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的整合效果研究

李冰慧

摘要：笔者以2005-2012年间的23起会计师事务所合并案为研究对象。利用发生合并的会计师事务所前后审计的稳定客户为样本，探讨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行业专门化水平的变化及其对审计质量的影响，以期检验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的整合效果。研究发现：（1）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行业组合份额衡量的行业专门化没有发生变化，而行业市场份额却得到了显著提升。进一步发现，不同合并策略下会计师事务所实施了差异化发展战略。（2）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的行业组合份额越高，越能抑制客户的盈余管理，但行业市场份额对盈余质量的影响不大。说明目前我国审计市场的行业专门化仍处于初期阶段，行业市场份额尚不能反映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经验和行业专门化水平，因此，采用行业组合份额衡量行业专门化水平更为合适。

关键词：会计师事务所合并；整合效果；行业专门化；审计质量

一、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回顾

1.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对行业专门化的影响

李慧和余玉苗认为。行业专门化能为会计师事务所创造竞争优势。提升会计师事务所整体规模是发展行业专门化的前提。同时会计师事务所还应从行业市场规模和发展前景等角度慎重选择聚焦发展的行业。韩洪灵和陈汉文也指出，会计师事务所的规模化为行业专门化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前提，但目前仅有少数学者对其合理性进行实证检验。Minyard和Tabor研究表明，在国际“八大”演变为“六大”的过程中，“八大”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在特定行业的集中度并没有显著提高。但Tonge和wootton发现。合并使“八大”中原本份额较小的会计师事务所在某个行业获得更强的竞争力。Thavapalan和Moroney认为。合并可能会对行业专长产生一定的正向作用，使会计师事务所原有行业专长得到提升，吸引相关领域新的客户。王咏梅和邓舒文认为，合并并没有直接改善会计师事务所整体行业集中度的平均水平。而是在最具优势的行业展现出行业专门化的发展成果。

2.行业专门化对审计质量的影响

Deis和Giroux以非营利机构审计的审计质量为研究对象，考察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的关系，发现审计师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具有正相关关系。Gramling和Stone以财务报告预测未来现金流量的能力衡量审计质量。并以此来考察与行业专长的会计师关系。发现经具有行业专长的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的客户当期盈余能够更准确地预测未来现金流量。Krishnan以“六大”的客户为研究对象。发现拥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师的客户有较低的操控性应计利润和较高的盈余反应系数。蔡春和鲜文铎利用我国2001-2004年非金融行业的上市公司数据进行研究发现。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负相关，他们认为，这是由于我国会计师事务所独立性相对不高、行业专长发展程度较低引起的。刘文军等以我国2002-2008年被证监会处罚的上市公司为样本，发现行业市场份额衡量的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正相关，而行业组合份额衡量的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负相关，并认为产生分歧的原因在于衡量审计师行业专长指标的选取上。还有少数学者认为两者存在非线性关系。陈丽红和张龙平利用我国上市公司2002-2007年的数据，研究了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的关系，发现两者为“U”型关系。

（二）研究假设

董秀琴指出，只有规模达到一定的层次，才有足够的资源培育行业专长。作为迅速提升自身规模的主要方式。会计师事务所合并的动因之一是为了提高行业专门化水平，进而获得合并实现规模经济带来的收益。因此，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有动机按照行业线对资源进行有效的整合。扬长避短，在最具优势的行业实施专门化战略，提高专业化程度。使其能够在竞争中实现差异化发展。一般而言，审计师在对客户进行审计之前，必须熟知该客户所在行业信息，了解相关税法知识和会计准则。随着会计师事务所之间的合并，客户基础或数量得到进一步扩大，进而有更多的机会为行业内更多的大型上市公司提供服务，逐步积累行业知识和经验，发展行业专长。鉴于此.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H1：与合并前相比，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提高了行业专门化水平。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准则制定者、监管机构以及实证研究的结果均表明，除了品牌声誉外，审计师的行业专门化水平差异可能也是影响审计质量的一个重要因素。一方面，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师更有能力发现财务错报和舞弊行为。一般而言.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师拥有更全面的行业知识和经验。可以帮助其深入了解特定客户行业的经营特点、风险来源以及发展趋势，也有助于审计师发展基于特定行业的风险知识和审计方法，并能够发现存在的问题和错报，提高审计质量。Kwon指出，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师拥有更多的审计技术、设施、人员和质量控制系统，能够更好更快地执行审计程序，进而带来更高的审计质量。另一方面，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师一般拥有较高的品牌声誉，为了维护声誉，更有动机报告发现的错报或舞弊行为。MacDonald发现。1994-1997年“六大”公开辞聘了275家上市公司，以防止其声誉受损以及带来的诉讼风险。简而言之，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师更有动机提供高质量的审计服务。鉴于此，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H2：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的行业专门化水平越高，审计质量越高。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

