侍郎任上。综合以上分析可推知,梁堉的来书与王士禛的复信应作于康熙三十四年清明前后。在下面第二函中,王士禛称收到梁堉所作行述及所编《皙次斋稿》;梁堉信中似另求墓铭,王士禛则令其详示家世等信息。
再奉清明后一日惠书,欣慨交心,追念曩游,黄垆如在,而邈若河山,思之可为太息流涕也。承寄行述尚有未详者,难以下笔。如家世始祖某,讳某号某,自何处来鄢,高曾祖、祖、父讳字官阀,于例皆不得略述。内所云敬庵公系某公别号,亦未了然。又大司马公于尊大人为近属,法亦宜书,如韩退之作柳子厚志铭,而书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云云,是其例也。又配某氏及生卒,葬之年月日,葬某地,得年几十,皆当谨书之。兄弟几人,子几人,亦不可略。已上见于韩欧二公集中碑版之文,可考而知。王行作举例,凡十三事:曰讳某,曰字某,曰姓氏,曰族出,曰乡邑,曰履历,曰行治,曰卒日,曰寿年,曰葬日,曰葬地,曰妻,曰子。歷观前辈大家,谋篇或错综变化,不拘一例,要未有越此者,阙一则非古矣。敢烦详书以示,然后下笔。墓表如成,即刻之集首,序可不重出也。又巡城全妇女之节,具题应辅臣之问,二事亦须详具始末,事实方不模糊,并希详示。集中内典文字最佳,若流俗异议,则苏文忠、宋文宪二公当为罪首耶!不一。拙刻两集附上,幸告之家庙。又及。
按,此札已见于《王士禛全集》诗文集之九《蚕尾文集》(名“答梁堉”),但文字有异。王士禛临终前一年于病榻之上,编订《带经堂集》,《蚕尾文》为其中第六编,所取为之前已刻《蚕尾集》中文,即康熙二十九年以后文,故应经其手定。将此札与“答梁堉”对校,可以发现,主要的异同在于,此札中有两处文字在“答梁堉”中被删除。一为“又大司马公于尊大人为近属,法亦宜书,如韩退之作柳子厚志铭,而书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云云,是其例也”。一为“又巡城全妇女之节,具题应辅臣之问,二事亦须详具始末,事实方不模糊,并希详示”。第一处文字被删,究其原因,大致如下。
明清两代常以“大司马”为兵部尚书的别称。此札中“大司马”指鄢陵人梁廷栋(1591-1636)。其在明崇祯初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后擢兵部尚书,不久被劾闲居。崇祯八年乙亥(1635)起为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次年,清兵“由间道逾天寿山,克昌平,逼京师。山后地,乃廷栋所辖也”,由于其“恇怯不敢战,近畿地多残破”③,乃畏罪,日服大黄药,不久即卒。关于梁氏族人,苏源生《鄢陵文献志》记载颇详:“梁克顺,字子迪,……与兄克肖弟克从,每试辄互冠军,时号‘三梁。……天启乙丑考选南京云南道御史……孙熙亦任御史。”“梁克从,字尔徽,……戊戌成进士……转奉常少卿。感疾以子廷栋成进士,遂不复出。”“梁廷栋,字大胊,号无它,太常寺卿克从子也。”{1}考梁熙家世,其祖名克顺,叔祖名克从,即廷栋之父,则梁熙实为梁廷栋从侄。梁廷栋作为明末重要的边帅之一,是直接统兵与清军对抗的人物。明末将帅的著述均在清代被禁,即可见思想文化控制之一斑{2}。王士禛当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又或是为死者讳,为故友讳,在文集刊印时删去了信札中的相关内容。而由于书信属私人往来文字,其初次写与梁堉之时,相对随意而无所忌讳,此札附于《皙次斋稿》刊刻之后,相关语句才得以保留下来。
积劳卧病,忽忽兼旬,加以春寒不能出户,故尊大人传久已脱稿,竟不能握管作数字寄上也。此传文生于情,于尊大人平生似有颊上三毛之意,不识有当与否?如以为可,即刻置集首,序及志俱不必再赘矣。古人文集首列小像、本传,正此意也。刻成祈再惠二部为祝。伏枕口授,不能多谈。《杂华经》《林间录》《提智证传》,邺架有此三书,祈借一览,早寄为感。附渎。
