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这个稿子呢是源自于那个笑话——沉香该怎样才能打败二郎神?答曰:正月里剃个头。我是越来越正能量了,这篇文涉及亲情还有成长,多想有个帅帅的舅舅啊!还有文中其实表现的校园欺凌现象也是非常严重,希望能够引起大家重视,在被欺负的时候不要沉默,要勇敢告诉老师和家长。另外小樽的雪景真的是美到爆炸,希望有生之年我有机会去看看。爱大家,祝大家有个好心情,比心。
新浪微博:@蘑菇味桃子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他们应该可以相处得很好。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01.正月里剪头死舅舅
中国农历大年初八,方淮最终在东京表参道一家美发店里找到了方楚楚,尽管方淮被店员迎进店里时,方楚楚被理发围布遮得只露出一颗黑漆漆的脑袋,但方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上前一把抓住方楚楚的肩膀:“楚楚,跟我回去。”
方楚楚睨了他一眼:“你谁啊?”
店员停下动作,礼貌地在一旁看着他们。方楚楚转过头用日语对店员说:“没关系,请继续。”
店员有些怯怯的,但还是按照客人的吩咐继续给方楚楚剪头发。
乌黑的头发从方楚楚的肩头跌落,落在方淮的皮鞋鞋面上。
“方楚楚!一个人从小樽跑到东京来,你还挺有能耐。”
方楚楚翻白眼:“我就是挺有能耐。”
方淮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他在客人休息区耐心地等待方楚楚剪完头发。方楚楚一头利落的短发走到他面前,朝他努努嘴:“去付账。”方淮起身想教育方楚楚几句,最终还是忍下,乖乖去前台付了账。
6100日元,人民币差不多1000块。
方淮差点掐死方楚楚:“你为什么要跑来东京剪头发!”
方楚楚白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正月里剪头死舅舅,你没听说过吗?”
出了美发店,方淮拖着方楚楚:“我知道你想让我死,我会死的,但不是现在。”方楚楚嗤之以鼻:“谁管你。”
方淮拉着方楚楚准备上JR(日本火车),先到札幌,再搭飞机回小樽。方楚楚这一趟离家出走,也跑得够远的。
刚走到车站,许久没闹腾的方楚楚在看到警亭后立刻张牙舞爪地大叫起来:“我不认识这个人!警察叔叔救命!”
驻站警察闻风而来,两个警察一人架住方淮一只手臂,温柔耐心地问:“这位小姐,你真的不认识这位先生吗?”
方楚楚猛摇头。
方淮刚想开口,却被警察塞进警车里,带回警署问话。
“这位先生,你说你是这位小姐的舅舅?”警察难以置信地问。
“对。”方淮重重点头。
“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因为你看上去……最多只比这位小姐大几岁。”
“有。”方淮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优哉游哉地嚼着口香糖的方楚楚,比了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手势。
方淮竟然随身带户籍誊本!
盡管警察十分不愿意相信,但方淮有户籍誊本在手,他们只能让方楚楚跟自己“舅舅”走。
“警察先生,我这个外甥女从小樽逃学来东京,就剪了个头发。你说气不气人,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好管教。”
警察连连称是,体贴地把他们送到车站。
在警察的目送之下,技低一筹的方楚楚只好跟着方淮上了车。
02.小樽的雪景
折腾了老半天,出了新千岁机场,又搭地铁,方淮跟方楚楚才回到小樽。刚一出小樽车站,鹅毛般纷飞的大雪雪景映入眼帘,从气候温暖的东京回来的方楚楚冷得打了个哆嗦。
方淮变戏法似的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顶帽子给方楚楚戴上,牵着她的手踩在白雪皑皑的地上,一步一个脚印吃力地往家走。
雪太大了,几乎眯了眼,方淮挡在方楚楚身前,突然说:“我姐,也就是你妈,当时拿到永久居留权后死活要从大阪搬到小樽,就为了看这里的雪景。现在看来,的确是美不胜收。”
“你姐是你姐,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方楚楚说。
方淮在大雪里停下来,跟没注意继续往前走的方楚楚撞了个满怀。
只见方淮郑重其事地看着方楚楚:“方楚楚,你不认我这个舅舅没问题,但我姐是你妈,你没有任何理由不认她。”
方淮很少这样严肃地对方楚楚说话,就算平时方楚楚再怎么不听话;逃课顶撞老师,被喊去学校,他也未曾这样严肃过。
方楚楚撇撇嘴,的确,方瑶对她挺好的。一段时间内,弥补了她母爱的空缺。但她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也许是她们从未推心置腹过吧。
方淮把自己的围巾解下,围在方楚楚脖子上,拉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家中有暖气,两人一进屋,睫毛上的雪花都化了,眼睛看上去像哭过一样湿润。
进了屋,方楚楚拿起茶几上的外卖广告单准备叫外卖时,方淮已经洗过手,围上围裙站在料理台前:“别叫外卖了,成天吃披萨跟色拉,你不腻吗。今天我给你做。”
“米其林三星大厨师不是说‘在餐厅白天已经很累了,回家绝不做饭吗?”
