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送炭

周希明+陈世海+季静娟

（表） 今朝是一九六三年十二月九日，河南兰考县梁孙村，村口有二间孤零零的泥打墙破房子。兰考是出名的苦地方，梁孙村是苦地方的苦村落，而两间破房子里住格人是苦村落里最最苦格人。

户主人梁俊才，叫到俊才估计英俊漂亮又有才学，其实俊才勿英俊，略有才，就是苦出世，到现在已经有七十个年头，二万多天几乎呒不一天是惬意的，是快乐的。当然要除忒刚养下来格一千多天。因为勿懂苦，勿懂乐，就是苦，勿觉着。血泡泡就被父母遗弃格浪黄河故道浪，村里一个姓梁的农民拿俚收下来当养子。三十岁前勿曾吃过一块肉，养父死勒黄河里，养母前几年自然灾害，呒不吃，饿煞。俊才心善，良心好。养父养母抚养格救命之恩，一直记得。五十年代自家刚刚六十岁居然讨着一个老婆比俚小十五岁。小名亮亮，格个女人呒不像河南人格种强悍体格，瘦身材，细条杆，如果换一身时髦衣裙，绝对是一位身体极好格绝色女子。作兴还可以当时装模特，就是现在破棉袄，破棉裤，头上梳一个勿连牵的横爱司发型也能感觉亮亮格身材属于黄金切割身材，但是勿得勿告诉大家，名字叫亮亮，一身亮亮，就是眼睛勿亮。据说小辰光一场毛病，眼睛瞎脱，一直勿嫁人，五三年成了孤女，经好心人介绍从兰考七里坡嫁到梁孙村。“花对花，苦对苦，苦人嫁苦人，苦妹跟苦哥。”

其实世界浪铜钱多勿一定幸福，子孙多勿一定好过，夫妻心贴心，日脚照样过，幸福在哪里，就在心窝窝。

现在已是下午四点多，整个兰考大地一片白茫茫，赛过盖了一条厚厚的白被头，而天上格雪花还在无声无情地飘下来，梁孙村，成了一个银色世界。

破屋里坑上俊才靠在墙上，破棉袄穿好在身浪还是冷，一条破得已无法再破的被头盖到齐腰还是冷，鼻头里嘴巴里哈出来的气一歇歇就散脱哉，用糨糊糊在墙浪一张陈旧的招贴画已翘起一只角，只听见吃着风在发抖，隔壁灶间，屋顶风雪压脱一只角，行灶浪，地浪亦有些积雪，雪花还在洞里飞进来，所以外面大雪，屋里小雪，啥地方还谈得上保暖。

亮亮坐在炕另一头，两只手相格笼管，冷得在发抖，眉头皱着，胃里隐隐作痛，为啥？从昨日到今朝只喝了一小碗薄格小米粥汤，胃里空荡荡，格只胃开始撑不开哉，心里想勿是冷煞，就是饿煞，有得饿煞，还是自杀吧，活到浪“虑”命，呒不意思哉，格个日脚过得呒不啥掉勿落，唯一舍勿得就是俊才阿哥，我如果死肯定俚亦要死，我真是哭亦呒不眼泪哉……

俊才生仔近三天病哉，头里昏沉，一点气力亦呒不，今朝觉着饿哉，晓得身体倒是在好转，算算勿看医生勿吃药照样病也会转好，要末穷人真格骨头硬，病菌看看呒啥榨出来亦会自家撤退，现在看见家小在发抖，真格勿舍得，俚是勿清爽，屋里在落小雪，再呒不末事下去，哪能会勿抖，今夜看上去两个人全部要到阎王那里去报到，我七十哉，两脚一伸，呒啥留恋，俚只有五十多，唉！俚末真格眼睛勿张开，投到我搭来，再想想俚双目失明，眼睛是分张开，我现在在瞎埋怨，要么我眼睛亦勿曾张开。