笔者以2005-2012年间的会计师事务所合并案为对象，利用发生合并的会计师事务所前后审计的稳定的A股上市公司数据为原始样本，窗口期为前后各三年（即数据涵盖2002-2015年），并在此基础上：（1）剔除财务报表数据缺失样本。（2）剔除金融行业公司样本。（3）剔除ST及*ST的公司。（4）剔除行业内少于15家上市公司的行业。上述会计师事务所合并信息通过注册会计师网站、中国会计视野会计百科及中国证监会等公开信息整理获得。共23起合并案。上市公司财务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并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1%-99%的缩尾处理，采用Stata 12.0進行数据分析。

（二）變量定义

被解释变量为行业专门化。目前对于行业专门化的衡量主要有两种方法：行业组合份额法（IPS）和行业市场份额法（IMS），但夏立军认为两种方法的计算结果具有明显差异。对研究结论会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因此，为了检验两种衡量方法的差异，笔者以单一会计师事务所在某行业客户的营业收入占该会计师事务所在所有行业客户的营业收入总量的比率衡量行业组合份额；以单一会计师事务所在某行业客户的营业收入总和占该行业总量的比率衡量行业市场份额。

解释变量为事务所合并（Merge）。若样本为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三年的年份取1，否则为0。其他控制变量包括：（1）管制行业（Reg），我国目前对于管制行业尚无统一界定，借鉴Fan等对管制行业的定义，若上市公司为资源、地产以及公共事业的行业则定义为1，否则为0。（2）行业成长性（Ingrowth），Caimey和Young发现，行业成长性与会计师事务所的集中度正相关。与会计师事务所的行业组合份额负相关。笔者采用行业k每年所有客户主营业务收入总和减去上一年度行业所有客户营业收入总和后再与上一年度行业所有客户营业收入总和的比值衡量。（3）同地域分布比率（Region），李眺发现，我国特有的地方行政保护因素和本地会计师事务所优势会造成上市公司偏好本地会计师事务所，因而上市公司地域分布越集中.审计的行业集中度越高。笔者采用第t年行业k中会计师事务所i与客户的同地域分布的比率衡量。（4）行业竞争程度（CCR），胡南薇等指出，行业竞争会减弱行业专门化对客户的影响，会计师事务所更容易在竞争较低的行业实施专门化经营战略。笔者以第t年行业k前五大客户的资产平方根之和与行业内所有客户资产平方根之和的比值衡量行业竞争程度。CCR越大，该行业客户越集中，竞争程度也越强，行业集中度越低。（5）审计师规模（Big），不同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在审计时面临的审计风险不同。在培育行业知识和经验时必定会有所侧重。笔者以国际“四大”作为大规模审计师的衡量，若公司当年聘请的会计师事务所为国际“四大”取1，否则为0。（6）行业诉讼风险（Lit），借鉴Bohn和Choi，本文将化学、专业机械、机器和计算机设备、电气机械和器材、仪器仪表制造业、商业经纪与代理、商业服务等定义为高诉讼风险的行业。若上市公司处于高诉讼风险行业取值为1，否则为0。此外，Hogari和Jeter指出，行业市场份额和行业组合份额这两种方法衡量的行业专门化呈正相关关系，因而在IMS作为被解释变量时，加入IPS作为控制变量。

