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洁静(山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语言与文化】
英汉委婉语翻译中的文化等值
魏洁静
(山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委婉语既是语言现象,也是文化现象。随着各国交往的日益密切,翻译时对委婉语中包含的文化因素的处理引起了学者的关注。本文以中国古典文学《红楼梦》中的委婉语及其英译本为例,探讨在翻译中如何使用直译、释义或加注、代换,以及意译等方法将原语文化传递给读者,以实现文化等值。
翻译;委婉语;文化等值
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在语言交际中总会遇到一些不想直接提及的事物,需要委婉叙述。委婉语作为一种语言现象,普遍存在于世界各民族语言中。汉语中,人们对于礼貌用语的使用,一般要遵循“四有四避”的原则,即有分寸、有教养、有礼节、有学识,要避隐私、避粗鄙、避浅薄、避忌讳,这是语言艺术中对于委婉语的定义。[1]英语中euphemism(委婉语)一词始见于17世纪,源自于希腊语。该词前缀“eu-”表示good(好)的意思,而词干“phemism”是speech(言语)之意,两部分结合在一起就是good speech(好话)。可见,在英汉两种语言中,委婉语都是一种含蓄的、婉转的、修饰美化后的语言,它作为交际中的“润滑剂”,是存在于全人类语言使用过程中的一个普遍现象。
委婉语是文明社会的产物,既是语言现象,也是文化现象。语言是文化的一部分,同时又是文化的载体,各民族文化只有借助语言才能交流、传播、发展和延续,不同的语言文字烙有不同的文化印记。英国著名的语言学家莱昂斯曾说:“社会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这个社会特定的语言,社会的习俗以及各种文化活动的重要特征都会反映在其所使用的语言上。”[2]国家、民族特有的文化造就了其独特的委婉语,同时委婉语又是不同社会文化领域的语言映射,体现出社会的价值观、道德观及民族性。
随着各国交往的密切,恰当地运用委婉语并对其进行合适的翻译就显得十分重要。这要求译者不仅要夯实语言基础,具备扎实的语言能力,而且要充分了解两国文化,具有较高的文化意识和文化素养。
关于翻译标准,中外翻译家们提出了不同的主张和理论。其中,等值理论就一直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许多翻译理论家也对等值思想做过详尽的研究和论述。
我国清末翻译家严复在其《天演论·译例言》中首次提出“信达雅”。他认为“信”是翻译首要的原则,好的译文要尽可能地忠实于原文;“达”是不拘泥于原文形式,可以将原文语句顺序做适当的调整,但“达”也是为“信”,二者是统一的。此后,钱钟书提出了“化境”说,林语堂提出了“忠实、通顺、美好”的原则,是对严复理论的发展和补充。
美国著名的翻译理论家奈达博士在其《翻译学初探》一书中将读者即译文受众引入翻译标准,并先后提出了“动态对等”及“功能对等”理念。奈达特别注重译文读者的反应,为了使译文读者产生与原文读者基本一致的反应,奈达强调语言除了具有符号性,更具有社会、文化和情感意义。“功能对等”是他最重要的理论之一,对西方翻译界有着深远的影响。
另外,当代英国翻译理论家纽马克的“交际翻译”也强调等值效果的重要性。纽马克认为,“交际翻译通过改写使原文思想和文化语境更易于让译文读者接受。”[3]“两种语言的文化重合度越高,翻译越接近原文,质量越高。”[4]这表明文化因素对翻译质量有直接的影响,被其视为翻译成功的关键。
从上面的讨论中我们发现,这三个理论都强调译文要传达出原文的意义,翻译不应停留在语言形式和文本上,而应重视与语言密不可分的文化环境。翻译文化学派研究的重要代表人物巴斯奈特在与勒弗维尔共同编著的《翻译、历史与文化》一书中提出了这样的观点:翻译是两种文化内部的交流。[5]翻译追求的等值即是指在文化功能上实现原语与译语的等值。文化等值是对翻译的更高要求。
因为存在文化差异,所以在翻译中要实现“文化等值”非常困难,它是翻译家们追求的一个理想效果。但世界各民族文化又存在相似性,不同国家人民对世界的认识及反应有相通性。而且随着跨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人们的文化视野不断扩展,这都为文化等值提供了可能。
作为中国古典文学中的一朵奇葩,《红楼梦》是反映中国文化的一部百科全书,它使用了大量的委婉语,使得这部小说在语言上极具特色。本文选取杨宪益与霍克斯两个最具影响力的译本(以下分别简称为杨译与霍译),将他们对委婉语的翻译作为研究对象。
(一)直译法
人类拥有一定的共性,不论来自于哪个国家和民族,人们的生活需求、思维活动、感情标准,以及道德标准是大体相同的。因此,各民族的禁忌文化及委婉心理有相同之处,这具体体现在各自的语言中。英语同汉语中的委婉表达存在较多的相同或相似之处,在翻译时可以采取直译法,保留原文的语言形式和风格,将原文文化信息传递给译文读者。
例如: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红楼梦》第二十九回)
原文中用“断气”“闭眼”来委婉地表达“死亡”。在英汉两种语言中,“死亡”都是人们不愿意提及的,人类对于生命的有限性会本能地表现出恐惧,在这一点上,人类的感情标准是大致相同的。在此例中,杨译(closed my eyes and breathed my last)和霍译(drawn my last breath and closed my old eyes)都通过直译,忠实地传达了原文的语体风格和内涵意义,保留了原文委婉语的文化特色,是完全对等的翻译。
(二)释义加注法
英语和汉语毕竟是两种不同的语言。汉语中有些委婉的表达方式植根于中国文化,是中华民族特有的,在英语中找不到完全对应的说法。翻译时为了达到等值,要采取一些代偿策略。一般认为,代偿翻译包含三种类型:一是解释式翻译,解释翻译的内容不限长短,短时可在其直译或音译后加上一个表示范畴的词语;二是替代式翻译,即在译语中缺位文化契合对应时,用大致相当的词语来代替;三是淡化式翻译,指译者有时需完全放弃某些专有名词中的文化内涵。[6,7]根据汉语和英语两种文化之间的差异,译者可分别采用代偿翻译策略中的解释式(释义或加注法),以及下文中的替代式(代换法)和淡化式(意译法)三种策略来实现文化等值。
释义加注法是指在直译或音译后附加解释性文字的补偿方法。这样处理既能保留委婉语的文化色彩,有助于译语读者理解词语的内涵,又可以丰富译语的表达手段,符合跨文化交往的需求。
例如:“……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红楼梦》第二十二回)
中国盛行佛教文化,五台山是著名的佛教圣地,此例中“上五台山”是“死”的委婉语。两种译本对此处表达做出了如下处理。
杨译:“… carry you as immortal on his head to Mount Wutai,…?”(Note: Wutai was a holy Buddhist mountain.)