俊 （白）亮亮。

亮 （白）嗯。

俊 （白）倷勒浪冷，有心炕浪来好暖热点。

亮 （白）我勿冷，勿碍。

俊 （白）我看倷勒浪抖。

亮 （白）我主要是肚皮饿。

俊 （白）喔 ，格末屋里阿有啥好“牙牙”格。

亮 （白）呒啥吃格末事，倷勿提吃哉，一提醒会更加饿。

俊 （白）唉，怎么办啊？

亮 （白）熬吧，俊才，倷身体阿好点了呀？

俊 （白）好像好点，让我起来吧，我要到村里再问问乡亲哪一家再借点口粮来。

亮 （白）倷勿要起来哉，勿要起来哉，我都去借过了，别人也有难处，再说勿少人家全逃出去讨饭哉，听说村里小队长亦逃出去哉。

俊 （白）勿会吧，小白小队长前日喉咙“三板响”说，要搭梁孙村共存亡。

亮 （ 白）格个末说说格，倷全相信，小白还说过梁孙村要翻身，齐努力，创先进，亩产超过二千斤，我亦背得出格。今年风一吹，吹脱二百斤，雨一落氽脱三百斤，全收到一共三百斤，还缺脱一千二百斤，那现在小白自己人逃脱，现在一斤亦勿斤，小白说格二千斤，下巴勿托牢，阿好相信，他姓仔白，全是白说。

俊 （白）亮亮，倷埋怨村干部，当心犯错误。

亮 （白）我怕点啥，现在不是冻煞就是饿煞，真正活勿下去要去自杀，俚姓了白，白说，我是瞎子么，就当我瞎说了吧，倷说困难吧，村里向倷搭我最最困难了，格场大的雪，啥人来问讯？

俊 （白）勿好怪别人，怪我呒不用，我上次听说政府亦有救济粮下来哉，估计明朝会发下来哉，亮亮，勿难过，勿急，终关过得过。

亮 （白）过？哪哼过？勿见得烧黄沙吃？那个救济粮要发下来还是不发下来？我昨天就聽说了，到现在没有发下来？我们这里没有发来，其他人家怎么轮得着？看上去今朝夜里我和你都要动身的？

俊 （白）哪里去？

亮 （白）来的路上去呀。

亮 （白）俊才，我真格勿懂？倷哪哼会一个亲眷亦没有的？

俊 （白）我老早对倷说过，我是丢出来个，养父母一死末，只有政府是亲人，现在倷亮亮是亲人。

亮 （白）勿见得吧。

俊 （白）啥个不见得？

亮 （白）还有一个。

俊 （白）啥人？

亮 （白）村里豆腐作坊陆寡妇。

俊 （白）陆寡妇？俚勿好算亲人的，难得送两块豆腐是阶级感情。

亮 （白）嘿嘿，阶级感情，倷当我勿晓得，有人还说俚在郑州格儿子还是倷养格。

俊 （白）赛过勒放屁，唉，村里有些人欢喜嚼舌头，我梁俊才穷虽穷，一生不近二色，如果勿三勿四，包龙图会来找着我的，划一亮亮，肚皮饿到格个地步，谢谢倷勿要吃醋哉。

亮 （白）俊才，我相信倷格，稍微说说倷，就急到这样子，俊才勿要动气，咦—搭倷瞎说说肚皮倒忘记脱饿哉。

俊 （白）亮亮，嫁拨我梁俊才，可以说勿曾过着一天好日脚，呒不半句怨言，但是我一个苦人，身浪毛病勿少，近二年手脚一直发麻，刚才我说我要起来进村借点粮，哪怕山芋干弄些，我晓得其实脚动不了，有些发僵，再说村里人顾自家也难，想到这里眼泪在滚下来……

