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李升勇和乐陵实小的向往

文 | 梁希理

手记：李升勇和乐陵实小的向往

文 | 梁希理

即便课程改革启动很早，课改成果已经显现，其改革的创新性也走向了全国，但是乐陵实小和李升勇的名气，还远远不能与这样的成就相匹配。

这听起来有些遗憾。

他们这样一群低调的教改“进击者”，最不擅长的是“表演”，也不是很懂宣传的艺术。从他们所呈现的课堂现场和实践成果来看，从学校环境和师生状态来看，似乎都还透着一丝“土味儿”。懂行的教育观察者们，正在慢慢发现这样的“土味儿”恰恰呈现了当下改革实践里少有的扎实品质。

一些学校的改革似乎更热衷于宣传造势，把精力投放在为还未成型的模式和成果提前升级概念、升华理论上，认认真真改革倒成了“副业”。“说了再做”“说比做的多”是它们的基本特征。这样的学校，也在“表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李升勇和他的乐陵实小则是，“做了再说”“做了不一定说”“做的比说的多”。偏安于鲁西北的一个小县城，沿着最初的设想，适时做出调整，一步步推进他们这场至今没有结束的开放式教育实验，李升勇和乐陵实小的艰难探索从未停下。

在面对一些巨大诱惑和吸引时，李升勇和他的乐陵实小也懂得在进退中寻找一个平衡点，用某种意义上的“妥协”和“退让”换取另一种“进”。用李升勇的话来说，就是在这个破地方平心静气自己玩儿自己的。环境和资源的劣势倒成了他们下好改革这盘棋的一把好棋子。

[慢进者]

如何概括乐陵实验小学的形象？

“慢进者”或许是个不错的答案。步子迈得慢，但并不返身，也不停滞。

李升勇不吝惜功夫和时间。看看吧，为了给老师们“换脑”、重建观念，每个周一下午放学后从五点到七点，雷打不动的“思想大会”，他开了六年；“老师初中毕业学历不达标的占了三分之一，非专业任职教师又占了三分之一”的师资条件下，为了让先进的观念落地，他不厌其烦地把自己建构起的观念和思想重新拆解、揉碎给老师，因为只有手把手把老师们讲会了、教会了，老师也才能手把手教给学生。很多时候，他既要做改革的牵引者，又要走下去做执行者，试问又有多少校长能长期保有这样的心态，坚持这样的做法？

十八年前学校改革启动至今，乐陵实小人都没有宣称自己取得了什么完全胜利。齐鲁名师李秀伟评价他们“至今在乐陵实验小学甚至找不到一个完整、系统的课程体系，这与学校享誉全国的课改地位是极不相符的”。但这并非是他们没有成果，而是实小人不把过程性的成功定义为终极成品，在他们看来，阶段性目标的实现固然值得欣喜，但这不过是用来拓宽新进路的动力和基础。课改应该被“未竟的事业”去定义，应该永远处于“进行时”。

这不，这一段时间，李升勇和老师们又着手继续完善他们的数学教学体系建构了。事实上，这项学科内的改革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提上了日程，现在又重新走在路上。

在乐陵实小的教育同行者、知情者看来，这些“慢进”的举动远离了功利，也将会是改革更为深入的注脚。

[两个李升勇]

对不同的人来说，存在着两个李升勇。

一个李升勇，他自称自己“秉性耿直，‘常常犯上’”。“教育者也需要理想主义情怀”是他的实践信条之一。他喜欢发问，质疑，和他对话间，诸如“对吗”“真是这样吗”常现嘴边。他不亲近所谓权威，蔑视生产“空对空”理论的“砖家”“不服正统和学院派”，这样的观念贯穿了乐陵实小的整个改革。

另一个李升勇，他圆融通达。他稳妥，不争锋，不跟人较劲，在与人相处时个性并不带有鲜明的标签。守好自己的半亩田，在上面深耕。不以激进的冒险主义者形象示人。这一个李升勇，在试图努力为乐陵实小的教改降低风险，寻求少被妨碍的环境。

比如那一个经常被提及的运动会服装故事，在他的词典里，改革发展是成长，不是竞争。主动替别人着想，为别人让道，大家都能和谐发展。

而在他对“好校长”的阐释里，“资源意识”不可或缺，且与发展智慧、眼界格局和专业素养一样重要：“学校的人权、发展权、财权几乎都在上级手里，领导、专家都是有待学校开发的一种重要资源。”

从目前乐陵实小的现状来看，正是这两个李升勇的“和平相处”，让乐陵实小在改革里，保持原则和底色的同时还能游刃有余。

李升勇校长指导学生前置性学习

乐陵实小的向往

没有人规定，脚踏实地的人不能同时拥有仰望星空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情怀。实小人就是这样一群人：做着踏踏实实、接地气的事，同时怀抱着宏大的教育理想取暖。

如果你问李升勇，乐陵实小改革的最终愿景，他会不假思索地告诉你，“他们想要改变中国学校教育的现在和未来。”实小人在意的不仅是眼前本土化的改革探索，更在意整个行业的发展。改革所带来的改变，除了在模式和范例上产生，也将会在价值观层面上产生。

观念理论的推倒和重构，模式的建立和调适，实践的试错和修正，标准的制定和执行，李升勇很明确他们走的每一步。以自己学校的实践为中国学校教育的改革提供样本，能有一些经验、规范和标准得以参照，带动起更多薄弱学校发展，是他们选择的道路。他们首先把腿迈上一条正确的轨道，再分享自己的足迹，领入更多的教育者加入，并让这些学校、教育者们同他们一起完成这件教育改革的大事。面对直接复制了乐陵实小的改革模式，并在运行中取得更优成就的一所内蒙古小学，李升勇表现出的是欣喜和骄傲。

在这个小县城里，给自己搭建高度、布下格局，乐陵实小就是这么去做的。

他们的改革不是没有局限性，但是他们努力降低这些局限对他们行动造成的影响。也正因如此，他们的愿景和向往即便招致来嘲讽，也显得十分可贵。其实，没有人能真正对实小改革的未来给出十分明确的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会有更难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李升勇说，对于教育，对于改革，他没有停止过发声，只是遗憾，他的声音和力量还显得太小。也不知道，到现在究竟能有多少人能理解这句话背后孤寂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