另一个被解释变量为审计质量（IADI），采用Kothari等的业绩匹配模型和修正的琼斯模型分年度分行业估计的操纵性应计利润的绝对值衡量。

解释变量为会计师事务所合并（Merge）和行业专门化水平（IPS/IMS），具体定义与前面一致。其他控制变量包括：（1）亏损状况（Loss），若公司当年净利润为负则取1，否则为0。为了平滑利润，公司发生亏损时进行盈余管理粉饰会计信息的动机更强。（2）上市年限（Age），采用公司所属年度减去上市年度的自然对数衡量。一般认为，公司在上市时会进行一定程度的盈余管理，并在上市以后的年度将其转回，因而上市公司的操控性应计额与其上市时间负相关。（3）公司规模（Size），采用上市公司期末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衡量。理论上，上市公司规模越大，诉讼成本越高，盈余管理活动越少。（4）资产负债率（Lev），采用期末负债总额与期末总资产的比值衡量。当公司的资产负债率较高时，管理层进行盈余管理的概率也更高，以防止因违反债务契约而带来较高的违约成本。（5）经营现金流（CFO），采用公司当年经营活动的现金流量净额与上年期末总资产的比值衡量。公司的经营现金流量越大，说明绩效越好，进行盈余管理的可能性越小。（6）总资产收益率（Roa），采用公司当年净利润除以期末和期初资产总额的平均值衡量。公司的总资产收益率较高，说明公司资产运行状况良好，通过盈余管理粉饰利润的动机较弱，盈余质量越好。（7）成长性（Growth），采用公司期末营业收入减去上年期末营业收入后除以上年期末营业收入衡量。为了保持稳定的筹资能力和避免资本成本的提高。高成长性的企业有更强的动机进行盈余管理。（8）审计意见类型（MAO），若上市公司当年被出具标准无保留意见为1，否则为0。一般而言，被出具非标审计意见的上市公司的盈余管理程度更高。

此外，为了对比不同合并策略下整合效果的差异，进一步划分为大所合并或兼并（包括国际“四大”合并或兼并、十大合并或兼并）和小所之间的合并。其中，国际“四大”合并或兼并是指国际“四大”合并或兼并国内其他所；十大合并或兼并是指国内排名前十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合并或兼并国内其他所：小所之间的合并是指除了国际“四大”或国内排名前十大之外的国内其他小所之间的合并。

（三）模型设计

借鉴NeM和Ritey以及Cmmey和Young的研究方法，笔者构建模型（1）和模型（2）对Hl进行检验：

（二）相关性分析

从模型（1）和模型（2）各变量的相关性分析来看，Merge与IPS的系数为-0.020，而与IMS的系数为0.151，并在1%水平下显著，说明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各行业组合份额没有显著变化，而行业市场份额得到显著提高。IPS与IMS的系数为0.051。在1%水平下显著，说明衡量行业专门化两个变量之间显著正相关。此外，除了Lit与IMS的系数不显著外，其它变量均显著。说明控制这些变量是合理的。而所有变量的相关系数均小于50%，说明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从模型（3）各变量的相关性来看，IAD与Merge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说明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质量下降；IAD与IPS、IMS均显著负相关，说明行业专门化有利于提高客户的盈余质量。此外，除了Roa与Loss之间的系数为-0.550，其它均小于50%，表明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为了节省行文空间，文中不再予以列示。

（三）多元回归结果

表4列示了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对行业组合份额影响的回归分析结果。Merge的系数为-0.007，不显著，说明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行业组合份额发生了下降，但变化极小，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是，不同合并策略下的行业专门化投资水平出现了相反的变化。因此，进一步按不同合并策略分组检验，发现在大所合并或兼并下，Merge与IPS均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分别在1%和5%水平下显著；在小所之间的合并下，Merge系数为0.037。在1%水平下显著正相关。说明在大所合并或兼并下的行业组合份额发生了下降，而小所之间合并后的行业组合份额得到了提升。可能的原因是，合并后不同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根据市场定位制定了不同的经营发展战略。在大所合并或兼并下，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的自身素质和管理能力得到了提升，能够达到涵盖更多行业和领域所要求的较高专业水平。为了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和保持持续发展能力，实施专门化基础上的业务多元化发展战略，因此，较合并前，合并后的行业组合份额有所下降。而在小所之间的合并下，由于受自身人力资源限制，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的人力资本仍然有限，无法实现高层次的多元化发展，加之会计师事务所合并浪潮使得审计市场的竞争更加激烈，小所只能根据自身的业务专长及人力资源情况，选择某一个或某几个行业作为其业务重点发展方向，即行业专门化发展战略。通过重点分析该行业客户的需求，不断积累行业知识和执业技能，提高行业内的影响和竞争力，作为自身稳定发展的基础。