亮 （白）俊才，俊才，倷哪哼勿响？

俊 （白）喔 ，亮亮我听见勒俚。

亮 （白）我当倷困着哉。

俊 （白）我一直在看好倷。

亮 （白）我……我想说两句心里话。

俊 （白）说说看呢？

亮 （白）风雪好像越来越大。

俊 （白）嗯。

亮 （白）今朝落一夜，明朝再勿停。

俊 （白）嗯。

亮 （白）救济粮末也勿送来。

俊 （白）嗯。

亮 （白）亦呒人来望伲。

俊 （白）嘿。

亮 （白）死就死吧，我搭倷死勒一道我勿后悔。

俊 （白）嗯。

亮 （白）谢谢倷多讲两个字呢。

俊 （白）我亦是。

亮 （白）实头只多两个字，俊才倷省是实在省格。

俊 （白）亮亮，我死无所谓，七十哉，我主要勿啥得倷。

亮 （白）有啥介，一个瞎子，勿值铜钱格。

俊 （白）其实倷除忒眼睛勿好，其他全好，良心好，手脚利索，上灶头，烧的啥，眼睛好格人亦勿及倷。

亮 （白）倷是甜甜我，俊才，有格辰光，我只觉着倷勿像我男人，像我爷，对我是真格好，你是只当我眼睛看不见，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就说你把自己棉袄里的棉花拆到我棉袄里，你当我看不见，我厚薄摸得出的。有时候难得有荤腥，你假装吃的，其实全省给我吃，你是当我不知道，我洗碗的时候，碗油了不油摸得出的。有一次一只热馒头有肉格，倷藏在胸口从县城奔转来到屋里我吃一口还烫嘴格来，俊才，你对我的好，我这一世不会忘记的……

亮 曾记得那年九岁零，我眼睛一病失了明。无钱求治怎能救，盲女家贫难嫁人。到后来，父母双亲亡故后，撇下我六亲无靠苦伶仃。我终日无一语，默默暗伤心，半间披屋伴晨昏，好比深秋黄叶等飘零。自恨此生无指望，求来世生双好眼睛。莫不是，上苍派你收留我，使得枯木逢春又葆青。你对我，百般呵护千般爱，莫道我一个盲女不知情。看来今朝路已尽，我心满意足不需论，来生还嫁你老男人。

亮 （白）俊才，你待我的好，是爷对女儿也没有这样好的，我下一世还要嫁给你。

俊 （白）你倒情愿，我倒不敢……

亮 （白）啥了不敢？

俊 （白）我不敢当。（表） 两个人，饿到这样，情到蛮情。（表）现在外面风呼——满天飞雪。

亮 （ 白）俊才，俊才，俊……

俊 （白）亮亮，倷、倷啥体？

亮 （白）有胶皮车在进村哉，格种车伲村里呒不格，是外村人。

俊 （白）倷听错哉。

亮 （白）我眼睛勿好，耳朵好，勿会错。

俊 （白）这样大的风雪还有人进村？我勿相信。

亮 （白）俊才，车勒伲门口停哉。

俊 （白）亮亮，倷勒痴哉。

亮 （白）真格……有人到伲门口哉。

旁 （白）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亮 （白）俊才，阿是有人，阿会坏人格？

俊 （白）吓啥，是强盗亦勿怕，屋里呒不啥好抢好拿，只有两个活死人抢得去倒有饭吃哉，开呢。（表）门开，风雪抢去来人之前先轧进来哉，格个冷头势，夫妻两个人一个零碎动。亮亮是有道理，耳朵赛过眼睛，门外两米开外，一辆胶皮车，上面油布盖紧半车末事，一只骡子在风雪中喘气，俊才门口立好两个人，一个四十开外，一个二十出头，四十开外人头戴五六十年代人常戴格火车头式棉帽，两块边围拉下来，遮住耳朵，四十来岁来人就是兰考县委书记焦裕禄，旁边小伙子县委办公室干事小张，老焦看门开招呼小张要紧进门，小张随手把门关上，把风雪挡在门外。老焦眼光一扫头，已经明白，炕浪就是五保户主梁俊才，七十岁，像是生病，旁边立好双目失明者伲格老婆亮亮今年五十五，比梁小十五岁，是梁孙村最苦格苦人，看来揭勿出锅盖，饿伲几顿哉，看来我来得对，来得还算及时，啥叫还算，因为昨日到更加及时，啥一望就才晓得 ，都作了调整，有底心明，二步到床头，伸出双手……