“那你就不知道自己做?都十七八岁的人了。”
“十七!十七!不是十八!”
“够了,在日本十六岁就可以生小孩了。”
“我是中国人!”
“你现在只能叫在日华人,谢谢。”
“滚。”一个抱枕砸过去,方淮灵敏地闪过,嘴角露出一抹不自觉的微笑。
晚餐是味噌汤、牛肉饼加日式肥牛饭,简单又丰富,方楚楚一看见吃的眼睛直泛光。方淮叮嘱狼吞虎咽的她:“吃完饭就好好去上学,懂?”
“……”
方楚楚没有回应他。
翌日一大早,方楚楚还在睡梦当中,方淮已经提着制服敲开了她的房门:“楚楚!该去学校了!”
方淮一顿猛摇,方楚楚不得已醒了过来,头发乱糟糟,脑子也是混沌不堪,看着方淮手中提着制服,那短裙看得她腿直冷。
“不想穿。”
“为什么。”
“老寒腿。”
“你才多大?”
“十八。”
“你昨天才说你十七。”
“我今年十八。”
方楚楚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站起来,脑子尚未清醒,方淮来拉她,结果她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朝方淮扑过去。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方淮差点后脑勺着地,还好他反应快,翻了个身,抱着方楚楚在地上滚了一圈。
两人之间隔着一套女高制服,鼻息清晰可闻。
方楚楚闻到方淮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很有侵略性,她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推了方淮一把,立马站起来,拍拍睡衣。
“你干吗呀方淮!大清早的烦不烦。”
“叫舅舅。”方淮也有些慌乱,还是提着制服爬了起来。
“都说了老寒腿!不想穿!”
“给你买了厚丝袜。”
方淮另一只手提着黑色丝袜的样子,看上去分外滑稽,方楚楚忍不住笑出了声。
03.欺凌
小樽市立高等学校里,方楚楚是唯一一个外国人,尽管她也拿到了永久居留权,但在学校的日本人看来,她还是属于“外人。”
日本学校里等级制度森严,欺凌现象也层出不穷。
简单来说,日本学校的等级就像一个金字塔,顶端的便是些“不良”学生,接下来是体育好的;往下是搞笑的,有人气的;再下一层是普通学生;底端的便是那些沉默寡言,不合群的人了。
无论在动物世界还是人类社会,底端的总是会被欺负,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方楚楚便是沉默寡言,不合群的人的代表。
她的沉默寡言和不合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语言不通,尽管刚来日本时也上过一年语言学校,但真正跟同龄日本学生一起上课,听力方面还是很吃力。
因此很多时候她听不懂老师说什么,会举手要求老师语速慢一点,或是再讲一次。这样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
她开始被排挤。
从一开始方楚楚就没在学校里交到任何朋友,甚至连“早上好”也没人对她说过。
这次逃学从小樽跑去东京,也有被排挤的原因在里面。
一段时间没来学校,方楚楚打开储物柜准备换鞋时,从储物柜里像洪水一般倾泻而下一堆白色的纸片。
随便捡起一张看,上面都写着“帰る(滚回去)”。
方楚楚几乎被纸片没过脚背,她一把把捡起那些纸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若无其事地走回教室。
她心里很清楚,这种无声的欺凌只是开始而已。
平安无事地上完上午的课,方楚楚把便当从书包里拿出来,打开盒子准备大快朵颐——昨晚方淮心情好,又替她做好了今天的午饭。
盒子里的状况让方楚楚大惊失色,方淮精心准备的饭菜被撒满了沙子,惨不忍睹。
方楚楚盯着便当出神很久,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她偏过头,看见斜后方的山崎优子笑得最厉害。
方楚楚扬了扬嘴角,把便当重新塞进书包里,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啃。
下午体育课,方楚楚回了一趟教室。到最后一堂课时,老师刚走进来让大家安静,方楚楚站起来,把便当盒拿出来,抓了一把跟沙子混合在一起的饭,走到山崎面前,一下子拍到了山崎脸上。
全班都震惊了。
老师大喊:“方楚楚你在干什么!”
