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戒指

解军

李欣月在母亲七十岁生日的时候，花4000多块钱给老人买了一只纯金戒指，哪知母亲不但不接受女儿的好意，还把她狠狠地责骂了一通，执意要女儿把戒指给退了。

李欣月性格执拗，觉得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一生辛劳，省吃俭用，不但一个人拉扯大他们姊妹四个，还常常接济亲戚和邻居。老人家辛辛苦苦操劳了一辈子，怎么连一只金戒指也不舍得戴呢？

这只金戒指，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戴在母亲的手指上。

一天，李欣月下班路过一座天桥，发现天桥下面有个面容清瘦的大叔在那里摆地摊。卖的是五颜六色的扣子、钥匙链、掏耳屎刨，甚至还有以假乱真的耳环、项链和戒指。

李欣月特别留意那些戒指，发现它们做得跟真的一样。她心中一亮，突然有了一个能把金戒指戴在母亲手上的办法。

那天，天气非常好，李欣月带着母亲去逛街。路过那座天桥下的地摊时，李欣月停下来，对母亲说，妈，这个戒指真漂亮啊！

地摊上的东西，再漂亮也是假的。母亲漠然地道。目光却被那堆五颜六色的扣子吸引住了。

李欣月抓起一只戒指，戴在母亲手指上，惊喜地道，妈，多好看呀！

摆摊的大叔赶紧道，太婆，才10块钱呢，买一个戴起耍嘛。

母亲想要拒绝，但李欣月已掏出10块钱，递给了大叔。

这么个铜圈圈，浪费10块钱！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埋怨。

李欣月挽着母亲的手，呵呵地笑。

一天中午，李欣月下班回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香菇炖鸡的味道，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妈，今天吃鸡呢？李欣月兴奋地冲进厨房。母亲正把鸡从炖锅里舀出来，她随手抓起一只鸡爪，有滋有味地啃起来。

这鸡真香啊！哪儿买的？李欣月一边啃着问母亲。

母亲看了看女儿，笑着说，街上捡的，一分钱没花。

见李欣月一脸疑惑，母亲讲了一件让李欣月大感意外的事情。

母亲说她一大早上街买菜，路过那座天桥时，看到一个男子提着一只公鸡叫卖，我问他多少钱，他竟说不要钱，把你手上的铜戒指给我就行了。我以为他开玩笑，哪知他提起公鸡，一下子就塞进我的菜篮里。说到这里，母亲呵呵地笑起来。

那男子不是别人，竟是天桥下那个摆地摊的大叔。

戒指真给他了？李欣月着急地问。

母亲伸出空荡荡的手指，点点头。

李欣月差点疯掉。

原来，母亲手指上所谓的假戒指，其实是李欣月买来送给母亲的那枚纯金戒指。只不过事先和天桥下摆摊的大叔商量好，故意把真戒指当成假戒指卖给母亲。

谁知这摆摊的大叔，竟起了贪念，用一只鸡，就骗走了母亲手上的纯金戒指。

李欣月赶紧去天桥下找那个摆摊的大叔，哪还有对方的影子。

一连几天，李欣月都到天桥下去查看，但摆摊的大叔再也没有出现。

一气之下，李欣月索性在天桥的柱子上贴了一张纸条，大意是：曾在此处摆地摊的男子是个大骗子，有知其下落者，请打电话xxx，定有重谢！

李欣月贴那张纸条，原本只是为了发泄，哪知第三天，真有人打來电话，说是在滨河医院旁边的饺子馆，看到了那个摆摊的男子。

滨河医院就在附近，李欣月立马赶过去，果然看到那个男子，正从一家饺子馆里走出来，张望一阵，疾步走进了滨河医院。李欣月尾随其后，上到了四楼的一间病房。

李欣月拨打了110。警察到来后，她推开病房，闯了进去。

男子正坐在一张病床前，给一个小女孩喂刚买回来的饺子。

女孩大约七八岁，光着头，面色苍白。看到李欣月和警察，两个人都愣了。

你这个骗子，还我金戒指。李欣月冲过去，一把抓住男子。

这个……咋回事？男子显得一脸无辜。

在警察面前，你还敢装？李欣月大声质问，你为啥用一只鸡骗了我妈的金戒指？

听了李欣月的话，男子笑了，一本正经地说道，妹子，你一定是误会了，你妈那样的好人，我们一家八辈子感恩还来不及呢，咋还会骗她老人家呢？

男子的话，让李欣月有些发蒙。

男子放下手中的碗，慢慢地讲道，自打上次在我摊子上给你妈“买”了那只金戒指后，老人家买菜路过天桥下，总爱在我摊前的石凳上坐一坐，挺和气地和我聊天。当她得知我靠着摆地摊养活一家人，老娘又瘫痪在家时，老人家总是时不时地买些吃的穿的，要我带给老娘，有一次还坐在我电瓶车后面，去家里看望。

说到这里，男子揉了揉眼睛，看着床上的女孩，哽咽着说，上周，得知我女儿查出白血病，老人家硬要塞给我3000块钱……

李欣月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你干嘛要用一只鸡换我妈的戒指？

男子笑着说，我的确从老家带了一只鸡给老人，但那是我们全家对老人的尊敬和感激，哪还会要什么戒指呢？

从医院回到家，李欣月向母亲说了在医院里见到摆摊的大叔和他讲的那些事。然后问母亲，你手上的金戒指到底在哪儿？

母亲叹了一声，向女儿讲出了金戒指的下落。

原来，母亲早就看出来女儿在地摊上买的所谓的铜圈圈，其实是一只价值不菲的纯金戒指，女儿这份特别的关爱，让老人心里十分感动。但一生朴实节俭惯了的老人，的确觉得自己手指上戴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一种浪费，于是决定把金戒指卖掉，给每天走路上下班的女儿买一辆轻便电瓶车。

那天下午，老人把金戒指拿到一家金店，卖了3000多块钱，回来路过天桥时，想向摆摊的男子询问买哪种电瓶车好，猛然发现男子正一边收摊，一边默默地流泪。一问才知，他女儿查出了血友病。老人十分难过，就把卖戒指的3000多块钱，全部给了他……

李欣月看着母亲道，何苦要编出土鸡换金戒指的故事？

母亲呵呵笑道，那只鸡……本来就是用金戒指……换的嘛。

李欣月苦笑一下，凝望着满头银发的母亲，想起母亲的过往，心里突地一阵难过，她走过去，轻轻地把母亲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