焦 （白）俊才老伯。（表） 梁俊才看呆勒浪，啥人？勿是村里人，勿是公社干部，啥人？哪哼晓得我名字？哪格场和蔼可亲？哪啍会跑到我屋里？哪啍勿怕风雪来望我，所以激动得手伸出来开勿出口。旁边亮亮虽然看勿出，心里在盘算陌生人是啥人？虽然陌生，但是好像格个人一进屋，屋里开始暖热哉，啥人？焦裕禄晓得老梁夫妻饿极肚皮，今朝带来的救济粮马上烧起来还需要半个小时，我身边带一只窝窝头是自家的夜饭，让老梁先吃吧，不知小張格只阿吃忒？所以对小张看了看，做个手势，勿曾吃拿出来，做点贡献。小张跟了焦书记学到了勿少，拎得清，对书记点点头，窝窝头在身边。

焦 （白）好。【点点头】

焦 （白）梁伯，这个您老先吃，吃了再说。（表） 一边说一边把窝窝头塞到梁俊才手里。（白）大娘，这个你吃。（表）一边说一边已将窝窝头塞到亮亮手里。梁俊才该辰光除了激动就是感动，又像在做梦，一只窝窝头就是在救一条命。

梁 （白）谢谢，我搭亮亮多谢好人，请倷告诉我，倷是啥人？（表）小张要想介绍，老焦冲口而出——

焦 （白）我是你儿子！

梁 （白）啊？（表）亮亮明白哉，俊才外头有儿子。

梁 （白）好人，倷勿要说笑话哉，我呒不儿子，倷到底啥人？

焦 （白）梁老伯，我是毛主席派我来的，来看望你，就是你的儿子。

张 （白）梁老伯，他是咱们兰考的县委书记焦裕禄。（表）那么恍然大悟，是县委书记，我老早听说，格位书记一上任，调查风沙，调查水灾，俚走千家，访万家，想不到今朝这样大风雪，到我屋里来哉，啥叫神仙？俚是神仙。啥叫菩萨？俚是菩萨。啥叫好人？俚是好人。啥叫领导？俚是好领导。

梁 （白）焦书记，焦书记，你就是兰考的焦书记？我要起来。

焦 （白）不，梁老伯，你靠着说话好，小张去烧水。

张 （白）是。

梁 （白）亮亮，亮亮，快点谢谢焦书记。（表）亮亮全听清勒嗨，兰考最大的官来哉，勿曾想想，我还真当梁俊才儿子，要紧说，闲话挑错说。

亮 （白）俊才，我……我谢谢倷。俊 （白）哪能谢我？

亮 （白）我这是谢焦书记。

焦 （白）老梁伯，你先慢慢吃，吃了咱爷俩好好聊聊。

亮 （白）俊才，屋里凳子亦呒不，叫焦书记坐在那里？

焦 （白）炕上坐坐不是更好吗，老梁伯我先自我作一个检查。

梁 （白）为啥？

焦 （白）我应该昨天就来看你的。

焦 树高千丈叶归根，兰考苦难有原因。我细查访问究竟，归根到底在我身，未曾盡职救民生。百姓问题无小事，家无粮体不温，无怪逃荒他乡求生存。是我对不起乡亲对不起党，自扪心头愧恨深。人是一样人，心是一样心，都是父母育，都是父母生，甘苦不分官与民，同甘共苦本该应。我此来兰考为公仆，人地两疏恐难尽心，还望老伯多批评。