表5是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对行业市场份额影响的回归分析结果。Merge系数为0.030，在1%水平下显著，表明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整体的行业市场份额得到了提高。进一步研究发现。在大所合并或兼并下，Merge与IMS均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同时在国内十大合并或兼并下的系数和显著性水平均高于国际“四大”合并或兼并组.这表明，与国际“四大”合并或兼并相比。国内大所合并或兼并后的行业市场份额得到了大幅度提高。而在小所之间的合并下，Merge与IMS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说明小所合并后的行业市场份额发生了降低，小所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同时，IPS与IMS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与笔者的预期一致，说明行业专门化是会计师事务所获得行业市场份额的前提和基础，只有通过对特定行业的专门化投资积累的审计经验到达一定程度，实现了审计质量的提高，才能获得市场的认同和较高的市场份额。

表6和表7列示了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行业组合份额对审计质量影响的回归结果。MergexIPS系数为-0.032，在1%水平下显著，说明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行业组合份额越高，客户的盈余质量越好。进一步研究发现。无论在大所合并下，还是小所之间的合并，Merge×IPS与IAD均呈负相关关系。采用琼斯模型估计盈余质量，发现主要变量的方向与采用修正的琼斯模型一致，但在国内十大合并或兼并下的系数不显著。总体来说，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实施行业专门化战略确实能够抑制客户的盈余管理。

表8是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的行业市场份额对审计质量影响的回归结果（前两列采用琼斯模型，后两列采用业绩匹配模型）。MergexlMS系数分别为-0.071和-0.084，均不显著；在国际“四大”合并或兼并下，合并后行业市场份额对审计质量起到了显著提升作用，而在其它合并策略下，合并后行业市场份额对审计质量的影响均不明显，不再报告。这表明我国本土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的行业市场份额仍然不高，无法实现规模经济。行业市场份额还不能反映本土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经验和行业专门化程度，此时行业市场份额更多强调的是会计师事务所的行业市场势力或市场地位。

（四）稳健性检验

第一，变更解释变量的定义。（1）将会计师事务所某一行业的客户收人占总收入比值最高者定义为行业专家。代入模型重新检验，发现对结论没有影响。（2）采用以客户数为基础计算的行业市场份额代替以营业收入为基础计算的行业市场份额，代人模型重新检验，发现主要变量符号没有发生变化。

第二，变更样本范围。由于立信合并案属于品牌联盟，有学者认为，立信的合并并没有实现真正的整合，只是使用了相同的品牌而已，因而剔除该样本进行回归检验，发现对结论没有影响。

五、结论

首先。行业组合份额是会计师事务所获得行业市场份额的前提和充分条件，市场份额高有可能是由其它因素（声誉、地域或垄断等）引起的。只有当会计师事务所通过对特定行业的专门化投资积累的审计经验到达一定程度，实现了审计成本的降低或审计质量的提高，进而获得了市场的认同和较高的市场份额，此时行业市场份额才能反映会计师事务所行业专门化程度，否则只能代表行业市场势力。

其次，会计师事务所合并后行业组合份额没有发生显著变化。而行业市场份额得到了显著提高，但不是很高（5%）。进一步按不同合并策略分组检验，对于IPS，在大所合并或兼并下，合并后行业组合份额有所下降，而在小所之间的合并后的行业组合份额显著提高。对于IMS，在大所合并或兼并下的行业市场份额得到显著提高。而小所之間的合并后的行业市场份额显著降低。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会计师事务所合并提高了审计市场集中度。增强了大所的行业市场势力，进一步导致小所的行业市场份额下降。另一方面。合并后不同规模会计师事务所实施了不同的发展战略。在大所合并或兼并下，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在更多行业、更大范围内发展审计业务，在多个行业进行行业专门化投资，即多元化发展战略；而在小所之间的合并下，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根据自身的业务专长及人力资源情况.按照行业线对资源进行有效的整合，扬长避短，在最具优势的行业加大专门化投资，实施行业专门化发展战略。而无论是全样本还是子样本.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的行业组合份额越高.越能抑制客户的盈余管理；除了国际“四大”合并或兼并下，合并后会计师事务所的行业市场份额对客户盈余质量的影响不大，说明我国审计市场的行业专门化仍处于初期阶段，行业市场份额尚不能反映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经验和行业专门化程度，因此，目前我国审计行业采用行业组合份额衡量行业专门化水平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