方楚楚不说话,保持沉默。
方淮正准备晚上开店用的食材时,又接到了方楚楚班主任的电话,说她欺负人了。方淮虽纳闷,也只得匆匆赶去学校。
山崎优子的父母也到了,他们勃然大怒,威胁说要将方楚楚告上法庭,用《少年法》处置她。
方淮一个劲地道歉,却被方楚楚拦住,她掏出手机扬了扬,用不流畅的日语说:“是优子酱跟我说,把饭团抹在别人脸上是亲昵的表现。”
并且拿出了LINE的对话当作證据。LINE的对话框当中,山崎优子的的确确跟方楚楚说了那样的话。
山崎优子大叫:“我没有!”
方楚楚委屈地说:“优子,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山崎优子恐惧地看着方楚楚:“你才是撒谎的那个!”
“饭团是我舅舅做的,我舅舅是米其林三星大厨,便当里绝对不可能出现沙子,至于为什么抹在你脸上的饭团里有沙子,我也不知道。如果优子你是为了这个而生气的话,我跟你道歉。”
山崎一家脸上一会儿青一会白。
学校知道其中的猫腻,但也不好插手,只能调和了事。
“厉害啊方楚楚。你怎么做到的?”回家路上,方淮说。
“一般一般,从古至今,咱们中国人对日本人,就没输过。我不过是趁体育课回教室用她手机发了那条信息给我啊。”
“好好好,你最厉害。但是以后别做这种事情了,不晓得那个山崎会怎么报复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就放心吧。”
方淮还是不放心地看着她,替她理了理制服的衣领:“楚楚,你已经十八岁了,要懂事了。”
“我十七!”方楚楚争辩道。
方淮不去跟她争,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了,下周六我要参加个比赛,你来吗?”
“什么比赛?”
“就是做吃的。”
“有吃的我就来。”
“好,回去我给你邀请函。”
“什么高大上的场合还需要邀请函?”
“你不用管。你只需要记得下周六晚上七点到食事之秋来吃东西就行了。”
“噢。”
04.如果
学校开始放春假,方淮稍稍放了心,至少方楚楚不用到学校去受欺负。方楚楚每天在家里百无聊赖,躺在沙发上看漫画,饿了就叫外卖。
方淮有时回来会带一些堂食,方楚楚像抢食一样扑上去,吃干抹尽。这种时候方淮总是无言以对:“方楚楚,你是猪变的吗?”
“我是你变的。”
“闭嘴!下次没得吃了!”
“我错了,我就是猪变的!”
方淮摸摸她的头:“乖,听话。”方楚楚有那么一刻心感动得快要融化,但眼前闪过爸爸的脸,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她的表情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我先回房间了。”她匆匆回房,关上门,像奔跑了很远路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息。
自己怎么可以跟害死爸爸的人如此亲密?
方楚楚十五岁时,父母离婚,爸爸是大学教授,到日本讲学一年,便把方楚楚带到了日本念书。爸爸在这里遇到了居酒屋老板方瑶,两人很巧合地都姓方,而且都是中国人,一拍即合。方瑶的父母早逝,带着比她小近二十岁的弟弟来到日本讨生活,岁月并未在这个女人身上增添太多风霜,反倒在她身上沉淀出了一股醇酿的味道。
方楚楚的爸爸很快跟方瑶结了婚,定居日本,一家三人外加方淮生活得其乐融融。
大概一年前,小樽出了一场车祸。她爸爸、方瑶、方淮三人都在车上。爸爸跟方瑶当场死亡,方淮却只受了点小伤。据目击群众说,当时开车的是一名男性。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方楚楚当场崩溃,她找到方淮,扯完他的衣襟不够,还大力地掐着他的脖子问“是不是你开的车?!”