焦 （白）老伯，你受苦了。（表）开水烧好小张端出二碗，放到炕边，顿时炕头热气腾腾。

小张 （白）梁老伯，喝口热水。

焦 （白）梁老伯，你喝水。（表）希奇，人是铁饭是钢，一吃末事精神两样，小张把救济粮放到炕头——

焦 （白）梁伯，这些先吃吃再说，过几天，我会派人来看你。

梁 （白）有倷焦书记在兰考，我想兰考老百姓福气来哉。

焦 （白）梁老伯，我迟到一天，我有罪过，现在老百姓逃荒出去我有罪过，我勿曾做好工作。

梁 （白）倷讲罪过勿是倷，原来兰考风沙吹不这样大。

焦 （白）为啥现在这样大？（表）（白）亮亮吃只窝窝头一碗热开水下去精神来哉，立在焦书记后面听到现在熬勿牢哉，

亮 （白）俊才，让我来告诉焦书记听。

焦 （白）亮亮婶，来，坐下来说。

亮 （白）我欢喜立勒浪讲，书记，兰考原来泡桐树多得热昏，风吹勿过来。

焦 （白）那些树呢？

亮 （白）大炼钢铁砍脱格。

焦 （白）喔。

旁 （白）树末砍脱，钢末炼勿出，风少末倒来哉，那末兰考完结。

焦 （白）言之有理，所以我伲准备动员老百姓重新种泡桐，阿有其他办法？

亮 （白）有啊，有河塘淤泥可以压沙粘牢俚，沙就勿会流动。

焦 （白）格个办法我第一次听说，亮婶讲讲看。

亮 （白）俊才娘坟葬在沙丘处，风大把沙吹忒，棺材亦露出来，俊才想出来用塘里淤泥盖上去把它压牢，居然有道理，至少几年当中好太平。

焦 （白） 嗯， 亦是格好办法，小张，记下来。

张 （白）我勒浪记。

焦 （白）老梁伯，村里还有二家烈军属我要赶过去，过几日有人会来关心你们，我伲有机会再碰头。

梁 （白）我要送倷。

焦 （白）倷替我养好病，亮婶我走哉。

亮 （白）慢慢走。

焦 （白）作啥？

亮 （白）我看勿见倷生得哪哼样子，我要摸摸倷。

焦 （白）好吧。（表）亮亮过来，把两只手在书记头上摸下来。

亮 （白）我清楚哉，书记，漂亮格神气格，书记。

亮 （白）我告诉倷，本来我搭俊才今朝夜里要死格，倷救我两条命，我现在要搭俊才活下去。

焦 （白）对应该坚强，不怕困难，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屋顶到天亮我派人来修。

亮 （白）我听书记格。（表）焦裕禄身边挖出二十元钱传给俊才。

焦 （白）老梁伯，新年快到了，这钱过一日帮亮婶买一件新棉袄过年。

俊 （白）谢谢焦书记，谢谢焦书记。（表）旁边亮亮一听啥么事？你焦书记还要帮我买新棉袄，所以情不自禁过来抱紧焦裕禄，眼泪在挂下来。

亮 （白）谢谢焦书记！谢谢焦书记！（表）勿晓得你亮亮格个一抱，只听见书记肚皮里“咕……”在叫，亮亮的手慢慢叫放下来。这时候焦书记带了小张出门坐上胶皮车迎着风雪往村里而去。那么亮亮想明白哉，焦书记肚皮叫的原因是我和俊才吃掉了书记搭小张的夜饭。

亮 （白）俊才，书记进村哉？

俊 （白）是格。

亮 （白）书记搭小张还饿着肚皮。

俊 （白）倷哪哼晓得？

亮 （白）我刚正听见书记肚皮在咕噜噜叫。

俊 （白）啊？僵哉，书记饿了肚皮进村，身体阿吃得消？

亮 （白）就是呀？

俊 （白）亮亮，刚才书记给我二十块铜钱，过一日帮你去买一件新棉袄，漂漂亮亮，开开心心过个新年。

亮 （白）俊才，我想哭，我想横冷横冷哭。

俊 （白）哎——应该笑，应该高兴。

亮 （白）我是高兴得想哭，俊才，我亮亮搭你结婚的时候，你帮我买了件新棉袄，你阿知道？今朝搭你结婚齐头十年，书记又要给我买件新棉袄，所以我心里感激得不得了。再说，本来今朝夜里我和你要死的，书记非但救了我们，还要让我苦人开心，书记真是我们老百姓的大恩人，现在进了村，不知什么时候再能看见他？所以我难过，所以我想哭。

俊 （白）亮亮，书记不会走远的，因为已经留在我们心里了。

亮 （白）对的，书记永远在我们心里哉。俊才，现在我们一起来说句心里话，听听看，想得阿一样？阿好？

俊 （白）好格，我讲一、二、三，准备，一、二、三，讲。

俊亮 （白）谢谢共产党！（表）正是满天风雪何足道，雪中送炭春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