按,此札为第三函。其中所称之“传”,即为《皙次斋稿》卷首之《侍御梁皙次先生传》。第二函中王士禛允作墓表,本函中称不必再作文集序言及墓志。检《王士禛全集》,未见梁熙之墓表或墓志铭。考之《皙次斋稿》,亦无序言,殊乖体例。邓之诚先生《清诗纪事初编》称“[梁熙]集为后人所编,奏议公牍入集可也,收入贺启楹联,则子弟失学之过。故士禛为作传,而不肯序其集”③,可备一说。信末所提及的三部书,均为佛教典籍。《杂华经》即《华严经》,是华严宗的重要经典。《林间录》是宋代禅僧惠洪所作的一部禅林笔记。它以禅僧为主要写作对象,以丛林见闻为内容,大量保存了当时禅宗人物的轶闻趣事和传记、行状、语录、灯录等,是宋代禅宗重要典籍。惠洪另有《智证传》,是他会通文字与禅的重要著作,主要是引用佛家经文或禅师言论,然后加以传述发挥,体现了惠洪对诸多禅学命题的见解。《提智证传》,即是明代高僧汉月法藏继承惠洪思想,示众提唱、讲授惠洪《智证传》的集成。后来王士禛亦曾谈及阅读《提智证传》的感受{4},书之来源即应为梁熙。借观佛典这一行为,侧面透露出王士禛受到佛学的影响。他的“神韵说”与禅宗思想关系紧密,而梁熙作为精通佛典的挚友,在王士禛神韵诗学的形成、发展过程中自应起到了一定作用。endprint
上述王士禛诗文,虽为零篇断简,少见学人瞩目,但吉光片羽,弥足珍视。其中包蕴的信息是比较丰富的,对于更加全面地了解王士禛的生平、交游、心态、学诗渊源、神韵诗学之佛学因素,以及顺康之际京师士人群体的交往情况等,均有重要的价值。
【责任编辑 王宏林】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清诗续考”(13YJA751074)、信阳师范学院博士科研启动项目“清初河南诗歌演进研究”(902/15043)的成果之一。
① 以笔者寓目所及,有杨焄:《王士禛佚跋一则》,《文献》2007年第3期;闵丰:《王士禛佚诗辑考》,蒋寅、张伯伟主编:《中国诗学》(第十二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5-34页;朱则杰:《清诗总集所见名家集外文辑考》,《燕赵学术》2008年第1期(又见朱则杰《清诗考证》第二辑《总集别集类》之十三《清诗总集所见名家集外诗文辑考》,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上册,第568-598页);杨晓斌:《王士禛集外诗与其诗文集的删定问题》,《文献》2012年第4期;陈汝洁:《王士禛佚文辑存及考释》,《淄博师专学报》2014年第3期。
{2} 具体辨析参见柯愈春《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卷七,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54页。
① 王士禛:《居易录》卷五,袁世硕主编:《王士禛全集》,济南: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5册,第3759页。
{2} 王士禛:《渔洋山人自撰年谱》卷上,《王士禛全集》,第6册,第5063页。
{3} 王士禛:《渔洋山人自撰年谱》卷上,《王士禛全集》,第6册,第5077页。
{4} 王士禛《侍御梁皙次先生传》小序云:“康熙己酉别曰缉于都下,庚戌别公勇于淮浦,最后己未、庚申间与苕文同在翰林二载,又别去。自是三人者遂皆不复相见。”见《皙次斋稿》卷首,清康熙三十七年戊寅(1698)刻本。
{5} 王士禛:《侍御梁皙次先生传》,《皙次斋稿》卷首。
{6} 王士禛:《渔洋诗话》卷下,《王士禛全集》,第6册,第4819-4820页。此处汪琬“仿佛春江绿树阴”一诗乃其《见贻上题〈江村图〉,爱其“江鸟江花”之句,以诗识之二首》之第二首,见李圣华先生《汪琬全集笺校》,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册,第171页。蒋寅先生认为“汪琬见公题高士奇《江村图》诗,爱其句,以诗识之”,是将梁熙误作高士奇(或因高士奇有号曰“江村”),见《王渔洋事迹征略》“康熙七年”条,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56页。
① 梁熙《甲寅冬口号》首句“扶病结庐已四春”下自注:“予以庚戌腊月归里。”见《皙次斋稿》卷二。
{2} 参见李圣华《留诗奉送曰缉归鄢陵,三次前韵》诗笺,《汪琬全集笺校·钝翁前后类稿》卷六,第1册,第212页。
{3} 王士禄、王士禛:《琅琊二子近诗合选·凡例》,王士禧等辑:《琅琊二子近诗合选》卷首,清顺治刻本。
{4} 见王士禛《落笺堂集》卷二,《王士禛全集》,第1册,第36-37页。
