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菊
每一个节日,背后都有它深厚的历史、文化、宗教和民族的渊源。传统、文化遗产,并不总是“积极上进”的,而很多节日,如國殇日、端午节,也并不是快乐温馨的,因为它们都承载着历史,尤其是历史中那些沉重悲伤的部分。
美国有“老兵节”和“国殇日”,“老兵节”是所有老兵的节日,而国殇日则是纪念美国在各次战争中的阵亡将士。当然,国殇日有人互道快乐,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数典忘祖”。美国和平已久,局部战争虽然残酷,真正影响到的人口毕竟有限,于是,在大部分“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普通老百姓眼里,“国殇日”只是意味着一个长周末,更重要的是,它还是夏天正式开始的标志。就连穿衣服,也以这一天为界。美国人轻易不穿白裤子,要穿,一定要在“国殇日”(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和“劳动节”(九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之间才能穿,否则就会贻笑大方。这个传统开始于三十年代。在大部分人都在大萧条中挣扎的时候,有钱人夏天只穿白色,以区别于汗流浃背、身穿深色实用耐脏衣物的劳动阶层,白色也因而成为休闲、生活优裕的象征。五十年代以后,战后美国繁荣,这种习惯又蔓延到了中产阶级中,穿白色而不知时令,一时成为时尚禁忌。
好在家庭、学校都提供了各种渠道,让人们了解邻居的节日,和邻居的禁忌。小朋友一上幼儿园,隔一阵子就会带回来粗糙的手工作品,就这样,小朋友很自然地就学会了,哪一天是印度人的光明节,中国人的中秋节,有糖吃的万圣节,大部分人都庆祝的感恩节,还有要放长假的圣诞节。学校里组织唱圣诞歌曲时,还要加上几首犹太光明节的歌曲,几首流行歌曲。于是,在孩子眼里,每个人都各有不同,而这种“不同”本身,也是再自然不过了。
我在一家视频点播公司做过产品经理,负责产品支持的工程师是巴基斯坦穆斯林。我虽然学过中东历史,却不太懂得斋月的具体规矩,只知道斋月来了以后,他上班的时间会调整。他也敬业,我一紧张就给他打电话,我一打电话他也会匆忙赶到办公室。只有开斋节那一天,他才明确告诉我,这一天他不能来。后来我一直惭愧,那整整一个月,他在白天是不能进食的,连水都不能喝,我们匆匆忙忙地调试产品的时候,他都是饿着肚子的。
圣诞节期间,基督徒庆祝宗教节日,商人们大肆促销,毕竟这一个节日就是他们一年百分之二十的收入,而犹太人和其他一些不信基督教的人也形成了一个新的传统:犹太人都在圣诞节那天去中餐馆吃饭。不去教堂的犹太食客,和不去教堂的中餐馆老板,在二十世纪初期的美国,两个非主流的移民群体,就在圣诞节这一天找到了共同之处,形成了“犹太人的圣诞节”的传统。
今天,很多中国移民来美前或来美后选择皈依基督教,犹太人来中餐馆庆祝“圣诞节”,也不再有从前那种苦命人和苦命人“同病相怜”的苦况,也就是一种传统、一种习惯而已,其中不乏幽默风趣之处。
2010年,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候选人艾蕾娜·卡根(Elena Kagan)的听证会上,来自共和党的参议员咄咄逼人地问她:圣诞节爆炸那一天,你到底在哪儿。她正在搜索枯肠地想出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对方又追问: “我只是想问你,圣诞节那一天你到底在哪儿?” 她会心地笑着,停顿了一小会儿,卖了个小关子之后,才慢悠悠地补上:“像所有犹太人一样,那一天我可能是在一家中餐馆里。”严肃的参议院哄堂大笑,主持听证会的人说:“我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那一天就只有中餐馆才开门!”挑战的参议员口气也软下来:“知道了。圣诞节那一天,你和你的家人正在庆祝圣诞节。”卡根听证顺利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