平日里,因为爸爸腿有些问题,他们一起出去时,基本上都是方淮开的车。
方淮一言不发,默认了方楚楚的话。
方楚楚发了狠,红着眼睛诅咒他:“为什么只有你没死,是你害死了他们!你才是最应该去死的那个!”
方楚楚闹腾了很久,由于未成年(日本20岁成年),也买不到酒,只得成天四处闲逛,始终不肯回家。从网咖到食店,方楚楚可能出现的地方,方淮都找遍了,在此期间练就了一身“寻找方楚楚”的功夫。
即便被找回去,隔三岔五,方楚楚還是会跑出去,害得方淮心急如焚。
这样闹腾了一年,方楚楚也累了,不再折腾方淮,跟着他这个法律上唯一的“监护人”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但父母的死算是在她心口上扎了一个刺,一时半会也拔不掉。
方淮其实挺好的,方楚楚想。
人长得清秀帅气,米其林三星主厨自然的厨艺用不着说,他很聪明也很温柔,为人没有什么坏心眼。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他们应该可以相处得很好。
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方淮有些纳闷地看着方楚楚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自己是不是逾越了?
他只比方楚楚大七岁,没结过婚更没带过孩子,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很多时候他并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长辈的位置上,而是将方楚楚看作是一个成年人,平等与之对话。
是不是在这其中,他做错什么了?
05.风朝山
方淮比赛当天,方楚楚睡过了头,听见有人按门铃才被吵醒。她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山崎优子一伙人。
“有事吗?”
“楚楚,”山崎开口,十分诚恳地说,“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噢。”
山崎见方楚楚没什么反应,又说:“楚楚,我们想约你去个地方玩。”
“什么地方?”
“风朝山,就在你家附近不远处,那边雪景超级好看的。”
方楚楚看了一眼,怪不得山崎一行人都背上了登山包,穿着登山服。她想起方淮教育她凡事以和为贵,如今山崎主动求和,自己没道理还板着脸。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可能去不了。”虽然很想跟山崎讲和,但她答应了去看方淮比赛的。
“去嘛……”山崎开始撒起娇来,她身后的几个女生也都在怂恿着,“这次活动就是为了楚楚举办的,如果你不去,我们都会很失望的!”
“去多久?”方楚楚有些动摇了。
“晚上六点前肯定回来。”
方楚楚想想,六点回来,七点赶去食事之秋时间应该来得及,她便进屋收拾东西、换衣服,跟着山崎她们一起出发了。
一行人搭了半个小时的巴士到达风朝山山脚,方楚楚抬头看了一眼山上的雪景,的确美不胜收,就仿佛一不小心来到了仙境一般。
她用微信发了一个定位给方淮,还照了一张风朝山的雪景:“方淮,这里真漂亮,下次我带你来看看。”
方淮正在如火如荼地做着赛前准备,并没有看微信。
方楚楚又发:“方淮,我现在要上山了,可能会没有信号。我会在七点前赶来看你比赛的。”
一群女生哼哧哼哧地爬了约莫一个小时,爬到了一处空地,似有人住过,却看不到人迹。这里跟风朝山其他地方不一样,没有什么雪,是干燥的土地。
“我们就在这里停下,铺上餐布,然后欣赏雪景聊天吧。”山崎优子说。
“好。”方楚楚放下登山包,从里面拿出保温瓶和一些吃的,坐在山崎优子铺的餐布上,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方楚楚突然觉得,其实山崎她们心并不坏,只是想做些恶作剧罢了。
“楚楚,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吧。那边好黑,我有些害怕。”聊着聊着,山崎突然站起来说。方楚楚没有多想,站起来陪她往更偏一点的隐蔽地方走去。
“说起来,我觉得楚楚你真的很勇敢。”
“怎么说?”
“其他人遇到你这种事,是绝对不敢反抗的。”
“方淮……我舅舅告诉我说,人敬我我敬人,总之不能受欺负。”
“你们中国人都这样吗?还是只有楚楚你是这样的?”