霍译:“… when you go to heaven Pauyu won’t be the only one who’ll walk ahead of the hearse!”
根据英语委婉语研究专家尼曼等人的观点,委婉语表达的最早主题是宗教性的。[8]西方文化的源头是《圣经》,西方人受基督教的影响较深。英语中大量的“死亡”委婉语源自《圣经》或其他有关基督教的传说和典故。[9]基督教认为,人死亡之后灵魂尚存,或上天堂,或下地狱。因此用“go to heaven”这样的说法来委婉地表达死亡。而中国人长期笃信儒家学说,主要信奉佛教,佛教里有“来世”或“来生”之说,“上五台山”指人死后成仙成佛。如果直译,英文读者很难将其与死亡联系在一起,所以杨译采用了直译加注法,不仅忠实地保留了原文的委婉色彩,且考虑到了译文读者的反应。相比霍译的处理,它更好地实现了文化等值。
(三)代换法
英语和汉语存在不同的表达习惯及比喻手段。巴斯奈特曾指出,译者的任务是要根据原语的文化功能和译语的阅读对象,在翻译过程中实现异域文化的功能等值,在追求译语功能等值的过程中,译者可以不受原语中文学形象的限制。因此,为便于译文读者理解和接受,翻译时,译者有时需要舍弃原文的文学形象或喻体,而换用译文读者经常使用的、熟悉的表达方式,这就是代换法。
例如: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里扔出一个香袋来,说:“你瞧!”凤姐忙拾起一看,见是十锦春意香袋。(《红楼梦》第七十四回)
此例中“春”字有特殊的文化内涵,汉语中用诸如“思春”等词汇来表达少男少女对异性的思慕,但英语中却找不到与此相通的表达。对于“十锦春意香袋”在英语中契合对应的缺位,杨宪益和霍克斯都采用了替代式翻译即代换的方法,以大致相同的词语来代替原语。但是和霍译(lewd picture, beautifully embroidered in skills)相比,杨译(indecent embroidery on the sachet)则更加含蓄而优雅地再现了“十锦春意香袋”的文化内涵。
(四)意译法
汉语中,一些委婉语的民族文化色彩浓郁,无法在英语中再现,也无法在英语中找到相应的替换,这时就需采用意译的方法。译者不必拘泥于原文的形式,而采用舍弃原语色彩的归化翻译。意译的重点是通过交际效果的达成来实现文化等值。
例如:丫鬟回说:“南院马棚子里走了水了。……”(《红楼梦》第三十九回)
此例中贾府马棚失火,贾母询问,丫鬟回说“走了水”,这是“失火”的婉转表达。自古以来,中国一直禁忌表达凶祸的字眼,人们不愿直接提起灾难,常常采用“反义正用”的手段将灾难表述成委婉语,以此祈求逢凶化吉。中文里有成语“水火不容”,五行中水能克火,所以用水字来压制火,人们较易将水与火联系在一起。但英语里不存在“反义正用”的联想,因此两种译本在翻译此处时都采用了意译法,将其表达为“a fire has broken out”,不得已完全放弃了委婉语“走水”的文化内涵。
语言是文化重要的载体和基本组成部分,委婉语作为语言中一种常见的修辞手法,是一种普遍存在的语言文化现象。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提出和全球跨文化交流的繁荣,委婉语翻译的重要性日益突显。由于语言存在差异,委婉语的翻译很难实现完全的对等转换,但译者应该立足于语言产生的文化背景,追求译语与原语在文化层面上的等值。在翻译委婉语时,如何最大限度地传递文化信息,追求译语读者与原语读者在接受反应上的一致性,促进文化交流与融合,还有待进一步的探讨。
[1]李茂莉.从《红楼梦》英译本看委婉语翻译[J].吉首大学学报,2007,(5):163-166.
[2]郭建中.文化与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0.335.
[3][4]Newmark,P. 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43.47.
[5]Bassnett S.,Lefevere A. Translation, History and Culture[M].London:Pinter Publisher,1990.8.
[6]刘宓庆,章艳.翻译美学理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200-201.
[7]张慧琴,陆洁,徐珺.《红楼梦》中“荷包”文化协调英译探索[J].外国语文,2013,(2):143-146.
[8]Neaman,J.S.,Silver, C.G. Kind Words: A Thesaurus of Euphemisms[M].New York:Facts On File,Inc.,1990.1.
[9]黎昌抱,吴锋针.英汉“死亡”委婉语对比研究[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1):16-19.
【责任编辑:周 丹】
汉 冢上大当
2017-04-12
魏洁静(1983-),女,山西临汾人,助教,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H315.9
A
1673-7725(2017)06-019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