{5} 见王士禛《渔洋集外诗》卷二《己亥诗》,《王士禛全集》,第1册,第588页。
{6} 张缙彦:《燕笺诗集》卷首,《清代诗文集汇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2册,第627页。
① 彭志古在《桴庵集》跋语中称:“长安以诗名者为王先生觉斯、刘先生宪石暨吾行屋薛夫子,所谓‘三大家者也。”见薛所蕴:《桴庵诗》卷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版,第197册,第211页。
{2} 薛所蕴:《澹友轩文集》卷三《曹锡余诗序》,《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97册,第48-49页。“三大家”还以李梦阳、何景明、李攀龙相标榜,参见同卷《刘宪石逋斋诗序》。
{3} 閔丰《王士禛佚诗辑考》另辑有王士禛佚诗三首,为送张缙彦离山东赴任浙江左布政使时作,题为《怀坦公师》,见《中国诗学》第十二辑,第26-27页。
{4} 黄裳:《不死英雄——关于张缙彦》,《读书》1984年第12期,第135页。
{5} 王士禛:《渔洋诗集》卷七,《王士禛全集》,第1册,第245页。
{6} 王士禛:《渔洋诗集》卷十二,《王士禛全集》,第1册,第338页。首句“御史”误作“御吏”。
① 王士禛:《侍御梁皙次先生传》小序,《皙次斋稿》卷首。
{2} 蒋寅:《王渔洋事迹征略》“康熙元年”条,第87页。
{3} 汪琬、王士禛等:《皙次斋名家赠什》,《皙次斋稿》附卷。
{4} 王士禛:《渔洋续诗集》卷一,《王士禛全集》,第1册,第697页。
{5} 王士禛:《渔洋山人自撰年谱》卷下,《王士禛全集》,第6册,第5084页。
① 参见李时灿等辑《中州先哲传》卷三,江庆柏主编:《清代地方人物传记丛刊》,扬州:广陵书社,2007年版,第2册,第477-478页。
{2} 参见徐世昌辑《晚晴簃诗汇》卷二十七,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1册,第947页。
{3} 汪琬、王士禛等:《皙次斋名家赠什》,《皙次斋稿》附卷。
{4} 汪琬、王士禛等:《皙次斋名家赠什》,《皙次斋稿》附卷。
{5} 此前梁熙已有与王圻小札,谓:“阮亭全集,殊为饥渴,谨草一函托致,归途相烦,深用歉也。”见《皙次斋稿》卷十《与诸亲友小札》。
① 王士禛:《侍御梁皙次先生传》小序,《皙次斋稿》卷首。
{2} 参见《渔洋山人自撰年谱》卷下“康熙三十三年”条,《王士禛全集》,第6册,第5095页。
{3} 张廷玉等:《明史》卷二百五十七《梁廷栋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2册,第6628页。
① 苏源生:《鄢陵文献志》卷二十五《人物志·先达》,清同治二年癸亥(1863)刻本。
{2} 梁廷栋之《泡香馆集》,其子有刊刻,后板毁于洪水。同邑韩则愈有家藏旧本,后梁熙留心述作,来索此集。参见《鄢陵文献志》卷十八《经籍志·邑人著述》“督府奏议”条下引韩则愈《东篱笔记》。
{3} 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卷八,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下册,第910页。
{4} 王士禛《居易录》卷二十七云:“予尝读三峰藏禅师[字汉月,号法藏]语录及《五宗原》,以为末法中龙象。其《提智证传》阐发临济、汾阳三玄三要之旨,而欲远嗣法于寂音,亦天童之诤子也。”见《王士禛全集》,第5册,第4226页。又,《居易录》类似日历体编年纪月,此则文字之前一条为“七月,余姚县处士黄宗羲卒,年八十四”,按黄宗羲卒于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且该卷第一条即为“康熙三十四年乙亥二月,暂停经筵”,故可知,评论《提智证传》的这则文字作于康熙三十四年,也即写此信向梁堉借书后不久。故益可证王士禛此三札作于康熙三十四年。
作者简介:黄治国,文学博士,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明清文学与文献研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