方楚楚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身边的山崎优子不见了,她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地往下坠。
在一波巨大的冲击力之后,方楚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深进了一个高约三米的坑里,小腿似乎扭到了,撕裂般地疼。她大声地朝外面求救,很快有人闻声而来。
山崎优子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方楚楚,你不是很厉害吗?我看你现在怎么厉害!”
“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和好?谁要跟你和好?当着全班同学面被你那样拂了面子,如果我不报复回来,以后我还怎么在学校待下去?”
“山崎你——!”
“方楚楚,这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死在这里,也许尸体也要好几年后才会有人发现哦。”
一群女生尖锐的笑声传到方楚楚耳朵里,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方楚楚全身发凉。这里毕竟是雪山,昼夜温差极大,即使穿着防寒的登山服恐怕也熬不过今天晚上。难道她方楚楚真的要命丧于此?
她只能祈求方淮能来救她。
转念又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要脸,她一向与方淮是对立面,如今却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人家身上,真是有些狡猾。
不过真的好冷啊。试图攀爬了几次坑壁都摔下来后,方楚楚朝外面号了几嗓子,只有空荡荡的回音回应着她。
算了。还不如省省力气,等待救援。就这样,方楚楚抱着自己的手臂靠在坑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06.日本第四十二届烹饪大赛
食事之秋的门口挂着“日本第四十二届烹饪大赛”的横幅,所有进场人员都拿着邀请函才能入内,进去之后,方淮跟另外三个家伙站在料理台前,戴着厨师帽、穿着厨师服的样子格外干净帅气。
餐具、厨具、食材都准备好之后,就等着主持人对着镜头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对,这是一次实况直播比赛。
开赛前,方淮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助理过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食材不放心,他摇摇头,说没看到他外甥女。
助理去观众席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方楚楚的身影。但为了不影响方淮比赛,助理撒了个小谎:“刚刚在门口碰到楚楚了,她说人有点多,她一天没吃东西了很饿,先去买个甜品垫垫肚子,随后就进来。”
来了就好,方淮稍稍放心,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料理创作构思当中。
主持人一宣布比赛开始,方淮就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方淮准备了新日式茶给评委开胃,里面有适度的柠檬汁,喝下去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胃暖了起来,就有了食欲。
他做的菜是以北寄贝为主角的小菜。
北寄贝上面放了五色三香菜,入口微苦,嚼过之后,满是汁液。北寄贝鲜嫩多汁,嚼起来很脆,肉汁在嘴里来回流转,每嚼一口,都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回想起来会让人觉得意犹未尽。
大功告成,助理将菜品端至评委桌,评委吃后赞不绝口。方淮松了一口气,解开了厨师服最上方两颗扣子。
现在工作人员告诉他可以去工作间换衣服等待结果了,他这才有空想起,探出头朝观众席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方楚楚的影子。
他立刻问助理:“你不是说楚楚来了吗?她人呢?”
助理有些支支吾吾:“楚楚……沒来。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电话联系不上。”
方淮拿到原本穿的外套,手机响了两声,有人发来祝贺邮件。他点开手机一看,看到方楚楚发给他的两条微信留言。
手机上显示时间是八点过一刻,而方楚楚发过来的风朝山雪景的照片当中,山崎优子不小心入镜了。
他立刻拨了电话过去,无法接通。
“坏了。”方淮来日本时比方楚楚还要小,深知日本校园欺凌的严重性和可怕性,他将厨师服塞给助理,朝场外奔去。
助理在身后喊他:“厨师长!你去哪里!马上就要揭晓结果了!”
“你代我参加,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刚出门,方淮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要知道在日本搭出租车可是奢侈行为,而方淮二话不说就报出了风朝山的地名。
方淮花了几万日元打车到风朝山,到达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半。
风朝山很大,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可能没办法找到方楚楚,又打了几通电话确定无法接通时,他便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跟他一起上山寻人。
风朝山昼夜温差极大,又开始飘着雪花,连警察都裹上了最厚的警服。方淮心急如焚,担心在这种气温下方楚楚会被冻伤。
加之天色已晚,寻人更加不易。
风朝山漫山遍野地响起了日本警察蹩脚地叫着“方楚楚”的声音。
在坑里冻了几个小时的方楚楚一直在瑟瑟发抖,嘴唇乌紫,她的体温已经越来越低,意识也不太清醒。她嘴里呢喃着:“方淮……方淮……”
隐隐约约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却像陷入深度睡眠般,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大概到了晚上十点,方淮一声大吼,直接将方楚楚吼醒了。
“我在这里!”她虚弱地喊道。
方淮已经来到了附近,听到方楚楚的声音后,第一时间找到了那个大坑。他用电筒照了照,看到方楚楚正蜷缩在大坑的角落,像只受伤的小猫。
方淮觉得十分心疼,赶紧叫来警察,自己腰上缠上绳子,慢慢下滑到坑里。方楚楚抬起头看到方淮,像只刚学会走路的鸭子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到方淮面前,一把抱住他:“方淮,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叫舅舅。”
“方淮。”
方淮不再坚持,他怕温度再低的话方楚楚会受不了,他把绳子绑到方楚楚身上,让警察先把方楚楚拉上去后,再拉自己上去。
刚一出坑,方淮赶紧将大衣披在方楚楚身上:“送医院!”
07.回国
方楚楚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凭借那张照片报了警,虽然山崎优子还是没得到惩罚,但被警察吓唬了一通,特地来医院给方楚楚送花道歉,方楚楚包括方淮全都避而不见。
“你还是转学吧。”
“我看你这成绩,即使参加升学考试,肯定也考不上大学。”方淮说。
“有你这么说人的吗?”方楚楚躺在病床上说。
“我想回国。”方楚楚说。
“我陪你一起。”
“那怎么行!”方楚楚一下子坐起来,“你在日本发展得这么好,就别管我了,我回去再读一年高三说不定还能考上大学,在这里我肯定只能是个高中学历了。”
“所以我陪你一起回去读书啊。”
“都跟你说了,你在日本当你的厨师长就行!”
“你的前途比较重要。”方淮說。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啊。”
“噢。”
方楚楚并没有听方淮的话,而是独自一人悄悄地回了中国,结果被告知办理入学手续必须要监护人在场。
她不得已给方淮打了电话。
结果方淮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方楚楚心想这方淮胆子变大了啊,敢挂自己电话,正准备夺命连环call时,一回头看见方淮拿着手机笑盈盈地朝她挥手。
“怎么回事?”她一路小跑到方淮身边,略带欣喜地问。
“在哪里都可以做料理,国内也有很好的环境不是吗?上次那个比赛我拿了冠军,走遍全世界都会有人抢着要我的。”
“啧啧啧。”
08.以后我再也不在正月里剪头了
办理了入学手续后,方楚楚一回来就上高三,从高一开始她就在日本念书,因此国内高中的知识点从未学过。好在两个国家基础教育内容差不太多,方楚楚尽全力猛学,成绩还算过得去。而方淮则在国内开了一家日式料理店,打着“日本第四十二届烹饪大赛冠军”的名号,生意火爆。
第二年清明节,方淮跟方楚楚一起回小樽给方楚楚的爸爸跟方淮的姐姐扫墓。刚到小樽,就接到当地警方的电话,让他们去警署一趟。
“两年前的那起车祸调查结果出来了,是因为驾驶人在驾驶的过程中与副驾驶的人起了争执,两人抢夺方向盘,导致汽车失控,撞上了路边隔离带。”警察道。
“我们调查了很多附近的监控,都没有结果,好在经过长时间的走访排查,终于在路边一家小店的监控里找到了这段画面。我们想告诉方楚楚小姐的是,出事当天开车的是方先生,也就是方楚楚小姐的爸爸、方淮先生的姐夫。”
方楚楚难以置信地看看警察,又看看方淮。
“你为什么不说?”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
“说起来,正是因为方淮先生对当天的事故闭口不谈,我们警署的同事觉得有问题,才孜孜不倦地追寻了下去。”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方淮说,“你怪我我也觉得没什么。”
“因为我是你舅舅。”
方楚楚扑进方淮怀里,哇哇大哭:“以后我再也不在正月里剪头了。”
警察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中国有句古语:正月里剪头死舅舅啊。”
编辑/爱丽丝